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錯誤的是
(再快點!)
傑諾爾不斷在心中催促自己,身影在七扭八拐的胡同中一閃而過。
事到如今他仍有些難以相信,一個聲名遠揚的超級工會,居然會為虎作倀,替一個品行惡劣的貴族撐腰,更何況自己並沒有實際傷害任何一人。
依那個婦人所說,通緝令是在半個小時之前發布的,差不多就是在傑諾爾和約翰剛剛道別的時候。如果“幻之翎羽”真的派出法師去那裏,恐怕早就已經到達了。
想起那對無辜父女可能已經落入他們手中,傑諾爾不由將拳頭握得更緊了一些。
諾爾的中心城區範圍不大,但由於常年拓建,各種小路橫生。它們不但蜿蜒曲折,還有許多是死胡同。
可即使如此,這些路也是通向城外——確切來說,是通向約翰家的最快路徑。
傑諾爾不是沒考慮過魔法飛行,但天上不時飛過的魔法師讓他生生打消了這個念頭。
畢竟在這種特殊時期,一個飛在天上的獸人絕對顯眼無比,恐怕連中心城區都出不去,就被聞訊趕來的高手幹掉。
傑諾爾不清楚對方會派多少人,但一個排名前十的公會肯定不是自己能正麵對抗的,所以他的想法很簡單:暗中行動,最好能悄無聲息的救下約翰父女。
傑諾爾猜測,在得到自己是六級法師這個情報後,“幻之翎羽”應該不會浪費頂級戰力,最多也就派來一位七到八級的魔法師,雖然同樣會帶來一些麻煩,但他也有與之一戰的方法。
(如果發現我不在那裏,“幻之翎羽”的人應該也不會和一對平民父女計較。)
傑諾爾如此樂觀的估計著。
在經過十多分鍾的全速前進,他終於來到主城區邊緣,遠處已經能看到金黃的麥田,再往前穿過一條開闊的街道,就是約翰的家。
明明目的地就在眼前,傑諾爾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因為他感覺到一絲詭異——
街道太靜了。
整條街道空空如也,不僅沒有預想中四處警戒的魔法師,就連本該在這時歸家的農戶都看不到一個。街道兩旁的低矮民居全都大門緊閉,空氣中除了不時吹過的風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埋伏?)
傑諾爾耳朵微微晃動,密切警惕著周圍的風吹草動,同時降低身體重心,以便能夠應對突如其來的襲擊,慢慢向約翰家靠近。
然而直到走過最後一座房子,他都沒有受到任何伏擊。
但這都不重要了——
如血的殘陽下,約翰的頭孤零零插在離家不遠處的空地上。
他臉上的淚痕跡依然清晰可見,眼神空洞而悲慟,就這麽直直地看著傑諾爾,仿佛在無聲訴說著自己的絕望。
而在不遠處的菜地中,還有另一個遍身血跡的少女。
傑諾爾機械式地走過去,胸腔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沸騰。
這個一個小時前還古靈精怪的俏皮少女,此刻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她身上不著片縷,下半身的血跡順著大腿已經匯成一大攤,臉上還帶著死前扭曲驚恐的表情,這一切無不顯示出她曾遭受過何種慘絕人寰的獸行。
為什麽自己明明有不好的預感,卻沒有立刻帶他們走?
如果留下吃晚飯,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甚至哪怕自己當初沒有多管閑事,雖然會失身,但至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慘死。
傑諾爾麻木的回想著這些“如果”,握緊的拳頭讓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內心被懊悔的潮水淹沒。
“對不起。”
慢慢在少女遺體前蹲下,傑諾爾實在無法再和那雙仿佛苛責自己的目光對視,將她的眼睛緩緩蓋上。
為她披上一件外衣,傑諾爾轉身走向另一邊。
(傳訊魔法……)
看著約翰頭顱下那道被刻意隱藏的魔法陣,傑諾爾眼中的火苗瞬間變成滔天怒焰,毫不猶豫一腳踏了進去。
無論一會兒來的是誰,總要給這對父女一個公道。
這是傑諾爾的決意。
自己不多管閑事,他們也不會死——這種想法是錯誤的。
就算今天容忍一時,那些品行不端的貴族也一定會變本加厲,到頭來結果可能更加糟糕。
弱者沒有說話的權力——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製度。
所以他們的死,是因為這個世界錯誤的製度。
貴族可以為所欲為,甚至能讓公會做自己的幫凶,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
就好像自己童年鬥獸場時,那些坐在看台上觀賞人獸廝殺的人,眼中沒有一絲悲憫,他們隻是為自己的喜樂隨意定奪他人生死。
因為有幸遇到老師,所以傑諾爾才有機會站在這裏回憶過往。
而那些沒有這麽幸運的人,就像這對父女,隻能淪為錯誤規則的犧牲品。
(對不起,老師……今天我可能要破例了。)
心中默默向自己的恩師道歉,傑諾爾將約翰和小雅埋進剛剛挖好的洞中,站起身,緩緩轉過頭。
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一個全身黑衣的男人。
“你就是對我們公會魔法師動手的薩滿?”
剛剛趕到的賽文打量著身前的獸人,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
身為特級法師的他,自然輕易看出了傑諾爾的實力,一個小小的紫袍法師還入不了他的眼。
本來賽文對留下的傳訊魔法根本就沒報什麽希望,畢竟隻要那個魔法師有點腦子,在知道自己被通緝後,別說回來,肯定會想方設法從諾爾逃走。
但他沒想到,這個獸人竟然真的如此愚蠢。
看來那些關於薩滿的流言也不過虛構而已——賽文心裏如此想著。
“你是‘幻之翎羽’的人?”
傑諾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指指身後的土包:“這對父女是你們殺的?”
“是我們殺的。”
賽文突然覺得這個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的獸人有點意思,想要稍微激激他,便故意舔舔嘴唇,仿佛回味一般說道:“那個女人倒還有幾分姿色,讓我們好好爽了一下呢。”
眼看傑諾爾身上的氣息陡然洶湧,賽文暗笑一聲,手中悄悄聚起魔力,準備在他忍不住動手時給出致命一擊。
然而傑諾爾並沒有衝過來,隻是沉聲問了句:
“為什麽殺他們?你們找的不應該是我嗎?”
“為什麽?”
聽到這個問題,賽文先擺出一副吃驚的表情,然後肆意大笑起來,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你這個問題把我逗樂了——殺這些賤民還需要理由嗎?”
“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傑諾爾緩緩抬起頭,眼睛已經完全變成血紅色,身上氣勢陡然大增。
“可以放心殺了你。”
感受這突如其來的洶湧魔力波動,一直遊刃有餘的賽文都不禁神色一變,失聲道:
“獸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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