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弱點
孟鳶清一覺睡醒，感覺口幹舌燥。
她身下的玉床是寒性的，可是這兒煮的藥湯明顯是屬於熱性的。
這一寒一熱的，是要激發出她身體裏的長生咒來。
孟鳶清用舌頭舔舔嘴唇，她好久沒喝水了，這兒全天候的煮著藥湯，會帶走她身上的水分。
想要喝水，那就得喝這兒的藥湯。
喝了藥湯她身體會更加難受。
孟鳶清看藥王這是逼她在死和從了他之間二選一。
孟鳶清努力起身，她現在沒有斷腸散，武功被藥王封住，身體因為藥湯的刺激虛弱不已。
這下她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了。
想到這兒孟鳶清突然又想起曲長靖，這麽長時間了，曲長靖還沒找到這兒來嗎？還是她推斷錯了，這兒其實不是西康？
就在孟鳶清胡思亂想的時候，藥王又進來了。
沒想到再見藥王，他又變年輕了許多，一頭白發非常的有光澤，就像鍍了一層銀上去。
他眼角眉梢的皺紋都消失不見了，臉頰也光滑細膩。
最妖孽的莫過於他一雙眼睛，裏麵泛著粼粼的光，可以勾人心魄。
孟鳶清躺在玉床上看著藥王，冷笑道:“你又變年輕了。”
藥王一笑:“和我合作，你也會一直年輕的。”
孟鳶清道:“我不用，我本來就年輕。”
“你會變老的。”
“你也會的。不，你已經變老了，老得不像話。”孟鳶清說著冷笑連連，“你別以為我忘了，之前你的樣子有多麽蒼老詭異醜陋。”
“你的頭發白花花的，亂糟糟的，像積古的整日辛苦勞作的百歲老人那樣。還有你的皺紋，你的眼角的皺紋，像是魚尾巴一樣，又多又密，還很深。”
“還有你的臉，你嘴角的肉都耷拉了下來，臉上還有老人斑……哈哈……”孟鳶清肆無忌憚地嘲諷藥王。
“我知道你在激怒我。”藥王冷冷道。
“不，我沒有。我在說實話。”孟鳶清道，“我剛剛說得每一句話都是實話。”
“藥王，你記得你今年多少歲了嗎？五十歲？六十歲？”
孟鳶清想了想，輕輕的“啊”了一聲:“你好像比我阿翁年輕得多呢。蜀郡被南詔入侵那年你不是還很小嗎？那時候你才幾歲？還是在被當做童子俘虜的年紀呢。”
“那你今年……”孟鳶清眼睛往上翻，在計算藥王的年齡，“唉，你今年好像還不到五十呢！你，應該才四十來歲。”
孟鳶清嘖嘖兩聲:“四十來歲，你才這麽大就這麽老了，一頭白發，滿臉皺紋。我敢說，要是你一個月兩個月不找女人，你就會衰老成枯樹皮的樣子吧！”
“哦，你應該體驗過這種滋味，你應該體驗過一個月的時間就老得不像話的滋味吧。”
“當年在蜀郡，你就是發現了你衰老的速度異常可怕才要研究長生咒對吧？”
孟鳶清一邊回憶一邊道:“我想你殺光你的仆人，就是因為他們看見了你老去的樣子，他們在背後嘲笑你是怪物對吧？”
藥王突然暴走，手上青筋暴起，他狠狠地掐住孟鳶清的脖子，一下子把孟鳶清扼得說不出話，一張臉紅得像是被開水燙過一樣。
“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殺了你。”藥王極力壓抑自己的表情和語氣。
孟鳶清臉上浮現出一股詭異的笑容，她盯著藥王的眼睛，心裏在想:我已經知道你的弱點了。
藥王鬆開手，孟鳶清掙脫了桎梏，瘋狂地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她知道藥王的弱點了，她知道了！
從前她一直覺得藥王處變不驚，哪怕天塌下來也能麵不改色，或者坐著喝酒談笑風生。
可是這段日子以來她發現藥王身上的情緒其實非常的明顯，他心裏有著強烈的喜怒哀樂，隻是被他極力壓抑住了沒有表達出來。
若是有別人在，可以解釋為藥王不想喜怒形於色，可是現在隻有她和藥王。
藥王可以把那麽多秘密訴說給她聽，卻唯獨要壓抑自己的情緒。
尤其是憤怒，藥王幾乎不把這種情緒展露出來，哪怕他剛剛已經被氣得要對孟鳶清下殺手。
“藥王啊藥王，我說你活的不累嗎？為了長生不死，為了永葆青春，時不時的就要把自己泡在這黑不溜秋，聞起來又苦又臭又腥又鹹的藥水裏。這藥水裏頭放了多少藥材？你數得清嗎！”
“為了這些藥材你要滿天下的四處奔波勞碌，耗費無數金銀珠寶，耗盡無數人力物力，還要尋找大量美人陪你雙修。唉，想想都替你心累。”
“而且呀，你煉這個長生不老咒，就要絕情絕愛，不能有喜怒哀樂，不能有情緒波動起伏，要每天心靜得像是一潭死水一樣。你想想，這麽活著，活個幾百年幾千年，活個與天地同壽，又有什麽意思？”
“你看著身邊一個個朋友——哦，忘了，你沒有朋友。你看著滄海變成桑田，看著萬物消失又生長，自己卻孤零零的如同草木一樣，無情無義無悲無喜，你不難受嗎？”
“讓我猜猜，你現在要求斷絕情愛，不知悲喜，將來是不是還要忌諱葷腥？唉，你做了那麽多事，費了那麽多心機，不就是為了好好活著嗎？可你活得不開心，活著有什麽意義呢？”
藥王跌坐在地上，他的胸口在劇烈起伏，他在平複自己的心情。
“藥王，我猜你沒有孩子吧？嗯，畢竟你要女人的目的隻是為了修長生咒，以你的醫術想要阻止女人懷孕還是很簡單的。”
孟鳶清繼續想還有什麽可以讓藥王情緒崩潰:“沒有孩子，也不會有妻子，沒有爹娘沒有家人沒有親戚，連朋友，都沒有了。”
她說最後一句的時候格外舒緩，要讓她的話能夠漫不經心地鑽進藥王耳朵裏，然後咬上一口。
“你娘死之前是不是有跟你說讓你好好活著？開心幸福地活著，藥王，阿昭，你這樣活得開心嗎？你幸福嗎？快樂嗎？你心裏就一點悲痛憤怒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