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君子

  孟鳶清和曲長靖的表現讓燕凝潮有些失望。


  肥美的羊肉很快片好和割好,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吃法。


  第一盤羊肉端上來,燕凝潮熱情地招呼二人吃肉,酒也換成了黃酒。


  可是孟鳶清看著麵前色香味俱全的羊肉,怎麽也下不了口。


  “吃啊!客氣什麽?!別裝了。”燕凝潮積極地勸菜,還主動夾了一筷子菜進孟鳶清碗裏麵,“快吃,涼了可不好吃了。”


  “趁熱吃。”燕凝潮又給曲長靖夾菜道。


  孟鳶清耳畔和腦海裏一直回蕩著那隻羔羊的慘叫聲,尤其是她的左耳。


  仿佛那隻羊還沒有死還在等著人去拯救一般。


  可是這個聲音很快又被屠夫揮刀切羊肉剁羊排骨的聲音給取而代之。


  總之,她現在看到的聽到的,每一樣都在告示她那隻羊已經死了。


  孟鳶清實在下不去口,一直在想著那隻羊臨死之前會不會想些什麽。如果會的話,它會多麽痛苦多麽難過多麽傷心。


  它會不會希望要是有一輩子,要做個人等等。


  燕凝潮見孟鳶清如此樣子,實在有些坐不住了,臉上覺得無光。


  曲長靖主動給自己滿上和燕凝潮舉杯敬他一杯,然後輕輕捏一捏孟鳶清。


  孟鳶清苦笑一下,也敬燕凝潮一杯:“從前笑話他人那些君子遠庖廚的臭規矩,現在自己遇上了,也怪別扭的了。”


  她非常勉強地吃了一塊肉,每咬一下都能想起剛才那隻羊羔的掙紮來。


  燕凝潮示意廚子把羊肉帶下去處理,他也不想把羊肉留下來礙風景了。


  跟孟鳶清相比,曲長靖就明顯正常很多。


  他對於羊羔的死沒有什麽愧疚之意,隻是見孟鳶清有些受不了所以開口讓燕凝潮改主意。


  畢竟用燕凝潮話來說,殺人比殺羊難多了,他沒有什麽好下不去手的。


  要不是考慮到孟鳶清的想法,曲長靖會吃得挺開心的。


  孟鳶清勉強吃了一塊肉下去,突然問道:“我聽說宮裏有意選沈將軍的兒女入宮為伴讀,你的兒女沒有被選中嗎?”


  “上頭是有這個意思,不過我的孩子比太子小一些。”燕凝潮道。


  他是對於孩子進宮做伴讀沒什麽意見的,橫豎他的孩子都是庶出,進了皇宮做伴讀對他們還有好處呢。


  “看你們的樣子,沈輕風不太願意?”燕凝潮笑問。


  “不是每個人都這樣舍得孩子的。”孟鳶清道。


  燕凝潮對於骨肉親情或者說,對於他現在幾個孩子的骨肉親情,著實有些淡薄了。


  最後孟鳶清和曲長靖有話沒話地找著天聊,燕凝潮知道他們待著沒有多大的意思,於是很快結束了生辰宴會讓他們回去了。


  曲長靖一路送著孟鳶清回府,苦笑道:“還好嗎?”


  孟鳶清道:“沒事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沒那麽差,隻是被那隻羊的叫聲影響到了。


  “回去能吃得下飯嗎?”曲長靖笑著問。


  “有什麽不能的?你可以看著我吃。”孟鳶清道。


  回去之後曲長靖果然看著孟鳶清吃東西了,孟鳶清的胃口恢複了一些,隻是不太能吃肉,吃了點雞湯麵。


  “我真的不知道怎麽了,看著那隻羊……聽著它的聲音,就覺得渾身雞皮疙瘩。”孟鳶清苦惱。


  要是讓她去殺敵,她是不會手軟的。


  可是偏偏今天。


  “小姐心善。”綠嫋解釋,“看不得動物這樣受苦。”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確實如此。”曲長靖道。


  孟鳶清無奈地深呼吸一下,聳聳肩:“可能羊太大了,看起來挺無辜的,你要是換成隻雞鴨鵝,或者一頭狼,我就無所謂了。”


  “對了。”孟鳶清忽然道,她看著曲長靖,臉上露出了點如孩童畏懼噩夢一般的表情,“師兄要不你今晚留下來陪陪我?我怕我晚上會做噩夢……”


  眼見孟鳶清說出了這麽扯淡的理由,綠嫋忍不住抿嘴一下,但是曲長靖卻認真地答應了孟鳶清。


  不過曲長靖的陪伴,也僅僅是限製於睡在另一間客房之中。


  ……


  一隻信鴿悠然地駐足於藥王的窗邊,它的腳上綁了一個小小的竹筒,裏麵裝了一封信箋。


  藥王親昵地摸了摸信鴿,這是在誇獎它,信鴿得到了主人的肯定後嬌羞地低了低頭。


  藥王打開書信,上麵是孟清野的字跡,問他現在身在何處做著什麽事情等等。


  他早在之前就寫信告知孟清野,他因身體內力不穩,氣血逆行,恐要走火入魔需要閉關修煉。


  為得就是此後他辦事方便。


  現在收到孟清野關心的信,他便提筆寫道:順利出關,安然無恙。但於街上行走之時聞得長靖遇刺,好在現在已經脫險,於今晚前去看望。


  落筆之後他想了一想,將那封信揉做紙團丟在了地上。


  他還是得等去看望過孟鳶清再寫信的。


  他知道孟鳶清已經對他起了疑心,不過沒關係,他會把事情解決妥善的。


  於是當晚他就穿了夜行衣趁著月色朦朧,他隱於夜色之中翩然到了將軍府中。


  曲長靖也在。


  這倒是省了事了。


  他飛身行走於屋頂瓦礫之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想先聽聽孟鳶清與曲長靖在聊什麽。


  卻聽聞孟鳶清道:“眼看馬上要到錦城公主出發去西戎的日子了,時間過得真快。”


  曲長靖應了一聲,聲音聽起來也有些愁緒。


  “已經有一個月了。”孟鳶清又道,她聲音低低的,“還是沒有藥王的蹤跡。”


  “他會不會已經回燕猛關了。”曲長靖道。


  “我覺得不會。”孟鳶清道。


  藥王會這麽輕易地回去嗎?


  就在她猜測的時候,聽到一陣笑聲:“難得天底下除了清野還有人惦記我。”


  是藥王!

  孟鳶清立馬跳了起來,下意識去摸住了匕首進入警備狀態,她敏銳地觀察著四周,隨時恭候藥王大駕。


  藥王翩翩然地出現在他們二人麵前,毫不避諱防範,行為舉止光明正大,還懶洋洋地詫異道:“阿鳶,何故這樣對著師父?”


  孟鳶清拿著匕首,忍不住重複了一句“師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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