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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七章 臨行倒計時(四)

  幫這一家人,純粹隻是心血來潮的舉動。


  隻是在那個少年喊出理想的一瞬間,遲小厲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心裏某個部位像是被針輕輕刺了一下。


  其實像這種家庭的情況,整個個大陸比比皆是,遲小厲早就不知道見過多少了,隻不過今天莫名有些觸動,所以才順水為之。


  給予那個天賦不算多好的少年一個“大餡餅”,也隻是在這順水為之的基礎上的一點額外附贈,至於他會不會在成年之後真的外出遊曆,或者一直默默留在村子裏耕耘,就看本人的造化了,遲小厲可能以後都想不起曾經幫助過這樣一個人。


  不過遲小厲惡趣味的腹誹著,等到將來有一天,已經揚名大陸的傑諾爾,看到這樣一個鄉下來的普通少年,帶著一枚空間戒指登門拜師,臉上該會有怎樣精彩的表情。


  至於親自收徒……不說那個少年資質平平,兩人也是萍水相逢,就算再來個傑諾爾這樣的天才,遲小厲也不會收的。


  傳承衣缽這種事遲小厲向來看的很淡,再加上身邊還有好幾個讓人不省心的小丫頭,本來就夠忙的了,再多一個徒弟,遲小厲可保不準會不會累死。


  歸根究底,還是一個“懶”字。


  這也是泰勒三番兩次明裏暗裏表達想要拜師的意願,卻被遲小厲萬言拒絕的原因。


  “想這麽多,還不一定能不能活著從淵域回來呢。”


  感覺莫名有些傷春悲秋,遲小厲自嘲的笑了笑,將腦海中的僅存的一點多愁善感摒除,之後閉上眼睛,確認了一下分身的進程,才重新踏上前路。


  繼續往東北方向行進,在路過幾個十萬人規模的中型城鎮後,沿途的聚居地再次變得稀少起來。


  直到這條路徑上的最後一個城鎮——凱德尼爾,遲小厲才停下腳步。


  這座距離淵域最近的城鎮,不知是不是最近盛傳的討伐隊風聲,使得安保力度今時不同於往日,原本就高出尋常城鎮數十米的加厚圍牆,又添了三層精鋼鑄成的圍欄,城牆上搭載了幾乎能與首都威斯坦媲美的數排魔導火炮。


  遲小厲記得上一次來時,守城的衛兵還沒有這麽多,現在看來連城戍力度也遠超平時,除了原本凱德尼爾的駐軍和當地公會人員,竟然還有不少身穿統一豪華製式戰鬥服的庫曼皇家衛隊,正神情嚴肅的巡視著城牆周圍。


  就連入城的審查都比平日嚴苛了許多,加上凱德尼爾本就是東部貿易大城,這才上午時分,城門前就已經排起一長串看不到頭的隊伍。


  “都排好隊!提前拿出身份文牒,商隊還要出示貨物信息,並且接受開箱檢查!”


  腰間別著長劍的衛兵在城門處大喊,提醒後方提前做好準備。


  遲小厲想了想,還是打消了悄悄潛入的計劃,規規矩矩走到隊列末尾,開始冗長枯燥的排隊。


  在外人看來,這個年輕劍士排上隊後就開始閉目沉思,就好像睡著一樣,卻會隨著隊列前移而跟著走兩步。


  兩個後來的年輕人,看著冗長的隊伍一臉絕望,不過很快發現了這麽一個舉止奇怪的年輕劍士排在隊伍中間,兩人互看了一眼,點點頭,趁著隊伍前進的功夫,小心翼翼插到了劍士前麵。


  然後這可憐的二人組,就和之前的五個人一樣,整整一天都陷入了某種永遠排不到盡頭的隊列死循環中。


  直到月朗星稀,絕望的幾人才恍然發現,自己麵前的隊列突然消失不見,自己終於能夠離開那個夢魘般的噩夢,抱頭痛哭一陣後,幾年時間內,再不敢踏進凱德尼爾半步。


  也正是從這之後,凱德尼爾莫名開始流傳起“不排隊就會遇到‘鬼打牆’”的可怕傳聞。


  當然,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直到接近城門檢查身份文牒的衛兵前,心思都在另一邊的分身上。


  “這是三天通行證,不要逾期。”


  在通關文牒蓋下一枚大大的戳印,克羅爾忍不住打了一個嗬欠,衝身後喊了句:“巴步倫——趕緊回來,我要上個茅房。”


  “巴步倫去上茅房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


  克羅爾眉頭一擰:“這混蛋上了兩個祈時的茅房了!剛才幫他替班就喊著一會兒回來,他是想午飯也在裏麵解決是吧?”


  幾個負責維持秩序的衛兵轟然大笑。


  “誰讓你傻,就今天這人數……估計下午巴步倫都爬不出茅坑。”旁邊有人調侃道。


  “老子就是太心軟!早知道讓他被尿憋死好了!”


  克羅爾嘴上罵罵咧咧,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歇,依舊兢兢業業完成著自己的任務。


  從幾個月前開始,凱德尼爾的戒備就提升了許多,加上不久前納烏拉出現在這裏,還和一個身份神秘的女人大打出手,使得這個邊陲重鎮一下子又湧入更多慕名而來之人。


  對於這些抱著僥幸心態,想要一睹那位第一劍聖神勇的白癡,克羅爾從來都是抱著一副鄙視的態度,就像貴族麵對平民那樣,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居高臨下感。


  其中原因——


  他就是那場戰鬥的見證者。


  而且還作為引路人,帶著納烏拉與阿汶遊覽了一圈。


  我可是為第一劍聖提供了幫助誒!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我及時帶他們感到傳送陣的廣場,或許就會和那個女人失之交臂。


  雖然這事官方沒有明確表態,但明眼人都知道,能在納烏拉手上撐這麽久,女人的身份絕對不一般,或許正是因為自己的行動,及時阻止了一場可能顛覆國家政權的陰謀!


  在那場戰鬥過後的幾天,克羅爾每天晚上都興奮的睡不著覺,不隻是因為近距離感受到那位第一劍聖的氣勢,更是因為或許上頭的嘉獎令很快就會頒布下來。


  隻不過令他萬分沮喪的是,等了足足兩個星期,自己那位驢臉隊長依舊和以前一樣指手畫腳,絲毫沒有麵對“護國英雄”的應有態度,這讓克羅爾極為不滿。


  然後更加令他沮喪的是,當他提起自己為納烏拉帶路當向導這件事時,所有同僚笑了半天,竟然沒有一個人相信,還給他扣了頂“白日做夢”的帽子。


  克羅爾覺得一腔悲憤無處發泄,隻能在心裏希冀,某一天納烏拉能夠再次出現,最好還能主動找他來敘敘舊,這樣他就可以趾高氣昂的摟著納烏拉肩膀,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混蛋把眼珠都瞪出來。


  “喂!想什麽好事呢,趕快幹活!”


  正在巡視的驢臉隊長看到卡羅爾呆坐在桌前,可不管他是不是替班,拉著煙嗓就吼了幾句。


  卡羅爾這才回過神,在心裏抱怨著最近戒嚴力度加大,搞得他們這些衛兵一個個負擔重上加重,偏偏薪水還沒有一點點漲幅。


  “再這樣下去估計得累死,是不是換個工作更好呢……”


  克羅爾頗為不滿的瞥了眼扭過頭去的驢臉隊長,隨後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手中的身份文牒,認真翻看兩遍,確認不是偽造後,又對比了下真人的樣貌,伸出手,見對方仍舊無動於衷,便翻了個白眼道:“入城費……”


  “多少?”


  克羅爾眉頭一皺,敲了敲身邊的立式牌子:“上麵沒寫嗎?一枚銀幣。”


  頂著一頭亂蓬蓬黑白短發的劍士模樣的年輕人,露出明顯肉疼的表情,猶豫的摸向口袋。


  看著後麵百米長的隊列,克羅爾歎了口氣,一反常態的沒有催促。


  就連他這個戍守的門衛都覺得上邊最近抬價太狠了,要知道幾個月前凱德尼爾的入城費不過才十枚銅幣,一下子漲了十倍價格,雖然確實有一定降低人流出入的作用,但仍舊算是貴的離譜。


  何況真要是有人心懷不軌,才不會在意這一枚銀幣的入城費,更或者直接不走大門,用其他途徑進城。


  青年摸索了半天,才從懷裏掏出一枚銀幣,依依不舍的遞過來,手上的勁還不小,乃至於克羅爾費了好大力氣才奪下。


  原本按照流程,交完入城費就可以通行了,不過最近因為討伐隊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上頭又多加了一條規定。


  克羅爾便習慣性的問道:“入城是做什麽的?”


  “見人。”


  “對方身份呢?”


  “一個劍士。”


  “具體點。”


  青年猶豫一下,“身高差不多兩米,塊頭不小,一臉絡腮胡,年紀差不多五六十歲……”


  克羅爾拍拍桌子:“沒問你長相!他是幹什麽的,名字是什麽,隸屬於哪家公會?”


  換個其他時候,克羅爾才懶得問這麽多,可驢臉隊長剛好在附近溜達,兩隻小眼跟蚊子一樣瞄來瞄去,為了不聽“驢叫”,克羅爾也隻能費點功夫,做做樣子。


  “名字是霍華特,隸屬公會……算是‘守墓人’吧。”


  聽到“守墓人”三個字,克羅爾也隻是抬了抬眼,沒有感到多意外。


  畢竟現在這個時間點來凱德尼爾的,多半都是和“守墓人”有貿易或者其他方麵往來。


  至於霍華特這個名字,克羅爾覺得有些耳熟,卻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在哪聽過,便沒當回事,舉起右手邊最小的戳印:“三天通行證夠了吧?如果要延時,還得交額外的手續費。”


  “夠了夠了。”


  青年衝克羅爾點點頭,拿著通行證很快消失在城內。


  “真是個怪人。”


  克羅爾嘟囔一句,正準備接下一份文牒,一個憨厚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回來了……”


  “你怎麽不睡在茅坑裏!”


  見巴步倫回來,克羅爾將手中文牒一遞,沒好氣道:“老子可是幫你過了四十多個人,午飯你請了!”


  “沒問題沒問題……”


  從百米外跑過來,身材微胖卻沒有絲毫喘息與流汗的巴步倫憨憨笑著,眼角卻不經意瞥向內城方向:“剛才看你這邊卡了一會兒,遇到什麽問題了?”


  克羅爾隻顧著伸懶腰了,根本沒注意巴步倫的表情變化,隨意道:“沒什麽事,就是個心疼入城費的破落劍士。”


  “那人叫什麽名字?”


  “你問這麽多幹嘛?”克羅爾奇怪的看他一眼。


  “這不是最近戒嚴……我怕混進去身份不明的人……”


  克羅爾瞪他一眼:“他叫遲小厲……問的這麽詳細,是懷疑老子糊弄了事嗎?告訴你,可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幹活偷工減料。”


  “是是,我也就是隨便問問……”巴步倫依舊維持著憨厚的笑容。


  隻有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


  進入城內,遲小厲走了半天,最終挑了家酒館坐下。


  點了兩壺廉價的燒酒後,遲小厲也不在意小二鄙視的眼光,自顧自盛了兩碟免費的鹹菜,又從懷中摸出硬邦邦的幹餅,就這麽邊看大街,邊就著鹹菜下飯。


  等燒酒上桌,遲小厲掀開木塞,“咣咣”幾口下肚,等酒見底,朝壇子裏望了望,隨即狠狠摔到地上。


  “這什麽破酒!你家兌水也太過分了吧?”


  聽到破瓶聲,店內的客人都向這邊望了望,發現是個一身邋遢裝扮的劍士,便失了興趣。


  這條街上每天都有不長眼的酒鬼,估計等會這個白癡就會被人拖走。


  果然沒過多久,店小二帶著兩個大漢出現在堂內,不等城內衛隊趕到,就拖著那個劍士進了後廳。


  食客對這副場麵大多習以為常,笑了笑,便繼續低頭吃自己的東西。


  “你是誰?”


  遠比外麵看上去大許多的寬闊柴房內,臉上帶著一道斜疤的劍士視線冰冷的注視著這個剛剛鬧事的青年,言語中充滿警惕。


  遲小厲整整被壯漢弄亂的衣領,絲毫不在意冷峻的氣氛,如同鑒賞朋友家院子一般朝周圍掃了一圈,嘖嘖嘴:“你們‘守墓人’的眼光也忒差了點,怎麽挑了這麽一個破地方當聯絡點?”


  先前那個酒壇底部,隱晦的刻著一個簡單的墓碑堆疊記號,讓遲小厲確認自己沒有找錯地方。


  之前歐爾邁說過,要想找人聯絡,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點兩壺燒酒,一壺飲盡後摔碎,自會有人接應。


  疤臉劍士依舊沉默的看著遲小厲,似乎隻要他不回答先前的問題,就不會再主動開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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