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絕症兩個字，讓秦斯含心都涼了。
看著醫生的臉，他突然站了起來，麵無表情地道，“抱歉，我覺得不太可能，她很健康，一定是你們搞錯了。”
他幾乎是倉皇的離開了辦公室。
然而出了辦公室，他的肩膀就垮了下去。其實，他心裏已經相信了，隻是，情感拒絕去承認。
眼前浮現出蘇清歡生氣勃勃的模樣，笑著的，狡猾的，嗔怪的，各種各樣，若是以後都看不到了，他無法想象，自己會不會發瘋。
一定是老天搞錯了。
秦斯含靠在牆壁上，繼續回想著，蘇清歡瘦的確實很厲害，隻是這半年來，各種事情層出不窮，他想著要帶她去醫院做個檢查，又總會被其它的絆住腳，是他大意了。
秦斯含心裏掠過無數東西，最終，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
不管最後如何，就算散盡家財，他也一定要保住蘇清歡的命，這個人是他的，他決不允許她中途退出！
手機響了一下，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周子銘發給他的，說自己有點事情，先離開了，有什麽事情再聯係他。
上次萱萱也是他在幫忙，秦斯含很感激他，發了個好和謝謝過去，收起手機，大步朝蘇清歡病房走去。
很意外的，蘇清歡已經醒了，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正朝門口看過來，看到秦斯含後，一怔。
有多久沒有看到這麽靈動的眼睛了，從不相信神佛的秦斯含，一瞬間很想找個地方去拜一拜。
“感覺怎麽樣了？”秦斯含將情緒掩藏的很好。
蘇清歡現在滿頭霧水，她好像什麽也想不起來，腦子裏一片混沌，於是決定不想，一個個來問。
“我還好，斯含，這裏是哪裏？”
“美國的一家醫院。”秦斯含言簡意賅的回答。
蘇清歡驚愕，“我怎麽在美國，是你帶我出來的嗎？”她記得自己一直昏昏沉沉，模糊中好像看到了秦斯含，不過以為是做夢。
秦斯含點頭，“嗯。”
“我生病了嗎，我覺得一點力氣都沒有。”她想坐起來，但才撐起，手一軟，又倒了下去。
秦斯含臉都白了，大步跨過去，訓斥道，“別動，你隻是暫時沒力氣，等好了再起來。”
“哦。”蘇清歡虛弱地道，目光流連在秦斯含臉上，舍不得移開。
她好多天沒看到他了，真的好想他啊，可是秦斯含的眉頭皺的緊緊的，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是在生她的氣嗎，她也不是故意要起來的，她那不是不知道自己身體那麽虛弱嘛。
“你怎麽不高興？”她虛弱地問著，想伸手將他皺起的額頭抹平，夠不著，不由扁了扁嘴。
秦斯含看了她一會，慢慢將頭湊過去。
蘇清歡如願摸到了，笑的很開心。
“又不舒服的告訴我，不要硬撐著，讓我發現了，我會生氣的，知道了嗎？”
秦斯含交代著，但蘇清歡沒有回她，他側過頭，才發現，她又睡過去了。
她睡得好安詳，像看到他以後，什麽都滿足了。
秦斯含眨了眨眼，掩去眼底的酸澀，握住她的手親了一下，好好放進被子裏，然後準備出去買點吃的回來。
蘇清歡醒了不到五分鍾，他還沒來得及問她要吃點什麽，從前天開始，她就什麽都沒吃了，而他也什麽都吃不下。
不過，他不打算一直餓著，他要振作起來，因為蘇清歡現在很需要他，他是她的依靠，不能再倒下。
一下午的時間，蘇清歡沒有再醒。
買回來的飯早就冷了，秦斯含守在床邊，幾乎隔幾分鍾就去摸一下她的額頭，好在燒，一直在燒，任何退燒的辦法在她身上都不管用。
秦斯含心裏的恐懼一點點滋生，中午還安慰自己，到了晚上，他就食不下咽了。
這一晚上，他過得非常揪心，隻要蘇清歡的燒退了，就證明醫生的話錯了，如果沒退，那十有**就被說中了。
秦斯含睜著眼睛，看著天一點點變亮。
命運，也隨之宣判。
護士告訴他，醫生讓他去一趟辦公室，隻有短短的一段路程，秦斯含走的無比艱難。
最終在靠近門口的時候，他拐進了衛生間。
生意失敗他不怕，公斯倒閉他也不害怕，事實上，一生之中，秦斯含從沒有像這一刻這麽害怕過。
他秦斯含，也有這麽懦夫的時候啊。
秦斯含毫不猶豫地道，“好，治，最貴的藥，最好的團隊，我都用得起，拜托醫生，一定要治好她。”因為，我不能沒有她。
醫生點頭，“我們一定會盡力。”
秦斯含付得起錢，他請了腫瘤科幾個權威的專家過來，組成了世界上最優秀的團隊，共同會診。
他每天花巨額金錢養著這支團隊，心裏總算稍微安定了一些。
重金之下，專家們的效率也很高。
他們經過無數次檢查，探討，爭論，終於，慎之又慎的製定出了一套治療方案。
蘇清歡的情況，已經不容許繼續拖延下去，所以，在專家團隊詢問秦斯含，是否立即啟動治療計劃的時候，秦斯含二話不說，點頭同意。
從得知這個病開始，他就上網查詢資料，被一個個失敗的案例弄得幾乎崩潰。壓力大的他夜夜無法入睡，但他仍然咬牙，了解了很多相關知識，對於能及早治療，自然沒有意見。
住進醫院的第三天，蘇清歡打了三針退燒藥，沒多久，燒退下去了。
秦斯含摸到她額頭不再燙的嚇人，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她身上。
兩個小時後，蘇清歡悠悠醒過來。
她還不是很搞得清楚狀況，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天花板，直到耳邊一個有些壓抑的呼吸聲響起，她才緩緩轉過頭。
“斯含，我是不是睡了好久啊。”窗戶有陽光照進來，她眯了眯眼，有些看不清麵前的男人。
秦斯含走過去，拉上窗簾，動作急促又慌亂，他深吸了口氣，才緩緩回答，“沒有多久。”
“那是多久啊。”蘇清歡固執地問道。
秦斯含回答她，“兩天一夜。”
蘇清歡皺了皺鼻子，歎氣道，“我居然這麽能睡，兩天就這麽睡過去了。”
秦斯含站在窗子邊，看著她。她終於發現了，招手道，“你過來啊，站的太遠了，我看不清你。”
聞言，秦斯含慢慢的走過來，蘇清歡眯著眼打量他，他怎麽瘦了那麽多，身上氣質沉鬱了好多。秦斯含氣場本就強大，很嚇人，現在這模樣，估計人都不敢接近他了。
“你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蘇清歡審問他。
秦斯含像是想起了什麽，從旁邊桌子上提過一個保溫盒，打開，濃鬱的香味飄散開來。蘇清歡一連幾天沒有進食，聞到這味道，口水差點下來了，眼巴巴的瞅著。
秦斯含扶她坐起來，給她舀了碗湯，還是熱的，她不禁有些好奇，這可是正宗的雞湯啊，這味道太熟悉了，像在國內某家燉湯店裏。
不過，她也沒有多問，直覺秦斯含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蘇清歡喝了半碗湯，吃了半碗粥，就飽了，她把粥碗遞給秦斯含，問他，“你吃了嗎？”
秦斯含搖了搖頭，然後就著她吃剩下的，幾口就吃完了。
蘇清歡目瞪口呆，耳根有些發燙，她不是讓他吃她剩下的啊，他怎麽那麽理所當然。
看著秦斯含收拾保溫盒，蘇清歡臉上輕鬆的表情，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恐懼。
是的，她一直都很害怕，無緣無故睡了好幾天，一醒來就在美國，要說沒事，她真的不相信。
她得了什麽病，為什麽秦斯含看著那麽，那麽的悲傷。
其實秦斯含偽裝的很好，不過她太熟悉他了，所以一點點不對勁都能感覺出來。
“斯含。”蘇清歡輕輕地開口，“我是不是生了很嚴重的病？”
秦斯含一頓，手裏的碗差點掉落在地，他反應很快的接住了，然後，抬頭看著蘇清歡，緩緩搖頭，道，“沒有，小病。”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我今天好像不燒了，我們出院吧，我想出去看看。”蘇清歡盯著他。
秦斯含拒絕道，“過幾天吧，等身體徹底康複了再出院。”
“騙人。”蘇清歡吐出兩個字。
秦斯含手上青筋突起，他背對著蘇清歡，死死咬牙忍著。
“告訴我吧，我自己的身體，我有權利知道。”蘇清歡輕輕慢慢地說著，她讓秦斯含到旁邊來，溫柔地看著他，“說吧，不管是什麽我都能接受，反正，有你在我身邊，不是嗎，我不怕，真的，一點都不怕。”
秦斯含平靜的臉上，刹那像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那些被他死死壓抑著的悲傷和痛苦，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樣，瞬間被打開了。
蘇清歡的心就是一沉。
好在秦斯含失控隻是幾秒而已，他馬上就調整好了情緒，然而這幾秒，已經足夠蘇清歡去猜想了。
“是絕症嗎？”她很輕地問。
“惡行淋巴瘤。“秦斯含說完，一把握住她的手，緊緊的，他跟她保證，“小歡，是初期，醫生說，可以治，你看，你的燒已經退了，證明醫生的話是對的，所以，別害怕，一定會好的。”
蘇清歡恍惚了一下，笑道，“好啦，你也說了是初期，我一點都不害怕，我相信你，嗯，相信你。”
她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笑的甜甜的。
秦斯含緊緊將她摟在懷裏，恨不能把她勒進胸膛，蘇清歡被他抱疼了，也不說什麽，笑眯眯的將下巴放在他寬厚的肩膀上，緩緩閉上眼睛。
一滴淚，悄然從眼角滑落。
蘇清歡退燒的這天晚上，秦斯含終於睡了兩個小時。
在他睡著之後，一個被壓抑到極致的抽泣聲，悶悶地從被子裏傳出來。
蘇清歡不敢哭的太大聲，怕吵醒秦斯含。
可她太害怕了。
沒有人不恐懼的。
她隻是，不想讓她愛的人，跟著她一起恐懼。
醫生安慰他，病人剛經受過折磨，身心都很難受，作為家屬，他要多關愛病人，注意引導。
秦斯含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俊美的臉上，此刻布滿了陰霾和痛苦。
他在病房門前徘徊了許久，調整好表情，才推門而入。
蘇清歡望著窗子外麵，一動不動。
秦斯含走過去，拿起床頭的一本書，用最溫柔的聲音問道，“小歡，昨天第二個故事還沒念完，想聽嗎？”
蘇清歡轉過頭，她臉色還是難看，蒼白裏透著一抹青灰色，好像化療把她身體裏的精氣神全抽走了。
扯了扯嘴角，蘇清歡慢慢道：“你休息一會。”
不要折騰了，你看你，看著好像蒼老了十歲。
秦斯含心裏暖暖的，溫聲道，“不用，我一點都不累。”
他開始念書，聲音醇厚低沉，有些喑啞，性感的讓人情不自禁的陷在裏麵，想聽更多，更多……
蘇清歡在他迷人的聲音裏，緩緩睡了過去，很安詳，連夢都不再恐怖，而是變得像一樣，柔軟香甜。
秦斯含放下書本，輕輕起身，給她蓋好被子，又在她蒼白的臉上輕輕親了一下，低低說了句，“親愛的，你要好好的。”才輕手輕腳退出房間，他要借這段時間，去處理一下國內傳過來的公事。
蘇清歡一覺睡了四個小時，醒來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病房裏被染上了一層金黃色。微風輕輕吹動著窗簾，送來樓下草木的清香味。
她很少有這樣清閑的時候，剛開始那幾年，她每天都有無數通告，起很早，睡很晚，全年無休。
難得有一天休息時間，就會用來補覺。
真的很少像現在這樣，好好享受。
健康的時候，每天追逐著各種東西，名利，金錢，地位，身體不好了，才遺憾，真的好多事情沒有做。
蘇清歡覺得自己這一病，變得多愁善感了，她總是想起過去的日子，和秦斯含因為各種原因生氣，分分合合，都沒有好好在一起過。
然後又想未來，她還會有未來嗎。
如果這一次能好，她想，自己對待很多東西的態度，應該會改變吧。
房門開合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與此同時，她聞到了一股非常濃鬱的香味，不禁吸了吸鼻子，眼睛也四下尋找起來。
床頭邊的桌子上，此時放了四個超大的保溫盒，秦斯含正在一個個檢查，聽到動靜，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道：“看你在發呆，沒有打擾，可以吃飯了。”
她因為化療，什麽都食之無味，更不用說醫院的飯了。秦斯含就特意請了一個營養師，製作了最健康的食譜，又請了一個華人廚師，來做一日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