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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零章 不合

  庫曼西部,毗鄰國境線附近,有個叫墨蘭多的邊陲小鎮。


  小鎮麵積不大,卻車水馬龍,經濟繁茂,每天都有無數來自不同地方、不同種族的商人,通過這個中轉站,向庫曼中心進軍。


  臨近入城口的一座酒館,門口立著塊不知多少被風吹打過多少年的標牌,明明是大白天,卻已人滿為患,穿著長裘的獸人、罵罵咧咧的矮人、沉默不語的精靈等等,除了不受待見的魔族,這裏幾乎是排坐了每個種族,屋內充斥著天南海北的不同語言,吵鬧非凡。


  “老板——沒酒啦,趕快上酒~”


  納烏拉坐在最靠牆邊的位置,仰頭倒出酒壺中最後一滴酒,失望的看著瓶底,拍著桌子吆喝道。


  本來他坐在最中間那張幹淨的方桌上,誰知半路進來幾個人高馬大的獸人,麵向一看就不善,背上的長刀還掛著未幹的血跡,在室內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到納烏拉這張桌上,提了提刀,意思再明顯不過。


  小二察覺出氣氛不對,連忙過來打個圓場,他還真怕這個渾身上下隻帶了把破劍、喝最便宜劣質酒的劍士一時犯軸,把自己命賠進去,商量著在牆角給他找了個位置。


  知道小二是好意,納烏拉便懶得和那幾個獸人計較,乖乖挪到擁擠的內室,又點了幾壺救,開始自酌自飲起來。


  可能是覺得對不住這邊,沒過多久,小二便從櫃台擠進來,手裏提的卻是更高檔一些的梅子酒,陪笑道:“遇到這種事,實在不好意思。”


  納烏拉接過酒,笑道:“沒事沒事,我有沒吃虧。”


  “不用殺掉他們嗎?”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旁邊插進來,小二驚訝的回過頭,這一下就看呆了——


  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手上綁著緞帶護臂,上下身皆是緊身衣,身材修長,最關鍵是麵容清秀,眉眼間帶著一絲英氣,讓小二不由在心裏讚了句“好俊的人”,他可從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男人。


  “不是不讓你跟來嘛……先警告你啊,別隨便動手。”


  “是,少——”


  “換稱呼。”


  “是,公子。”


  看上去兩人似乎認識,小二轉了轉眼珠,沒敢再多瞅幾眼,識趣的帶著托盤離開,隻是在心裏想著,這兩個大男人會不會是那種……


  等小二走開,納烏拉才嘴角一挑,忍不住笑道:“你說你跟過來也就算了,為什麽要穿男裝?這下可好,人家都要以為我有某種特殊癖好了。”


  “帶著麵紗終究不方便,所以卑職想換個造型……如果給公子帶來困擾,我現在就改回去。”阿汶站在桌旁,也不坐下。


  “不用,這樣也挺好看的。”


  納烏拉指指座位,阿汶才慢慢坐下。


  “老家夥讓你來追我?”納烏拉打開一罐新酒,給阿汶麵前的碗添滿。


  “是。”


  阿汶幹脆的回道,將酒碗向外一推:“任務在身,不能飲酒。”


  “不喝的話,一會兒我就把打暈。”


  “……”


  阿汶臉頰抽了一下,端起碗“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納烏拉滿意的笑了笑,伸手阻止了正想開口的阿汶:“不用說,我知道老家夥不同意我下淵域,但這事我已經和利亞那位小公主議定了,所以再勸也沒用,你回去跟他說,要不找人把我綁回去,要不就給我準備好行李和歡送儀式。”


  “可是三代當家的……”


  納烏拉不耐煩的擺擺手:“我知道,太太太爺爺當年走了就沒回來,所以家裏就定了不能進淵域的規矩……不過這次不一樣。”


  納烏拉換了副認真的眼神,突然抓住阿汶的手,讓後者有些措手不及:“阿汶,你也知道,那些神使再次出現,就說明他們準備動手了,不提異人,整個大陸上,夠格和神使交手的人有幾個?我?姓遲的那個白癡?或許幾個老家夥也有這個本事,但他們差不多都走了,剩下這些,是絕對不夠應付對方所有人的。”


  阿汶慌張的抽回手,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納烏拉接著說道:“如果上次能殺掉那個女人,或許這個探索淵域的計劃可以放一放,但……事實是人家跑了,我們就不能坐以待斃,如果不趁這個機會反戈一擊,將來讓他們準備完備,卷土重來,就憑我們幾個,是擋不住的。”


  沉默半晌,阿汶才猶豫的問道:“少主,能允許阿汶問個問題嗎?”


  納烏拉點頭。


  “從以前開始,雖然您嘴上如何不屑,但其實心裏……還是對那個遲小厲認同的吧?”


  納烏拉眉頭一皺,很快又舒展開:“如果隻是從個人實力來講,他確實很厲害,這點我不會否認。我們打過十次,卻沒有一次真正分出過勝負,如果不是性子淡薄,他早就成為公認的‘魔法第一人’了。”


  “那……”阿汶從座位上站起來,眼中滿是不解:“既然您認同他的實力,又為何在淵域這件事上,向泰勒公主提出‘拒絕和遲小厲合作’的要求?在阿汶看來,放眼整個大陸,恐怕都沒有比他更合適、更優秀的空間魔法師了。如果您兩位聯手,想必就算是家主也會認真考慮的。”


  阿汶一反常態,不給納烏拉說話的機會,雙手撐著桌子,繼續說道:“如果放在平常,這樣難能可貴的對手,以少主的性格,想來早就成為朋友了吧?究竟是什麽原因,讓您對他有這麽大的排斥?”


  說完,阿汶才調整一下呼吸,微微躬了躬身:“抱歉,阿汶僭越了。”


  納烏拉喝了口酒,指尖輕輕敲在劍鞘上,眼中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醞釀半天,才開口道:“剛才說過,我認同他的實力,但……我不認同他的處事風格。既然你今天問了,我就好好和你說說。”


  “你可能不了解,或者說其實我也不了解,遲小厲究竟是怎樣一個人。遇到他以前,雖然嘴上不說,但我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厲害的天才,卻沒想到在意得誌滿的時候,遇見這麽一個‘怪物’。”


  “或許你會覺得我們這種程度的高手,互相之間又沒有深仇大恨,這麽多次交手,生出一些惺惺相惜,是理所當然的。但我告訴你,從見到他的第一眼,交手的第一刻起,我就不喜歡這個人。”


  納烏拉微微眯起眼睛,一身劍氣不經意宣泄出來。


  酒客們瞬間身子一抖,汗毛倒豎,如同一隻隻驚弓的鳥,嚇得四處張望,卻再也找不到那股充沛氣機的來源。


  納烏拉換了個問題。


  “阿汶,在你眼裏,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別有顧慮,暢所欲言。”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女子劍侍還是猶豫著點點頭,回道:“少主……生活中有些慵懶的小毛病,可在劍術上卻比任何人都努力,雖然看上去有些跳脫,還常常惹事,不守規矩,但其實內裏是個極有責任感、心懷天下的真英雄……”


  說到後麵,阿汶低下頭,聲音都微不可查:“哪怕是街邊的乞丐,少主也能放下身份和對方打成一片,即使他們不恭,也不會在意。可麵對王公貴胄的諂媚,少主又常常不屑一顧……”


  後麵已經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了,阿汶捏了捏拳頭,眼前卻不由浮現出一個小乞丐的身影。


  那年冬天,即將餓死的她,遇到了因為無聊,從武館偷溜到後巷的佩劍少年。


  從那以後,她的身前,便多了一個堅實的背影。


  “你這麽說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思緒被打斷,阿汶趕緊拍了拍臉,調整好情緒。


  納烏拉摩擦著手上的戒指,笑容漸漸淡去:“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多麽了不起的人物,無論是保護弱小還是反抗強暴,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都是我的義務。”


  “因為我出生在波魯什家。”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就是我幾十年來一直奉行的處事原則。”


  納烏拉緊緊攥住拳頭,又緩緩鬆開,眼中隱隱帶上一絲火焰。


  “可是那個家夥不是。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們不是一類人。”


  “我輕佻,我張狂,我驕奢不羈,我表現出來,都是因為這些無關緊要。我為幼童折腰,也可以劍挑魔族,因為這些都是我覺得必要的。然而——那個家夥,他隻有自己。”


  “縱然擁有天大的本事,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遲小厲也不會插手和自己無關的事。看上去很好相處,性格平和,其實內在卻是個冰冷的石頭,在他眼中,或許整個世界都是冷淡的。”


  “當然,他有時候也會‘多管閑事’,不過也僅限於他感興趣的事。我和他就是兩個極端,你看我整天嬉皮笑臉,其實心裏為各種事發愁,身上的擔子重的不行。他就不會顧慮這麽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你惹我,我就搞你。”


  “我覺得這是不對的。明明擁有這麽厲害的身手,明明可以兼濟天下,為什麽非要去獨善其身呢?”


  “這種‘避世’心態,或許可能出現在一個曆經世事、看透人情的老人身上,卻絕不該出現在一個年輕人身上。所以我看不慣他,覺得這是逃避責任,他也看不慣我,覺得我愛瞎操心。”


  納烏拉端起酒碗,笑了笑,嘴裏卻沒了味道。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自然不該存在高下與對錯之分,但納烏拉就是不爽遲小厲這種性格。


  第一次知道真相,阿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也無法理解這種心情,最後隻能勸道:“雖然性格不符,但總歸在異人這件事上,您二位是站在相同立場的。”


  納烏拉晃晃手指:“不不不,正因為遲小厲對異人的反常態度,才讓我最終選擇拒絕與他聯手的。”


  阿汶微微睜大眼睛。


  納烏拉揉著額頭,歎了口氣:“這件事我一直沒想通……明明是個喜歡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為什麽在異人問題上,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態度?死在利亞的神使,之前肯定沒有得罪過他……他更是因為這件事,打破沒人知曉的‘隱身’狀態,徹底從自己的小廟中走到台前,不惜和我一樣成為對方的眼中釘,怎麽想很都反常。”


  納烏拉抬頭,看到阿汶茫然的眼神,又悉心解釋道:“這麽想,如果沒有神使的事情,遲小厲可能出現在各國上層的視線中嗎?就算是咱們庫曼,之前也隻有少數幾個人知曉——安東尼死了,我家老爺子算一個,就再什麽人了。”


  “如果放在平常,就算真有什麽行動,哪怕滅掉一個國家,他也會做的不聲不響,但這次卻明目張膽,就像是故意成為眾矢之的,引起躲在暗處的黑手注意……其中原因,我想不通,所以我不敢將性命交到他的手裏。”


  “少主是怕其中有什麽內幕?或者……其實他隻是假意做出這些,真實身份卻是神使中的一員?”阿汶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結果被納烏拉狠狠彈了個腦瓜崩。


  “你這笨蛋,就算我不喜歡他的性格,但人品終歸還是沒問題的,認識這麽多年,我還真不信他跟那些神使有瓜葛。他對異人的態度,對神使表現出的痛恨,反而遠遠超乎尋常,這點才是最讓我困惑的。”


  看看門外的天色,納烏拉站起來,在桌上留下一枚銀幣,轉身向門外走去。


  阿汶愣了片刻,趕緊跟上去。


  “聽說過皮影戲嗎?聽說在拜迪很流行,表演者躲在櫃子下,觀眾看不到真人,隻能通過櫃上,觀賞那幾張栩栩如生的紙畫投在幕布上的表演,好像蠻受老人和小孩兒歡迎的呢。”


  “少爺怎麽突然提起這個?”阿汶有些不明所以,隻是本能覺得背後發涼。


  走到門口,納烏拉掐著腰,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當皮影戲的表演者,從幕後走到台前時,你知道意味著什麽?”


  阿汶茫然的搖了搖頭。


  納烏拉回過頭,嘴角上挑,眼中卻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悵然——


  “意味著謝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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