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誰說的清楚
就當三人正在糾纏不清的時候,不知哪位好事者好奇地拉開了奔馳車的車門。車裏酣睡著的譚總被風突然這麽一激,喉嚨一咕嚕,‘哇’地一聲獅子吼,肚子裏的那些庫存一股腦地噴薄而出,吐了車後座一地。空氣中頓時彌漫開來一股蒼蠅聞著都想自殺的惡臭。
“快把他弄出來。”年輕交警捏著鼻子皺著眉和鐵柱七手八腳地把仍然睡得和死豬一樣的譚總從車裏拽到路邊。圍觀人群像被野牛驅趕著的斑鬣狗一樣轟地散開,但很快又戀戀不舍地圍攏了上來。
被拖到馬路牙子上的譚總倒是一點都不認床。嘴裏吧唧吧唧地囈語了幾句後一翻身,手一劃拉正好摸到旁邊那位認識他的中年婦女的小腿,鉤住後一使勁兒,身體像蝦米一樣在地上往前拱兩下,枕著別人的拖鞋又睡了過去。
“這可咋辦?不可能把人就擱在這兒吧。”年輕交警一邊幫著中年婦女把譚總的新枕頭抽出來一邊問鐵柱:“你看。。。。。。”
“把人弄回車裏,一起去交警隊。今天這事沒兩百萬肯定不行!”鐵柱邊說邊把剛關上的奔馳車門重新拉開。剛開一條縫就被撲麵而來的已經憋了一段時間發酵好的味道衝了一跟頭。鐵柱趕緊用腳把門踢上,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給我兩千我願意拉他到交警隊。”正貓在上風口的八禿子嬉皮笑臉地提建議:“我這車是殯儀館轉賣的,裝屍袋現成。。。。。。”
“滾!”鐵柱抬頭朝八禿子大吼一聲。
“您不是他的鄰居嗎?您看。。。。。。”年輕交警瞅了瞅熟睡中的譚總,試探著問那位正俯身用紙巾就著手裏的礦泉水給拖鞋打蠟的中年婦女。
“老李,背他家去。”沒想到在年輕交警眼裏的那啥煩在那個中年婦女看來根本就不是個事兒。她頭都沒抬,一邊用紙巾把鞋麵的殘渣往鞋底趕一邊吩咐站在旁邊的老公。
“怎麽老是我背?萬一又吐我一身呢?”老李皺著眉,不願意往前走一步。
“怕啥,哪次少給錢了?”中年婦女把手裏的紙巾在譚總的褲腳上抹了兩把,然後拉起譚總的一隻胳膊:“你倒是快點。”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年輕交警一邊往譚總的口袋裏掏一邊說:“我看還是先給他家人打個電話。。。。。。”
“打什麽電話?你知道開機密碼嗎?想斷我的財路是不是?”中年婦女斜睥了交警一眼,撇撇嘴,直接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手機,一邊撥電話一邊嘴裏念念有詞:‘我發財啦,發財啦,不知道怎麽花。我左手一個諾基亞右手摩托羅拉。。。。。。’
“你什麽意見?”年輕交警紅著臉把正在給中年婦女伴唱的譚總的手機掛斷,轉頭問鐵柱:“你是他的司機,你說呢?”
鐵柱看著年輕交警征詢的眼睛,沒有直接回答,怔了一下後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既然你這麽說,那我沒意見。你們知道他具體住哪兒嗎?”
“3棟十四座,對不對?”中年婦女把譚總往正躬著背的老李身上搬,頭也不抬地回答。
鐵柱點點頭。地址沒錯,關鍵的信息都對上了。看來眼前這幾個人的確和自己是一個劇組的。
。。。。。。
兩個小時後,譚總的屍體在離‘洮豐飛雪羽’門口一百米的路邊被人發現,此時他的頭正浸在綠化帶旁的一個小水坑裏。
。。。。。。
今天是蕭正第一天上班。嚴格地說應該是蕭正第一天去瀘榆市安宮閣刑警隊上班。
從邊防武警緝毒中隊轉業後蕭正前前後後忙了將近一個多月。
雖然是部隊的正規轉業幹部,但蕭正還是不願到原先分配的市糧食閣上班。因為多年的部隊鍛煉使他已經習慣了那種緊張刺激的生活節奏,平平凡凡了此一生不是他的夢想。
憑著八年的從軍經曆,副連職務,還有七次三等功,四次二等功的優異表現,蕭正完全不應該像現在這樣,隻是從一名基層警察開始幹起。
但沒辦法,對蕭正不利的因素實在是難以啟齒:首先是他自己不服從安排擅自更換工作崗位的。其次他是因為犯了錯誤,被領導揮淚斬馬謖才轉業的!
雖然這裏麵有他替隊友背黑鍋的原因。更傷自尊的是在這個丟一塊板磚都能砸傷三個大學生的社會裏,他居然隻是勉強混了個初中畢業!
這就不免有些英雄氣短了。但蕭正不計較,他的心態很好。不僅沒有絲毫的報怨,相反還感到十分慶幸,坦然地接受了這次人生的重新降落複飛。
想當年如果不是有個在武裝部任職的遠房叔伯自己根本就入不了伍,說不定現在還在街頭上瞎混呢。
當然如果那樣的話他也有可能像一些暴發戶踩到狗屎運那樣發了財,此刻正掛著兩斤重的金項鏈在城郊某個散發著劣質香水味的KTV裏抱著失足婦女一起嚎著《大花轎》玩。。。。。。這誰又說得清楚呢?
蕭正一邊把剛買的一堆鍋碗瓢盆,被子枕頭等生活用品歸置好一邊耐心地等著回安宮閣的公交車。
看著周圍和自己一樣安靜地等車的人群,空閑之餘蕭正的思緒習慣性地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一段軍旅歲月。
這是正常情況,每個人或多或少地都會有一些懷舊情愫,尤其是剛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後更是如此。
以往枯燥無味的生活,熟視無睹的人都那麽值得你回味,哪怕是以前和他們互相敵對,互相較勁也要比此刻完全陌生,相顧無言要來的親切得多!
蕭正同樣不能脫俗。此刻他的腦海裏正閃現出以前在中隊時和戰友們的點點滴滴,仿佛一切都還發生在昨天:一起摸爬滾打,一起蹲點打伏,還有循跡跟蹤,莫名地在隊友眼中消失去毒窩當臥底。。。。。。
哎,也不知道老張,小上海,猴子現在怎麽樣了?都過去一個多月了,變化應該不小了吧?大隊長不會再為這幾個刺頭傷腦筋了吧?哦,對了,還有狗蛋子。。。。。。狗蛋子?
狗蛋子!當腦海中一閃過‘狗蛋子’這三個字的時候,那張貌似英俊而又嬉皮無賴的臉即刻應景地浮現在眼前,蕭正從裏往外感到一陣抽髓掏心般的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