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七章 交易
奧德烈感覺自己作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中的世界既虛幻又真實,他仿佛來到了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天空閃爍著絢爛而夢幻的光芒,沒有太陽,整個世界卻充滿光明。
奧德烈漫無目的的朝前走著,不時有和暢的微風拂過,帶來一種令人發自內心的安寧。
沒過多久,奧德烈便來到一座古堡,璀璨的背景光芒下,整個古堡也煥發出了迷離的光輝。
穿著宮廷禮服的皇後正在台階上款款而立,見到奧德烈歸來,含笑著行了一禮。
見到妻子,奧德烈不知為何,感覺胸口一下子滾燙起來,像是有什麽濃烈的情感即將噴薄而出。
不過這種激動,很快就被仿佛自始至終都存在的奇妙安詳氛圍給撫平下去。
奧德烈踏上台階,笑著握住妻子的手,此時後麵的大門打開,幾個孩子歡呼雀躍著跑了出來,像是久別重逢一般圍在奧德烈身邊嘰嘰喳喳,鬧個不停。
看著孩子們歡鬧的場景,想來以嚴父示人的奧德烈,嘴角不由自主向上翹起,挨個摸了摸孩子們的頭,然後讓侍女們帶下去,同時再跟妻子告別,循著內心深處的聲音,向著古堡後方走去。
周圍景象瞬間改變,一座占地數百畝的陵園出現在奧德烈眼前。
整座陵園被一條青石道分成左右兩部分,從前往後,每一排的第一個墓碑,便是瑪蘭帝國史上的曆任皇帝,也是凱撒家族每一代家主。
奧德烈踏上青石路,手指拂過一座座由魔導技術加持過的堅硬黑石墓碑,感受著指尖傳回的絲絲涼意,神情卻愈發迷離,像是一個提線木偶般朝著更深處走去。
整條青石道路不過千米長,奧德烈走再慢,也很快就來到盡頭。
整座墓園僅僅隻啟用了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大片空地,靜靜等待著屬於他們各自的安眠者。
奧德烈走到最後一座墓碑前,看著光滑整潔的石板,一時陷入沉思。
這座墓的主人,名字就叫奧德烈。
隻不過現在墓碑上僅僅隻有一個名字和出生年月,其餘部分尚未完成。
在自己在位時期,便立下墓碑,是凱撒家族自古以來的傳統,來曆和淵源都已不可考證。
當然,這處皇家陵園隻是具有象征意義,埋藏在陵園內的大多都是衣冠塚,真正的帝王陵墓,則是修建在其他隱秘之地。
奧德烈盯著自己的墓碑看了半晌,隨後緩緩搖了搖頭,這裏也不是他心底想要尋找的那個地方。
轉出墓園,奧德烈周圍景色再變,眼前很快出現一團濃霧,厚重的根本看不到盡頭。
奧德烈一頭鑽入濃霧之中,即便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心底也沒有絲毫慌亂,像是早就習慣這種場景,駕輕就熟的繼續向前走著。
走出整整一千步後,奧德烈立馬停住,然後轉身向左走去。
周圍依舊是視線無法穿透的濃霧,奧德烈卻像是能夠看透霧後的景象,又走了一千步,果斷停下,然後向右轉去。
之後的便是一千步向左,一千步向右的循環。
如此往複五次,在新的一千步過後,奧德烈眼前景象頓時豁然開朗。
原本的濃霧倏而消失不見,眼前是一片茂密濃鬱的森林,成百上千的高大楊木拔地而起,像是一個個身形筆直的護衛,靜悄悄守衛著這片森林的秘密。
奧德烈從空無一物的懷中,變戲法般摸出一枚族徽。
將族徽舉到眼前,奧德烈眼睛微微眨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麽東西。
不過很快這種異樣感,便被隨之而來的奇特安寧氛圍給撫平,他便繼續之前未完成的儀式,將族徽在胸口以順時針連劃四下,然後又逆時針連劃三下,最後雙手合十,將族徽抵在額前默念幾句。
奧德烈手臂肌肉逐漸虯起,族徽尖銳的一角刺入額頭的皮膚,殷紅的血沿著族徽滴落。
奧德烈臉上卻沒有絲毫痛苦的神情,隻是仿佛朝聖者一般極具儀式感的鬆開雙手,任由族徽垂落。
落地的一瞬間,褐色的土地發生了變化,一道裂縫自奧德烈腳下出現,然後快速蔓延至遠方。
很快,一個進十米寬的巨大地縫出現在林地中,奧德烈對著縫隙伸出深鞠一躬,然後抬腳準備踏入下方那片黑暗之中。
然而就在即將落下時,奧德烈身體突然顫抖起來,接著眼皮上翻,嘴角不斷嘔出白沫,像是犯了某種疾病般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就這麽直接倒在一旁的地上。
無邊無際的倦意湧來,很快衝刷了那精神撕裂的劇痛。
黑暗之中,奧德烈感覺自己身體像是被一下子分成了十幾份,偏偏自己與每一部分都有感應,精神卻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分割,眼看就要徹底崩潰時——
那種熟悉的安撫感再次襲來,好似炎炎夏日的一縷涼風,將那些痛苦直接吹散。
奧德烈扭曲的五官逐漸恢複正常,感覺身體的控製權再次回歸大腦。
陶醉了一陣,奧德烈緩緩睜開眼睛,開始打量起周圍。
與夢境中如出一轍的高大楊木,無邊無際的褐色土地,低矮的灌叢,和煦的微風……一切的的一切,都讓奧德烈感覺到那麽熟悉。
“這裏是……”
奧德烈陷入短暫的迷茫,大腦仍受到之前夢境的影響,啟動許久才開始轉動。
很快,奧德烈瞳孔一縮,臉色驟變,仿佛難以置信般再次打量著周圍,接著喃喃自語道:“不可能……我怎麽會在這裏……”
“這是什麽地方?”
淳厚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奧德烈身體猛一哆嗦,幾乎是下意識從地上跳起,同時本能的摸向腰間。
然而右手卻抓了一個空,奧德烈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佩劍竟然消失不見,連身上的衣服都變得和之前不同,淡灰色淡藍交織的色彩,無不體現出一種低劣感,身為瑪蘭皇帝的他怎麽可能穿如此低廉的衣服?
奧德烈猛然抬起頭,樹叢之間卻空空如也。
“別緊張,我對你沒有惡意。”
同樣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耳後,奧德烈目光一凝,在心裏默數兩秒後,以最快速度轉身,結果卻忽然感覺後背傳來一種充實感。
回過神來,他已經坐在一張由珍貴白色犀角龍縫製的柔軟沙發上,身上的粗布衣也煥然一新,變成了自己最喜歡的宮廷款式。
奧德烈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抬起頭,這才發現眼前竟不知何時出現一張方桌,方桌對麵坐著一個頭戴高大尖帽的長須老者。
老者坐在一張長椅之上,一根樸實無華的獸首法杖立在老者旁邊。
就這樣一幅簡單的畫麵,卻讓奧德烈莫名感到安心,之前那種強烈的緊張與恐慌隨之消失不見。
“看起來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皇帝陛下們總是喜歡這種充滿儀式感的莊重,就好像這些外物能夠給精神世界提供多大的補充。”
老者說了一通奧德烈聽不懂的話,接著敲了敲法杖,笑問道:“看來你似乎還是有些不安……要不要來一壺茶?或者某種果酒?或者……你喜歡什麽口味的飲料,雖然我們之間可能有代溝,但隻要你能詳細的將口感描述出來,我應該都能滿足。”
奧德烈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麵對老者,感覺腦海裏似乎有一萬個問題想問,結果鬼使神差之下,還是脫口而出道:“一杯加椰果的奶酒。”
“什麽種類的奶呢?”
“波米亞羊,產自慕拉格的最好。”
“慕拉格……嗯,沒問題。”
老者低吟片刻,抬起法杖,在幹淨的桌麵上輕輕一點。
瞬間,一套精致的高腳杯出現在奧德烈眼前,充滿異域風情的水晶壺中,閃爍著淡黃色光暈的羊奶,散發出濃鬱撲鼻的香氣。
奧德烈張了張嘴,本以為一切都是老人搞出的幻覺,可這濃鬱的香氣卻做不得假。
“嘶……我喜歡喝冰的。”
一接觸水晶壺,奧德烈被燙了一下,眼中頓時生出些許失望。
結果老者馬上抬起手指,在桌麵上輕輕一點,原本還散發著熱氣的水晶壺,表麵頓時結出一層水汽。
奧德烈微皺眉頭,在高腳杯中倒入三分之一的高度,試探性的抿了一口。
混雜著清香酒曲與羊奶甜膩的熟悉香氣在口中爆發,奧德烈表情瞬間一滯,很快便被這種味蕾的衝擊所打敗,之前的顧忌煙消雲散,當即直接將杯中剩餘的羊奶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奧德烈抹抹嘴角,卻驚詫的發現石桌上又出現十多種琳琅滿目的佳肴,烤的鋥亮的乳豬,軟糯香甜的酥糕,甚至連兩樣冷盤,都是奧德烈最喜歡的菜品。
“之前稍微調查了下你的喜好,很可惜飲品方麵沒有收獲,不過這些吃食應該能讓你滿意。”
老者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像是一個看著食客進餐的大廚,悉心詢問。
“你應該很久沒吃東西了,先填飽肚子,咱們再進入正題。”
奧德烈抬頭看了眼老者的表情,猶豫片刻,還是決定順著對方的意思來。
既然對方有辦法從貝努克與辰家族手中將自己“劫走”,就肯定是極厲害的絕色,與其抱著什麽僥幸心理,還不如心安理得的吃飽喝足,然後再搞清對方的目的。
奧德烈下意識將手伸向桌旁,不過隨即愣住,這裏不是宮中,沒有侍者為自己盥洗,隻好歎了口氣,卻沒想到這時突然憑空生出一道水柱,圍繞著雙手纏繞片刻,將灰塵泥垢洗盡,然後便消失不見。
奧德烈眼皮跳了跳,卻沒有說話,拿起調羹默默進餐。
不多時,奧德烈便吃飽喝足,抓起憑空出現的幹淨毛巾擦拭嘴角,最後看向對麵老者。
“這些食物不會也是幻象吧?連現在的飽腹感也是。”
老者搖頭笑道:“不用擔心,所有東西都是實物,我也沒有對你使用任何幻術係魔法。”
說話的同時,老者揮揮手便將桌麵上的餐食一掃幹淨。
奧德烈神情微凜,稍稍坐正,表情嚴肅道:“我與閣下素昧蒙麵,今天又是請問吃如此豐盛的午宴,又是關懷有加,恐怕別有所圖吧?”
“陛下是聰明人,老朽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老者從長椅上站起,將頭上的尖帽摘下貼到胸前,微微頷首道:“老朽名叫梅林,是來自斐列的魔法師。”
奧德烈瞳孔驟縮,身體幾乎是下意識抖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便壓下心中翻江倒海的震驚,也跟著站了起來,右手撫胸行了一禮後,露出恍然的神色:“難怪……從剛剛開始,閣下展現出複雜多樣的魔法,原來是大魔法師先生,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國師大人,這樣就能解釋所有問題了。”
“陛下太客氣了。”
梅林笑笑,露出稍感意外神情:“陛下比我想象中還要鎮定,看來之前已經聽說過老朽的傳聞了。”
奧德烈點頭,“利亞鬧出那麽大一場風波,我要是不知道,可就太昏庸無能了。梅林先生此次前來,是為了神器的下落?”
幾乎是轉瞬之間,奧德烈便將大致過程串聯起來,他之前的記憶停留在那場銀光雨,之後便好像陷入昏迷,過程中發生了一些什麽,使得自己最終反而落到了對方手裏。
之後梅林一直都在表達善意,無非是有求於自己,能讓這位曆史上鼎鼎大名的國師看中的東西,無非隻有自己手中掌握的那個秘密。
梅林點點頭,奧德烈沒有問事情的經過,倒是給他省去了不少時間。
“陛下所料不錯,老朽不請自來,就是為了神器的下落,若有冒昧之處,還請您見諒。”
梅林扭過頭,看向周圍的森林:“因為某些緣故,現在瑪蘭局勢尚不穩定,為了對付貝努克,我需要尋得神器,還請陛下指明。”
奧德烈眉頭微蹙:“您怎麽知道……神器在這裏?”
“老朽稍微使用了點心理暗示,之後就是陛下帶我來的。”梅林笑道,“不過來到這裏之後,陛下便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再難前進分毫。”
經曆過一場滅國之恥,奧德烈心思早已通透,也不計較梅林動的手腳,直接問道:“你能給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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