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溪聽了這番話，知道常四夫人與她所思慮擔憂的事情是相同的，不由有些高興，不然就常四老爺那點俸碌如何能養活她們一家人？所幸的是四房除了這點事以外，常四老爺並沒有姨娘庶子的那些糟心事。
於是再陪常四夫人說了一會兒話，見常四夫人喝了藥後已顯困倦，常溪這才出來，隻見鼓歌和棠棣正在院子裏空出一片地來種花。
“你們倒是好興致，這種的什麽花？”常溪停步笑道，她知道常四夫人一向愛種花草，所以這院子裏多的是各種花卉。
鼓歌聽問回頭笑道：“是雛菊的種子還有金魚草跟三色堇，都是適合秋天播種的花卉，夫人平日裏都喜歡自己來搗鼓，今天奴婢們看種子都送來了，就先種上了，省得錯過了播種的時候，回頭夫人看見種子都發芽了也開心。”
“其實這閑著也是閑著，在夫人身邊這麽多年也早對這些花草的習性熟悉得如同自己一般了，這養養花種種草也算是陶怡一下奴婢們的性情，對奴婢們來說這也算是多了一項手藝。”棠棣也跟著笑道。
“那你日後是想搶了府裏負責園藝的洛婆子的工作？你就不怕她跟你急？”鼓歌揶揄道。
這話說著棠棣不由得瞪眼，廊下的幾個小丫頭也都跟著笑起來，棠棣笑道：“這丫頭是看我不順眼了！我看不是我想做洛婆子的工，是你想要頂開我，好讓夫人隻派遣你一個人，隻疼你一個人是不是？”
鼓歌聽了“哼”了一聲，斜瞟她一眼道：“小人度君子之腹！”
“你說誰是小人？”棠棣笑著將手中的一株幼苗扔到她身上去。
鼓歌不甘示弱拿起幼苗又扔回給她，兩人你來我往，直逗得院裏的人都笑彎了腰，常溪也忍不住笑了，這才攜著秋雁出去。
天又下起了蒙蒙細雨，秋雁素來不喜歡下雨的天氣，不免有些埋怨：“這老下雨，若是過兩天七夕節還下那該怎麽是好？”
七夕節若是下雨那就不能出去了，花燈也放不了，更賞不了月光祭拜不了月神娘娘。
不過這些擔憂也是白擔憂的。
常溪想了想，此時京都煙雨朦朧的景色必是佳景，因此笑道：“你回去將我的那些筆墨紙硯拿來，我到那閣樓上等你。”
這細雨霏霏的若是作成書箋圖倒也是雅趣。
秋雁沿著蕪廊走了，常溪也上了閣樓。
隻見高處看去，京都在這一片細雨中或是灰牆綠瓦，房屋櫛次鱗比，或是街道寬敞少有行人，遠處的江河更是煙波浩渺，頗有幾分江南煙雨的淒美之色，當真是令人見了心生讚歎與感慨。
常溪雖說已是穿來三月有餘了，可每每看了這樣的京都景色，還是忍不住心生撼動。
有什麽理由不震撼與感慨呢？這是與她所經曆的時代相隔了千年之久的時代，這是一個異時空，在這個時空裏她是孤獨的，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裏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將會走到哪裏去？
她坐了下來，靠在欄杆處，漸漸地沉思起來。
而與她相距不過數百米遠的側麵處，那是新搬來沒多久的林適的暫居府第。
暫居，也就是區別於他人的府第而隻作於暫時落腳的地方，府第大門上甚至連匾額都沒有題，若是不知情的人路過興許還以為是個空府呢。
但對於這個，林適並沒有多在乎，有沒有匾額於他來說根本無關重要。
他在乎的東西也不是一個匾額能給予的。
同樣是站在欄杆處，同樣是看著這煙雨出神，林適直到許久才發覺那令他覺得遮檔了他視線的永恩伯府的那處閣樓上竟不知什麽時候也多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林適看著她，這個女子她見過幾回。
昨日的事……她不是應該頭疼該怎麽把畫完好地還給尚書府嗎？怎麽還有閑情雅意在這憑軒看秋雨？
但她似乎並沒有發覺他。
林適微微蹙眉，她神情上的落寞與孤寂令他覺得分外的熟悉，令得一向不怎麽關注他人事情的他也不禁在想，她這是在想什麽？頭疼昨日的事？
流霜捧著清茶上來，腳步輕得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林適若是在府時，多是喜歡一個人獨處，若是沒有叫喚或是急事，府裏的下人沒有一個敢打擾他，除了一直在他身邊侍侯的流霜。
流霜本是宮中的一名婢女，因為性情沉穩，做事細心，被太後選中，送到了榮王府裏林適的身邊，名為婢女，但太後的意思眾人也都猜得到。
——容貌姣好不輸任何一個世家女子，年齡相當，又是貼身侍侯的一等婢女，這日後豈有不當林適房中人的道理？
當今聖上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這就是榮王爺。榮王爺娶的是鎮國公府的嫡女納蘭素兮，與納蘭素兮唯一所生的一個孩子就是這林適了。
榮王爺本有意中人，看中的是那煙花柳巷子裏出身的一名女子，但榮王爺是何身份，別說把這女子娶進府裏了，就是進府都難。
太後盛怒壓製，榮王爺不敢胡來，沒得奈何，這才娶了鎮國公府的嫡女納蘭素兮，雖說對納蘭素兮沒有什麽感情，但婚後榮王爺對這納蘭素兮倒也算是相敬如賓，因此納蘭素兮成婚隻兩月便懷上了身孕。
太後自是高興至極，賞賜一個接一個，既表明了對納蘭素兮的喜歡與看重，更是明裏暗裏警告著榮王爺別胡來。但這榮王爺卻像是入了魔似的偏生情癡一個，沒多久，榮王爺在外養著那名女子的消息就被納蘭素兮知道了，當時納蘭素兮正是六七個月的身孕，知道消息立時便氣昏了過去。
這樣一病就病到了生產的時候。
因為心情抑鬱，不堪羞辱，納蘭素兮早產了，生林適時那榮王爺竟還不在府裏，心中又悲又憤又恨的納蘭素兮因此難產，等孩子生了出來，她連一眼也沒看著人就去了，這從此以後，那榮王爺雖說不敢把人接到府裏，卻也隔三差五地住在外頭了。
流霜腳步一頓，看著林適的背影她的心也在隱隱地疼。
他可知道，她是有多想多努力走進他的心裏去，替他撫平他心口的那些創傷，給他溫柔與擁抱？可她又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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