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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一章 止損

  大廳內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泰勒有些擔心的看著兩人,雖然之前從莉莉那裏聽說過隻言片語,似乎納烏拉和遲小厲之間有一點不和,因為討伐隊兩人又遲早會見麵,但卻沒想到來的這樣突兀,一時之間竟不知說點什麽來暖場。


  泰勒求助的看向莉莉,如果說在場有哪個人能調和一下氣氛,非她莫屬了。


  “咳咳……”


  就在莉莉扯起笑容,準備先將兩人拉到桌邊坐下時,納烏拉輕輕挑了下眉,率先開口:“喲,遲到混蛋。”


  “喲,禿頭劍聖。”遲小厲吐了根骨頭,不甘示弱。


  “殺了你哦。”


  “這種話一般都是用來開玩笑的裝飾性威脅吧?而且通常都會是商量的疑問語氣,你這已經是赤裸裸的肯定句了啊……而且屋裏人這麽多,麻煩你收起殺氣好嗎?”


  遲小厲滿不在乎的打了個嗬欠,“而且咱們這麽久沒見麵,這種對話方式可與我想象中的熱淚盈眶、惺惺相惜有些出入啊。”


  “是嗎?我倒是激動到想要用劍好好歡迎你一番。”


  “在這麽多人麵前輸給我可不好看啊。”


  “你倒是很有自信嘛,是不是在那個犄角旮旯的林子裏瘴氣吸多了,所以口氣也變大了不少?”納烏拉向前一步。


  泰勒感覺整間樓閣都震了一下。


  遲小厲也離開座位,嘴裏叼著根牙簽,似笑非笑的迎麵走過去:“不敢打就直說,回家裏當個乖娃娃。”


  莉莉連忙插到兩人中間,做了個“停”的手勢,各瞪了一眼:“你們兩個白癡給我適可而止!森加和奧麗莎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完,等辦完正事,你倆願意上哪打就去哪兒打!”


  納烏拉冷哼一聲,扭頭走回去:“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


  遲小厲嘴角一扯,正要跟上一句,就被莉莉一巴掌摁在臉上。


  “你閉嘴。”


  泰勒連忙出來打圓場,笑著衝身後眾人拍拍手:“既然各位都到了,咱們不妨就在這裏設個晚宴,也好商討一下關於場比試的最終結果。”


  泰武穆德與枚德菲爾同時看向納烏拉。


  紅發劍聖白了他們一眼:“看我幹嘛,我又不是你們老大,自己決定去。”


  說話的同時,納烏拉立刻調轉方向,朝著遲小厲對麵那桌走去。


  飯總是要吃的嘛。


  使團一幹人默不作聲的走到納烏拉這桌坐下。


  泰勒吩咐了幾句,便有幾個侍女端著做工精美的金銀碗盤從後廚走出,讓本就豐富的菜色更加華麗起來。


  泰勒解釋道:“本來晚宴設定在一個祈時之後,所以還有部分菜品沒有上齊,各位慢點用餐。”


  ““沒關係。””


  兩人的聲音重合到了一起。


  遲小厲回頭瞪了一眼,將本是用來掛在胸前的手絹擰成一根繩綁在頭上,既止血還能固定奧麗莎的腦袋,減緩一下疼痛。


  “我吃的差不多了,去一趟醫廳。”


  雖然沒有人提及,但遲小厲還是準確說出了森加的位置。


  莉莉剛剛坐下,又迅速起身,歎了口氣跟上去。


  “我也去看看。”


  泰勒連忙著人引路。


  泰武穆德幾人從始至終都一聲不吭,規規矩矩坐在桌前,哪還有皇帝親信的侍衛總長、萬人敵的軍中大將、魔法協會繼任會長的熱門人選的氣勢。


  阿汶默默從酒桌端來納烏拉最愛的櫻桃酒,添滿酒杯後,沒有坐在納烏拉旁邊的空位上,而是退到身後。


  納烏拉突然笑了笑,舉起筷子,揮揮手:“都這麽嚴肅幹什麽,吃飯啊。”


  桌上這才有了動靜。


  納烏拉舉起酒杯,輕抿一口,隨意說道:“關於比試的勝負……應該是利亞這邊贏了。”


  麵前十一人的動作同時停住。


  泰勒心神微動,示意約翰幾人不要插言,靜靜聽隔桌的動向。


  森加的問題,可大可小,往嚴重裏說,甚至可以給庫曼栽一口謀殺當權王儲的黑鍋,絕對能讓利亞在討伐隊的分權問題上占有絕對上風。


  不過這種手段有些投機取巧,畢竟當時的戰局,如果森加沒有出現異常,多拉貢應該也很難在結束前拿下她,不出意外本應是庫曼獲勝。


  事發突然,確實是庫曼有錯在先,可在眼下這種需要精誠合作的關鍵時期,拿來指摘兩句也就罷了,真要動搖根本性的利益問題,恐怕會使雙方的合作出現裂痕。


  泰勒一路上一直在思考結束之後的問題,想來想去都沒有一個令雙方都滿意的方法,甚至還做過事後再比一場的打算。


  所以在聽到納烏拉的話後,泰勒頓時有些興奮,確實以他的立場,如果做出任何有利於利亞的發言,就算是瓊斯也沒法置喙什麽。


  泰武穆德更加清楚其中利害,立刻放下碗筷,神情凝重:“納烏拉大人,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還是那個問題,安東尼老頭有沒有說過,不許以任何形式利用森加?”


  納烏拉神態自若的嚼著羊肉,眼睛卻看向枚德菲爾。


  作為魔法協會掌權者,瓊斯或者家裏老頭下達命令,肯定是這位副會長親力執行。


  被這雙冷淡的眼睛盯著,枚德菲爾感覺嗓子都有些幹,心裏叫苦不迭,麵上卻隻能強行保持一副笑臉:“這、這件事……卑職也隻是奉命行事,又被下了禁口令,實在是不方便多說……如果您有什麽問題,可以隨卑職一幹回到利亞,當麵向陛下或者貴家主詢問。”


  “所以老頭子真和這件事有關?”納烏拉眯起眼睛,狹長的雙眸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枚德菲爾心髒怦怦跳了起來,“不,卑職可沒說……”


  “別給我打馬虎眼,我家老頭子雖然有些事情混賬,但為人還是有點信用的,最重要一點,是知恩圖報。安東尼對我們波魯什家族有恩,所以這件事老頭子多半沒有摻和,你在這裏混淆視聽,是什麽意思啊?”


  納烏拉笑容玩味,看的枚德菲爾越來越心虛,隻能咬緊牙道:“納烏拉大人,雖然您地位超然,但關於陛下的任務,還是不要插……”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一句話,讓全場都靜了下來。


  枚德菲爾麵無血色,戰戰兢兢抬起頭,卻與一雙冰冷的視線相對,頓時如墜冰窟。


  納烏拉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氣,指尖輕輕敲打著劍鞘,“如果這件事有我家老頭參與,我不會為難你們,大不了回去指著他鼻子罵一頓忘恩負義,可是你們撒謊,想要借著老頭的名號壓我,單憑這件事……我就算把你們殺了,你們的皇帝陛下也不敢拿我怎麽樣,甚至於我家老頭還會找上門說道說道。”


  沒有人懷疑納烏拉的話。


  作為使團代表,泰武穆德現在的心情,甚至比枚德菲爾還緊張。


  這件事從頭至尾,確實沒有波魯什家族參與,甚至於他都不清楚對方是否知曉此事。


  超級家族從古到今,都是一把雙刃劍。


  既能作為一顆定心丸,穩定國局,同時卻又掣肘朝綱,使得當權者在作出重大決定前,不得不征詢這些家族的意見。


  臨行前,瓊斯曾經特地囑咐過,若是出現變故,納烏拉插手,就先搬出波魯什家的名號,等他回國再做權宜之計。


  本來泰武穆德就對這個安排懷有不安,此刻被當麵戳破,實在是很難將納烏拉的話當做單純的威脅。


  如果這件事波魯什家知情也就罷了,畢竟之前數十年,在某些重大決策上,皇室與波魯什家都配合默契心照不宣,完全可以當做是那位老家主默許。


  可萬一波魯什家不知情呢?

  納烏拉動怒也就罷了,一旦事發,皇室恐怕不僅要接受波魯什家族的狂風暴雨,甚至還會引起安東尼係的軒然大波。


  畢竟森加是安東尼正式收下的徒弟,為了將她帶出國,瓊斯幾乎動用了各種手段,尤其要躲過同為魔法協會副會長的另一位高徒,甚至排除了擅長易容之術的高手假扮,這才成功逃過所有人眼線。


  當然,原本這些嚴重後果發生的概率極低。


  泰武穆德常年隨侍在側,所以知曉更多瓊斯的心思。


  這位皇帝陛下,對這塊原石垂涎太久了。


  庫曼國內不乏優秀的魔法師,甚至可以說庫曼的魔法界,曾經能夠與以納烏拉為首的劍道界分庭抗禮。


  但自從安東尼病逝後,這種平衡便被打破了。


  雖然不乏枚德菲爾以及安東尼一幹嫡傳弟子這些大魔導師,但他們最多也隻是“足夠強”,卻達不到定海神針的程度。


  這就像原本一枝獨秀的高峰突然倒下,雖然周圍山勢的海拔也不低,可終歸是缺了那根尖頂。


  這也是魔法協會會長一直空缺的原因。


  瓊斯想要找到一個像之前的安東尼那樣,能撐起一片天的魔法師。


  這樣庫曼魔法與劍道兩界都有頂級存在,庫曼依舊是各方麵足以稱霸的最強國家。


  森加便是被他挑中的繼任者。


  安東尼生前曾經提過這個弟子,所以給瓊斯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安東尼甚至直言不諱稱,隻要稍微指導一下,幾十年甚至十幾年後,森加絕對會成為整個大陸最強的魔法師。


  作為老師,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弟子成為頂出色的魔法師,可另一邊,安東尼又憐憫少女的身世,也清楚她的性格,實在是不適合踏上爭鋒之途,所以隻是簡單幫她學會如何控製自身的力量,再沒有更多的要求。


  泰武穆德現在想起來,恐怕安東尼不傾囊相授的真正原因,恐怕也是擔心自己死後,少女會被皇室利用,成為強盛國勢的劍刃。


  所以在臨終之前,安東尼還特地囑托過,希望瓊斯不要強迫森加去做任何違背她本人意願的事。


  瓊斯自然是滿口答應。


  可個人信譽,在國家繁榮麵前,實在是不值一提。


  這次啟用森加,本就是一場博弈,一旦成功,收獲將遠遠超乎想象。


  如果森加最終取勝,不僅會幫庫曼贏得討伐隊中的主動權,還能在曆練自身的同時,試探波魯什家的動向。


  到時候滿載而歸,生米已煮成熟飯,瓊斯也能證明森加真正的價值絕不應是爛在無人知曉的花園內,就算波魯什家感念安東尼,恐怕也會仔細思索,最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之後再與安東尼一係弟子們解釋,隻要能保證森加安全無虞,想來他們最多也就是有些抱怨,不會生出更多抗議。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沒有發生意外。


  眼下承受納烏拉的怒火事小,一旦森加出現意外的情報傳回國內,到時候無論這場比試成功與否,瓊斯恐怕都要受到兩方的巨大壓力。


  “泰武穆德卿,您意下如何?”


  泰武穆德現在滿腦子都是不久之後朝堂之上的狂風暴雨,冷不丁被提到,這才回過神來,迎著納烏拉的冷笑,留著冷汗道:“您指的是什麽?”


  納烏拉摩挲著劍柄,道:“我想了想,把你們都殺了還是有些麻煩,但總有一個人要背鍋吧?看來看去,枚德菲爾應該是最合適的人選。”


  大氣都不敢喘的枚德菲爾,心裏頓時涼了一半。


  納烏拉看著這位肩膀發抖的大魔導師,冷哼一聲:“也別讓我動手了,你找個地方自裁,然後這場比試算負,之後我跟使團回去,幫著牽扯一下家裏和安東尼那些笨徒弟,再讓瓊斯做出保證以後別對森加動心思,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泰武穆德咬咬牙,不甘道:“納烏拉大人,你這個提議……會讓瓊斯陛下顏麵盡失的,最起碼這場比試……”


  納烏拉眉角一翹,冷笑道:“怎麽,還想談條件?後院都快亂成一鍋粥了,瓊斯還在乎那點臉?難得我願意出麵調和,你要是不願意就拉倒,我還懶得管了。”


  枚德菲爾頓時鬆了一口氣,整了整早已濕透的法袍。


  泰武穆德目光閃動,眼下確實是最糟狀況,而納烏拉出麵,也的確能夠解決之後國內的問題。


  但就這麽徹頭徹尾的敗退而歸,他實在是沒有臉麵再見瓊斯陛下。


  猶豫一下,泰武穆德小聲說道:“要不等晚宴之後,我等去您的住所,再詳談事宜……”


  畢竟這裏還有泰勒一幹人,就算要止損,也不能在人家眼皮底下吧?


  納烏拉笑了兩聲,擺擺手,在泰武穆德不解的目光中站起來,走到門口:“是我想簡單了,差點忘了……還有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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