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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少年權臣千裏謀

  蘅笠點了點頭,頭一次不吝嗇地誇讚道:“很好。”


  突如其來的誇讚讓婉妍快飄起來了,但想著正事還沒商量好,趕忙壓製住自己心裏的小得意,正色問道:“下官以為,左臻之所以能這麽大膽地胡作非為,背後必有任霖閣的鼎力支持,更是牽扯於一大串的利益糾葛,可以說牽一發而動全身。


  任霖閣為了保住在三法司的人脈,定會力保左臻。所以僅憑這幾件冤案錯案,別說撼動左臻,就連是否能呈到陛下麵前都是未知。”


  蘅笠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水碗,一側嘴角微微抬起,牽起一抹陰冷的笑意,“這有何難?既然我們無法呈到陛下麵前,那我們便不呈給陛下,直接把這些扔給左臻,讓他自己心裏有點數。”


  “啊?”婉妍疑惑地眨巴眨巴小眼睛,直白地說出自己的反對意見,“下官以為您此舉不妥。


  一來,這任霖閣一手將左臻提拔上來,對他有知遇之恩,更是他的靠山,左臻不會輕易放棄這棵可乘涼的大樹。


  二來,左臻能一直為任霖閣所用,為任黨鞠躬盡瘁,就說明任霖閣手裏應當是有能自如操縱左臻的籌碼,將他緊緊拴住。


  我們拿這區區幾個冤案,怕是很難左右左臻來反抗任霖閣,搞不好還會打草驚蛇。”


  蘅笠專注地聽婉妍分析完,認可地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


  “那您又為何如此?”婉妍越來越不明白蘅笠的意圖。


  昏黃燭火下的蘅笠,完全脫去了這幾日在蜀州的溫和麵孔,又重新變回了京都的冷麵羅刹,如炬的目光陰冷又高深莫測。


  “既然左臻是我們左右不了的人,那不如,就直接毀掉他好了。”


  蘅笠輕描淡寫地說著,眼神從記錄左臻的那一頁記事薄中無意地滑過。


  雖然婉妍猜不到蘅笠要做什麽,但是看著蘅笠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便知他必是胸有成竹,隻待一發而中,便也放下心來。


  “我聽到大人的,您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我。”婉妍正色說道。


  蘅笠指了指婉妍的記事簿:“你先把這些有關左臻的冤案錯案抄錄出來,明早之前就要完成。”


  “明白!”婉妍爽快地答應著,攤開紙筆就開始謄抄,還不忘抬頭向蘅笠說道:“大人您先去休息吧。”


  婉妍倒也不是關心蘅笠,實在是他坐在旁邊讓婉妍沒辦法靜下心來認真工作。


  蘅笠正在認真思考,根本沒有理會婉妍,過了好久才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方才說,左臻曾參與過前戶部右侍郎的審理?”


  正認真抄寫的婉妍聞言點了點頭:“是啊。前戶部右侍郎林儀成一年前被查出貪墨官銀萬兩,還未審理結束就畏罪自盡在獄中。後來就有許介接替了他的位子。”


  “許介……”蘅笠眯著眼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忽而自嘲地笑出聲來,“這任黨當真是不一般啊。一年前就把退路都想好了。”


  婉妍一時沒反應過來,琢磨了半刻後才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這次我們入蜀調查修河款的事情,不論我們查到了什麽,這許介都是擋在任沅楨前麵的,我們根本無法中傷任沅楨。”


  蘅笠點了點頭:“沒錯。從任沅楨到任戶部起,這步棋就已經步好了。”


  婉妍頓時大失所望,嘴角塌了下來:“那豈不是說我們這次南下蜀州的所有努力,對任黨的影響不過是折一員小卒!”


  蘅笠輕歎一聲,坦然而無奈:“冰凍千尺,非一日之寒。扳倒任黨,豈在一朝一夕。”


  婉妍早做好了和任黨持久戰的準備,但沒想到真正實行起來,困難程度還是超出了自己的預期。


  “對了大人,您能給我詳細講講和大人被陷害的過程嗎?”婉妍突然問道。


  “好。”蘅笠微微頷首,仔細講了起來。


  “幾日前西南邊境守將,安南都指揮使司指揮使林儀峰急報陛下,言在西南邊境的藩屬國安南,胡氏賊人弑君篡位,並揚言脫離我天權管轄,圖謀擾我天權邊境安危。截至報信之時,胡氏賊人已占我天權西南四州。林將軍報請陛下出兵鎮壓。


  昨日早朝上,陛下以此事詢問百官意見,就在朝中無一人開口之時,和大人站出來力挺林儀峰,請求陛下出兵平定南寇。


  和大人話音剛落,就立刻有人跳出來彈劾和大人勾結林儀峰,二人聯手謊報敵情,誘使陛下出兵,從而套空軍餉以中飽私囊。


  陛下當時並未多說,然而退朝後就下令搜查和府。沒想到還真的搜出了一封和大人同林將軍互通有無的信件。陛下即刻就下令將和一遷打入刑部大牢,擇日提審。將林將軍即刻押送回京受審。”


  婉妍的麵色愈加凝重,眉頭緊鎖著問道:“林將軍?哪個林將軍?難道是前戶部右侍郎林儀成的胞兄?”


  “正是。”蘅笠微微頷首,抱起雙臂反問道:“你也有所耳聞?”


  “林將軍駐守西南邊境十餘載,多次擊退安南侵擾,明明戰功赫赫卻不求功名利祿,隻為守護邊境百姓太平。這樣的忠心赤膽的名將,自然是名滿天下,我又怎會不知?”


  婉妍說起林將軍,眼中閃爍著敬佩的光芒,緊接著說了下去。


  “但林將軍多年馳騁疆場,不屑於參與朝堂詭計,又性情剛烈正直,可沒少得罪人。


  而和大人的秉性,絕不可能明知邊境有亂,還容忍外族肆意侵擾天權疆土,所以必會秉公直言。這就給了任黨把內臣勾結邊將的大帽子,扣給林將軍並和大人的機會。


  前朝就是因為內臣勾結邊將霍亂宮闈,導致藩王逼宮,天下大亂。故陛下最是厭惡內臣與邊將結交,哪怕隻有一點風吹草動,也必會嚴查。這次的事情,顯然就是一個專門下給和大人以及林將軍的圈套。”


  蘅笠顯然也想到這裏,一隻手扶住下顎,目光凜然地說道:“沒錯,恐怕早就有人在陛下耳邊煽風點火,隻等今日事發了。”


  “下官也是這樣想的。”婉妍的思路飛快地運轉著,手裏的筆也沒有停,“可下官還有一事不明,這安南胡氏弑君篡位已是上月的事情了,並沒有聽說胡氏擾我天權邊境的消息啊。何況上月時胡氏還上奏請求陛下冊封其為新安南王,顯然是對天權示好,卻在這個月就占天權邊境四州。如此反複無常,到底意欲何為?


  難道,是有人為引和大人入局,故意授意安南胡氏作亂的?”


  蘅笠沒有明確表態,但從蘅笠的眼神中,婉妍明白了自己的猜測顯然應和了蘅笠的猜測。


  “不排除這種可能。”蘅笠保守地說道,“但假使真是如此,那任霖閣為了鏟除和大人,是不是太不惜餘力了一點。


  和大人不過是經常在朝堂上同任黨對抗,但手中並未掌握什麽真憑實據,並不至於引得任霖閣不惜調用藩屬的力量來進行鏟除吧。”


  婉妍聞言,手中的筆漸漸慢了下來:“大人您的意思是,任霖閣這次矛頭的指向另有其人,隻是順便拉和大人下水嗎?”


  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蘅笠向來緘口不言自己的猜測。但是在昏黃的燭火中,婉妍分明從蘅笠的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蘅笠伸手取過硯台,扶著袖子細細地研著墨,輕描淡寫地說道:“這都很難說,但或許有人可以告訴我們答案。”


  “林將軍?”急性子婉妍衝口而出。


  蘅笠這才終於點了點,免了婉妍的盲猜之苦:“雖然林將軍從未和任黨有過直接交鋒,但冥冥中我總覺得,任黨似乎有定要鏟除林將軍的理由。”


  婉妍扣了扣腦袋,胡亂猜測道:“難道他是為了西南邊境的軍權?”


  這個猜測連婉妍自己都不信服,又立刻開口推翻掉了:“這也不會啊,自古以來,手握兵權的重臣是天子最忌憚的存在,這任霖閣深諳此理,從不向兵權這出力不討好的地方伸手,此次自然也不會為了西南兵權如此大費周章。”


  “不用猜了。”蘅笠打斷了婉妍的思考,“陛下遣錦衣衛前去安南都指揮使司押送林將軍回京,我會暗中安排他們途經蜀州,我們可與林將軍有一麵之緣。到時我們一問便知。”


  “那太好了!”婉妍頓時感到事情有些明朗起來,緊鎖著的眉頭漸漸鬆開,“現在我們隻要穩住左臻,就有時間可以調查了。”


  說到這裏,婉妍方才明朗起來的小臉,又帶上了一抹愁色:“所以大人您還沒告訴我,到底怎麽能先穩住左臻。”


  蘅笠輕笑了一聲,從婉妍旁邊抽出一頁信紙,取了一支筆,洋洋灑灑地書寫起來,故意給婉妍賣關子。


  “這些你不用操心,快點把這些案件謄抄好才是要緊,天亮之前就要寄走的。”


  “嘁……故弄玄虛。”婉妍的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氣哼哼地小聲嘀咕著,卻隻得繼續奮筆疾書,充當苦力。


  一名忠臣,一名勇將。這是天權國承受不住的損失,也是百姓承受不住的損失。


  雖然二人很默契地沒有說出來,但二人都感受到了壓在身上的重擔。


  黑夜再次恢複了沉寂,唯有紙筆摩擦的聲音,倒為這安詳的夜,添了幾分風雨欲來之前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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