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安南
安南將軍就這麽堂而皇之地把調動他的軍令擱置在一邊，安心地鎮守些南寧郡，命令手下調動糧草準備禮物，同時派人去照顧他病重的夫人。
然後和他的親哥哥鎮南將軍通信，對西戎和京城的局勢進行探討。
盡管安南將軍沒有把他的心裏話都告訴鎮南將軍，可是他心裏都清楚，甚至還在信裏戲言:“此番進京，可讓聖上再為你賜門好親事。”
不知道是不是一生殺戮過重，他們身上的罪孽都報在了他們家人身上。
他現在的妻子已經是續弦，第一任妻子因為生育時受了大虧，熬了兩年不到終究是去了。
而安南的妻子則是到了南寧郡之後水土不服，身體一直有些虛弱，終究是積成了重病，如今奄奄一息。
而他們的父親，襄王殿下，他的罪孽仿佛並沒有抱在他的妻子——他們的母親上。
他們的母親因為頻繁的生育而身體虛弱，幸運的是每個孩子都平安長大。
不幸的是，他的二弟，安南的哥哥卻是戰死，但是也死得光榮了。
而他的兩個妹妹，卻都是死於和親。
她們一個平安的到達了西戎，卻因為兩國戰事而被折磨至死，另一個被送往北疆，可是在路上就已經死了，最後被封為北疆王妃的，是一個陪嫁的美人。
時也命也。
如果那兩個妹妹晚生個十年，也不用遭遇這些了。
安南收到軍令的第十天，他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也順利收到了他父親襄王的來信。
他微笑著去看他的夫人最後一麵，他的夫人也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所以在他收到安南的調令的時候也跟著他過來了。
可是舟車勞頓，安南將軍撐得住，她吃不消。
“夫人。”安南將軍輕聲道，“這些年辛苦你了。”
他端來一碗藥，細心地喂夫人喝下去。
夫人臉色蒼白中泛著一點蠟黃，這是舊病體虛之人的臉色。可是今天因為安南將軍的到來，她臉上又添了一絲紅潤。
這是因為她太激動了。
安南已經太久沒來看她了，上一次來是什麽時候她都忘了。
“相公……我怕是不行了。”夫人一邊喝藥，一邊哭泣道。
“這些年，承蒙相公厚愛，一直照顧我，妾身隻遺憾沒能給將軍生下個一兒半女的。”夫人說著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
她因為病重，身體也消瘦得厲害。
她嫁給安南將軍還不滿一年就收到了調令要去南寧郡，她那時已經懷有身孕，可是因為舟車勞頓孩子沒了。
是一個已成型的男孩，她未此惋惜了許久，心痛不已，後麵更是因為小產後身體虛弱，水土不服導致身體越來越差。
“沒事。”安南將軍道，“嫡子庶子都是我的孩子，你不必那麽糾結。”
更何況，嫡子是正妻所生的。
他隻要再換一個正妻就夠了。
夫人看了看安南，印象之中他到了南寧郡之後也添了幾個兒女。
她一雙大眼睛已經失去了往日光彩，她道:“將軍許久沒來看我了，不知這次來可是有什麽事嗎？”
她病了太久，已經耗光了安南將軍的耐心。
起初他經常來看她，喂她喝藥，讓她安心，慢慢會好起來的。
可是隨著她病得日子越來越長，長到以年計算，安南將軍就不怎麽頻繁地來看她了。
也對，久病床前無孝子。
何況她隻是妻子呢。
這些年安南將軍再來，每次來都會告訴她一些:“我新看上一個人，回頭帶來你瞧瞧，若是你看著合眼，便留下好照顧你。”
就是他想納妾的委婉說法。
在來的路上，他們路過蜀郡，蜀郡多美人，加上當地官員有意奉承，安南就已經收了幾個。
沒想到雲南的美人也頗和他的眼緣。
又或者告訴她那個人為它添了個兒子女兒，回頭帶來她看看。
其實這樣也好，這意味著不論她病成什麽樣，安南都把她當做自己的妻子，獨一無二的妻子，跟後院有關的事宜他都會通知她一聲。
“我來是告訴你，我收到京城的調令，命我速速回京。”
回京。
聽到這兩個字，夫人晦暗的眼眸也明亮了一些。
她也是長安人，跟著安南到了南寧郡多年，因為身體原因始終都沒能回京城一次。
她想念家庭，想念長安的風水。
可是她的身體怕是回不去了。
“那將軍何日啟程？”夫人問。
“快了，就這幾天了。”安南將軍道。
夫人眸子一暗:“妾身無法跟著將軍了，將軍路上保重。”
“將軍到了京城，千萬幫妾身看看妾身的父母，跟他們道一聲平安。”夫人雙眼含淚。
“還是到時候，讓他們跟你說一聲平安好了。”安南將軍道。
夫人詫異，心中又有些驚喜:“將軍要帶我進京城嗎？”她真的很想回去。
安南“嗯”了一聲，夫人強撐著要坐起來，可是她四肢無力，根本起不了。
“可是妾身的身子，怕是會拖累將軍。”
“沒事。”安南將軍平靜如水，聲音也帶著幾分陰沉，“我已經想到辦法了。”
“將軍……”夫人目光疑惑。
“我會好好把你送到京城的。”安南將軍站起身來，“夫人，你病了許久，辛苦了。”
“我問過大夫了，你的病藥石無醫，隻能拖日子了。”
雖然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可是聽到安南這麽說，夫人還是不免傷心。
“我想過了，與其讓你活著受罪，不如讓你在下麵享福。”安南看著手裏的藥碗道。
這藥是花了大價錢的，也算他一點心意了。
夫人聞言大驚失色，失聲道:“將軍！”
“這藥有安眠的作用，你會睡得很熟，不知不覺間去了的。”安南將軍說著扼住夫人的下頜把藥碗裏最後一點藥灌進去。
夫人怎麽還肯再喝？可是她根本抗衡不了安南，隻能無力地嗆著。
“夫人放心，我給你選了最好的棺槨，也請了高人來，定會保你屍身不腐。”
“安心地去吧。”安南將軍把空了的藥碗放下，夫人嗆得劇烈咳嗽，躺在床上眼皮越來越沉重。
“視死如生，你放心，我會讓你爹娘看你最後一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