第153章 子古大街的精怪
“李福凝,你給我好好活著,你的命是我救的!”
玫月突然暴躁怒吼,身體前傾,牢牢抓住福凝的手臂,胸腔起伏,額頭相抵,呼吸可聞。
“放手。”
福凝掙紮,沒掙開,如鐵焊的手臂紋絲不動。
咫尺的距離,霸道性占據福凝所有的視野,紅唇勾出肆意的弧度,低低秘語。
“我會等到你心甘情願讓我救你的那一天,到時候,你的命就是我的,我不允許你想死就死。”
說著,玫月有些癡迷摸上福凝的臉頰,指腹摩挲,溫柔繾綣。
福凝剛想拍開他過分修長美麗的鹹豬手,玫月已經後撤,站直了身子。
“李福凝,再見。”
再見二字從舌尖繞著出來,帶上了篤定意味。
玫月轉身離開,紅衣獵獵,少見的意氣風發,從從容容走進了光裏。
福凝目睹他離開,不為所動,拂了拂衣袖,吐槽,“真是什麽奇奇怪怪的人都有。”
她手一頓,忽然想起件事,拔腿就往後院衝。
“糟了!飯菜!”
她下著毒呢,可別被吃掉了!
風吹動紗幔,偌大的大堂,一時寂靜無聲。
隱蔽的角落,白色衣角拂動離去,安安靜靜了無痕跡,好像從未來過……
福凝衝進房間,卻看到飯菜整整齊齊擺放在桌麵上,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人動過的痕跡。
咦?瘋女人呢?
過了許久,青樓媽媽才戰戰兢兢走進大堂,探頭探腦,半捂著耳朵,身後跟著一票腳軟手抖的姑娘。
她東張西望,隻見大堂裏空空無人。
“人走了。”
說著,放下手,走幾步,再確認一遍。
“真的走了!”她回頭,姑娘中大半還在捂著耳朵,顯得害怕極了,其中一個還在不停念叨,“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聽什麽,人都走了,還能聽什麽!”
她生硬拽下姑娘們的手,讓她們麵對現實。
姑娘們挺茫然的,絲毫沒有平日裏的精明勁兒,模樣呆呆。
“真……走了……”
“都沒人了,當然走了,不用害怕,聽不到了!”作為主心骨,青樓媽媽理所應當擔負起堅強寬慰姑娘們的重大責任。
就算心有餘悸,也沒有表露出來。
忽然,有細微的聲音飄起,嚇得她們緊緊摟抱在一起大喊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不聽不聽我不聽!”
青樓媽媽直接給嚇僵硬了,頭皮發麻,一動不動。
不會吧,又來!
個個麵如死灰,猶如死神降臨。
被動聽了會,才發覺不對勁,這不是琴聲,是小調,而且也沒有絲毫殺傷力,反而還挺好聽的,可見唱者功力深厚。
“誰……誰在哪兒?”
沒有回應,哼聲繼續。
她們麵麵相覷,一起蹭過去看,隻見舞台屏風後麵蹲著個人,烏黑長發,異域服裝,正是瘋女人——湘陶。
“哎,嚇死人了!”紛紛頓鬆好大一口氣。
“你個瘋女人,在這裏幹嘛?”
湘陶沒理,沉醉哼著調,嘴角掛著莫名其妙興奮的笑意。
她的態度惹惱了其中一個姑娘,“瘋女人,問你話呢!耳朵聾了!”
她氣急敗壞想動手打人,挨青樓媽媽攔住,“幹什麽呢!?邊去,我還在這兒呢,輪不到你來說教!”
轉身,麵對瘋女人,不知覺帶上幾分討好和謹小慎微。
“湘陶,你沒事吧,怎麽在這裏哼歌?”
小調停止,湘陶抬頭,黑黝黝的眼珠子定定看著她,扯出個笑來,紅唇上揚。
“世間結局,物是人非。”
青樓媽媽一愣,後知後覺發現,她哼的小調是《子古大街的精怪》。
傳聞有精怪大殺四方,幹盡傷天害理之事,卻愛上了一個凡人,為了這個凡人能得到他夢寐以求的功成名就,精怪獻祭雙腳和雙耳,實現他的願望。結果成婚當日,凡人騙她喝下毒酒,使她動彈不得,讓她眼睜睜看著全族被屠殺殆盡。
凡人還是那般俊美和熙,世人讚美,權力滔天。精怪卻成了階下囚,被囚跪於子古大街,每日遭受毒打唾罵生不如死。
精怪跪了十五年,凡人十五年沒見她,後來,精怪終於死了,凡人拿著她送的手鐲,一夜白了頭發。
……
……
……
錦繡衣。
飄紗台。
房間裏,素手執起披帛,福凝問道,“你難道不覺得這樣的發展,很奇怪很突兀嗎?”
她現在都有一種“人在夢中還未睡醒想扇自己兩巴掌”的衝動。
昨天經曆,至今讓她匪夷所思。
她剛把能送人上西天的飯菜處理掉,瘋女人就回來了,看見空空如也的碗筷,竟然沒有發飆,也沒有問那個千篇一律緊箍咒一樣的問題。
當然,這一次福凝沒有鬆懈,因為瘋女人不按套路出牌,冷不丁會讓你生不如死,結果,不出她所料,瘋女人對她說。
“你,去當花魁。”
福凝,“…………”極度震驚臉,還不如打我!
她本僥幸以為隻是句瘋言瘋語,風一吹就散,然而第二天,青樓媽媽親自堵她門口,給她換衣梳妝打扮。
青樓媽媽正忙著在她脖頸和臉頰上的淤青撲厚厚的白粉,聞言,憋了半晌,估計也不知怎麽回應,隻憋出一句,“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哪來那麽多廢話!”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福凝隻好……閉嘴。
青樓媽媽那個愁呀,本來是一張好相貌一身好皮肉,挨湘陶一段時間折磨後,她都覺得有些難以直視,有的傷口還結著痂流著膿,輕薄的外衣根本掩蓋不住。
縱使苦難如這般,她都沒有哭訴求饒過,不得不說,這曾經的金枝玉葉,心性不是一般的堅強。
青樓媽媽想了想,喚人又取來兩件外衣,邊給福凝穿上,邊說:
“既然要當花魁,就要有好聽的藝名,我想好了,你以後就叫梨枝,取自‘梨花一枝春帶雨’,然後走楚楚可憐人設,打出名號來。”
福凝默默掙紮,“我能不能給自己起?”
青樓媽媽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這位公主的關注點似乎偏了,不應該是感到羞辱然後奮起反抗嗎?怎麽還能如此心平氣和要求自己給自己起名?
“……你想起什麽樣的?說來聽聽。”
莫名其妙還真有點期待公主的高見。
“狗蛋。”
“……”
“好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