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入夢（2）
淨釋摩訶氣結，怒令道：“給我攔住這個瘋子！”
眾神不敢耽擱，紛紛出手。
隻見十幾座神像齊出神位，八大金仙同時出手。
一時間，各色的光芒溢滿聖殿，但非但沒有將聖殿照耀得更加明亮，反而亮出了聖殿愈加窒息的一麵。
兩世聖尊、八大星宮、八大金仙。
那是世間近乎所有巔峰的力量，匯聚於一堂。
而那所有力量，都匯聚在了婉妍身上。
雖然有的力量是像洪水一般湧向她，有的是竭力想把她從洪水中推開。
那一刻，婉妍匍匐在地，艱難地抬起頭來，看那光輝漫天，流光溢彩，明明被絕望的窒息之感包裹著，甚至都淹沒了全身的疼痛。
但她僅存的意識中，還是滑過一縷苦笑著的奇異。
與她有血海深仇的淨釋摩訶，和素未謀麵的八大金仙，在救她。
而她很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莫名感到親近、感到熟悉的淨釋伽闌，在排除萬難地要她的命。
眼見著婉妍已經到了極限，就隻剩下殘存的一口氣，眾神都不可思議地去看淨釋伽闌，驚訝於他真的不顧婉妍生死時，淨釋伽闌終於收手了。
淨釋伽闌的決力收得突然, 眾神都因輸出的決力突然撲空, 而為之神體一震。
所有決力都退去，隻剩下婉妍癱倒在地。
她就像是海嘯過去後，擱淺在沙灘上的小魚，渾身都是斑駁的傷, 周身溢滿血跡。
她努力撲騰著想活下去, 然而她根本無力回到海裏。
若不是婉妍的身體還在微微起伏，所有人都要以為她已經死了。
方才還溢滿神力的聖殿, 忽然就靜了下來。
淨釋伽闌和淨釋摩訶都站在高位, 淡淡俯視著婉妍。
看似都是無動於衷，實則不知是誰, 驚心動魄了整副心腸。
其餘眾八大金仙, 都緩緩退回神位。
諾大的聖殿，一時就隻剩下婉妍一人，連穹頂灑下的夕陽餘暉, 都悄然逃離。
婉妍臥在無垠的聖殿中央，渺小得宛如落下的一顆灰塵。
這時，婉妍已經顧不上注意到，四周有幾十道各種情緒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背上，幾乎快要刺穿自己的脊梁。
她隻想要, 先拚命保住自己僅剩的一口氣, 能讓自己活著走出這裏。
婉妍運氣了許久，才終於能將自己的身子，艱難地撐起一點。
婉妍一起身，渾身上下的傷口, 宛如開了閘門的水庫，鮮血肆意橫流。
甚至, 婉妍額角的血珠都要流進眼睛裏了，婉妍僵硬地抬起手去擦, 殊不知自己亦是滿手的血，瞬間將血珠點染開來, 落了一臉的血漬。
狼狽、脆弱、無助、眾叛親離。
婉妍掙紮著, 猶如鬥獸場中央，萬人圍觀的困獸。
或憐憫、或幸災樂禍、或不忍、或暗爽。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觀感和情緒, 但沒有哪怕一個人，上去幫她一把。
不知道過了多久, 婉妍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甚至站都站不穩，但是婉妍用手撐在膝蓋上, 還是對著殿堂之上, 行了一禮。
之後，婉妍緩緩轉過身去，用手抵在腰間，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不散架，然後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外挪去。
走出聖殿，婉妍到底走了多久，沒人知道。
但是所有人, 都知道她走了多少步。
千年以來, 沙華血脈第一次踏上仁青聖殿，她留下了一串, 個個清晰的血腳印。
走出仁青聖殿的下一秒，婉妍向前一栽，眼前一黑, 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在這裏，在那個人的地方，她絕對不會遭人暗害這件事情，婉妍是意識不到的。
她隻是知道，在大婚之前，自己還有用，還不會突遭飛來橫禍。
她還有重傷難撐後，昏過去的資格。
看著栽在血泊中的婉妍，供覺旃殊輕聲問淨釋伽闌：
“尊上，要派醫神去看看嗎？”
淨釋伽闌的目光，在婉妍的身上拉扯，最終還是收了回來，漠不關心似道：
“不必。”
淨釋伽闌輕輕歎了口氣，更輕聲道：
“她的傷勢看著凶險致命, 實則皮肉傷居多, 內傷並不重，她會自己調理好的。”
這話, 像是在給供覺旃殊解釋。
又像是, 在安慰淨釋伽闌自己。
眾神紛紛從仁青聖殿中退出，淨釋伽闌走在最前麵。
明明距離血泊中的婉妍越來越近，淨釋伽闌的眼神卻離她越來越遠。
供覺旃殊在他身後，輕聲又問道：
“尊上，要送準後娘娘回去嗎？”
淨釋伽闌不語，下一秒，他的腳步，就從婉妍的鮮血上方，一跨而過。
“把她帶回無垢聖殿。”
。。。
那一夜，婉妍夢到母親了。
明明是在夢裏，背景、母親、萬事萬物都帶著神聖的虛幻，但婉妍的情感卻是那麽真實，那麽濃鬱。
婉妍明明很清楚，這都是一場夢，但她還是萬分激動。
自從綺羅死去，這還是婉妍第一次夢到綺羅。
她明明有太多太多的話要和母親說，可真正見到她的時候，婉妍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隻是撲在母親的懷裏，哭啊哭啊。
在聖殿婉妍快流幹了血，她卻沒有掉下一滴淚。
此時，婉妍哭得一塌糊塗。
婉妍哭得，就像是受盡了委屈的孩童，卻對自己受了什麽委屈，隻字不提。
夢裏的綺羅也不說話，就緊緊抱著婉妍，一下一下拍著婉妍的後背，又輕又溫柔，像哄小孩子一樣。
婉妍哭了好久好久，終於才抬起頭來。
第一句話，婉妍沒有說自己有多想念母親，她說：
“娘親，您在那邊照顧好自己，可千萬別擔心我，今天我沒受什麽傷，天璿殿的人也沒怎麽為難我。”
這話實在牽強，婉妍自己都忍不住低頭，看了眼這淋淋漓漓一身的傷。
婉妍又立刻道：“嗐……這些小傷，都是孩兒自己找來，硬要受的。”
婉妍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往綺羅的懷裏鑽了鑽，像是和大王匯報的小鬼一般，鼻音重重地叨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