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挑理

  蕭正就說，“沒有關係，我們平時坐機關坐慣了，其實老坐在那看電腦也挺累的，渾身都難受，整個人也感覺死氣沉沉的。不像我們現在，雖然爬山比較累，但是整個人卻很有精神。累和難受，是兩個概念，也是兩種境界。”


  小汪說道，“各有各的好處，你們坐慣了，就想活動；我們是常年活動，動不動就爬山，反而想的是能坐下來，坐到那兒就把工資拿了，那多得勁呀。”


  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繼續走路。蕭正覺得，能有小汪陪，是很正確的選擇。不然的話，自己一個人，在這漫漫彎彎的山道上，走這麽長時間，那該多麽無聊啊！

  現在有小汪的陪伴，兩個人能隨意地聊天，不知不覺間，時間就過去了，山路好像也縮短了。蕭正就問，“咱們要去的村子，有沒有飯店什麽的呀？如果有飯店的話，我請你吃飯。”


  小汪笑了，“我們這本身就是貧困地區，經濟不發達。經濟不發達的意思，就是商業也不發達。不知道你注意了沒有？鄉那啥所在地，一共也沒有幾家飯店。”


  “知道為什麽嗎？也不是不賺錢，主要是拿老百姓的話說，就是我們鄉那啥把人家給吃垮了。你聽著奇怪吧，我們是顧客，我們怎麽能把飯店吃垮呢？”


  “我們鄉那啥怎麽說，也算是一級那啥。既然是一級那啥，那就有很多那啥要做的事。而這些事情，上一級那啥的對口部門，都要下來檢查指導的。”


  “上麵來了人，到了飯點兒，總是要吃飯的吧。鄉那啥倒是也有食堂，但是鄉那啥的食堂，如果用來接待上麵檢查的人，就顯得有點輕慢，有點兒不夠熱情。”


  “因為鄉那啥的食堂，本身沒有接待功能，食堂的師傅手藝也就差強人意。做個家常的飯菜，還湊合。如果真的要接待上麵那啥的檢查人員，那飯菜還是拿不出手的。”


  “所以隻能到鎮上的飯店去吃。鎮上的飯店，不管門麵再小，總是飯店，總是要對外營業的。所以飯店的師傅，做飯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問題在於，我們在人家飯店吃了飯，不像你們城市人直接買單，然後走人。我們這裏是簽單的，簽單不僅僅是因為沒錢，還因為簽單也是一種待遇。”


  “你想啊，在飯店吃得滿嘴流油，然後擦擦嘴，拍拍手，拍拍屁股，大筆一揮就走人。多麽瀟灑呀，多麽威風啊，多麽有麵子呀！”


  “飯店的師傅，飯店的主人，知道我們是鄉那啥的。像我們這樣的大顧客，給他們帶來很多生意，所以他們也願意我們來吃飯來簽單，他不怕我們。”


  “可是你不知道，他們更不知道，我們堂堂的鄉那啥，並沒有正兒八經的接待費用。之所以願意簽單，除了虛榮心以外，還真的是無奈之舉。人們常說吃飯財政，對於我們貧困地區的鄉那啥來說，連吃飯財政也算不上。我們工作人員的工資多也好，少也好，我們盼的就是能及時發放。”


  “工資都不能及時發放，哪兒來的錢搞公務接待呀？但是人家來了，你不招待也說不過去，隻能硬著頭皮，撐門麵，領上人家上飯店。”


  “吃過幾頓之後，飯店就會到鄉那啥要錢。如果正好鄉那啥有餘錢的話，鄉那啥也不會賴賬，畢竟是堂堂的那啥。問題就在於，鄉那啥賬上並不總是有錢，沒錢的時候也沒有辦法，隻好繼續欠著。”


  “天長日久，老在一家飯店欠著，人家也貼不起。飯店本來生意就慘淡，我們再欠著人家的飯錢，他這個飯店就有可能周轉不靈，就有可能倒閉關門。”


  “所以鎮上的人，很少開飯店，也跟我們鄉那啥老是欠人家的飯錢有關係。現在的情況好一點兒了，但是鄉那啥的飯錢，隻能說是欠的數量少了，時間短了，根本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鄉那啥所在的鎮，相對還是比較繁華一點。它都是這種情況，像咱們現在要去的村子，這麽偏遠，別說沒有飯店，即使有飯店，誰會有興趣，跑這麽大老遠的去吃一頓飯呢？”


  “不過你也不要擔心，咱們去不愁吃飯。像我們這種包點兒的鄉幹部在包點村，都是有根據地的。人們編順口溜貶我們，說我們鄉鎮幹部，騎著摩托扛著槍，村村都有丈母娘。”


  “其實我們的工作很辛苦，不管刮風下雨，該下鄉的時候要下鄉，每個月的工資，還不一定能按時發，完不成任務要受訓，要罰款。”


  “不過好處是，我們下到村裏，還有書籍、村長接待我們，大多數的情況下，就在書籍村長家裏吃飯。按規定是要給人家錢的，要給夥食費，但是山裏人厚道，說成個啥，也不會要你夥食費的。”


  “當然，要想吃雞鴨魚肉也是沒有門的，像我們這裏最多也就是湊巧了，人家打下野味了，能跟著沾點光，吃點兒正兒八經的野味。”


  蕭正邊走邊聽小汪侃大山，他覺得小汪說得非常實際，說得也很輕鬆，但是他聽起來卻有點沉重。覺得自己真的是在大城市慣了，不知道竟然還有這麽偏遠的地區，這麽貧困的地方。


  自己的生活很安逸，還是牢騷滿腹，像小汪他們的工作，真的是辛苦，不說別的，隻說這每天爬山，爬上爬下的，這種勞動的強度也是很大的。


  這裏的生活條件艱苦，小汪說的鄉那啥吃垮食堂的事情，他相信是真的。不管怎麽樣，這種事情說出去，也是很不光彩的，如果是假的，他絕對不會當著陌生人的麵，如數家珍般地把這事情說出來。


  小汪的話，使蕭正想起來昨晚上的接風宴，說起來桌子上也有好幾盆菜。但是每一盆菜都一樣，都是燉羊肉，並沒有其他的菜，這也從側麵反證了小汪的話。


  蕭正就問道，“既然鄉那啥，沒有公務接待的錢，要麽從簡，要麽就不接待，縣上的同誌也可以理解吧？知道了你們的困難，也許他們會在財力上，支援你們一點兒的。”


  小汪說，“如果遇到你這樣的好心人，就好了。上麵的人來檢查工作，橫挑鼻子豎挑眼，你熱情接待，他還不滿意；你如果不接待，那還不知道要挑你什麽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