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173章
「如果可以的話,給我一個機會吧。」
即使時隔一周，但程景明在那次送她回家后突然說出的莫名請求，卻依舊時不時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具體是什麼機會,程景明並沒有說出來,但在那種無言的默契中，似乎又不需要他說出什麼。
夏黎萱有一瞬的失神,似乎又回想起男人那認真的側臉。直到一聲輕響,她回過神來，正好對上蘇琅那雙清朗又溫和，似乎透著無盡包容的黑眸。
那一瞬,夏黎萱甚至以為他發現了自己的走神,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開了目光。
然而他卻只是將牛奶杯放在少女的面前，溫和的聲音帶著笑意,只是似真似假地笑道，「萱萱可真是狠心，雖說是我先說我們的時間還長,會給你時間考慮，可沒想到你真的能這麼沉住氣，這麼久一次都沒聯繫我。」
泡芙似乎也贊同似的,在她懷裡窩著動了動自己的小腦袋，輕聲撒嬌地喵了幾聲。
夏黎萱對著蘇琅笑了下，下意識掩飾地揉了揉泡芙的腦袋，接過那杯牛奶喝了幾口，心情漸漸平穩下來。
彷彿找回了從前相處的節奏,她微微彎眸,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啊,莫非蘇琅哥哥是反悔了不成？」
她眸光狡黠，帶著點似有若無的探究與挑釁，卻莫名讓蘇琅那顆看似鎮定，實則有些緊張的心也緩解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是走了步險棋，萱萱看似對感情掌控了解，實則卻有些懵懂。雖然在她的心裡，他有把握自己的地位絕對是最特殊的，但他的定位卻並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那個。
他並不想要一直做她的「蘇琅哥哥」，然而這麼多年，少女卻一直沒能意識到這點。
曾經有人戲言，蘇琅很像言情小說里的男二角色，在夏黎萱的身邊就像是溫和體貼的騎士，青梅竹馬的大哥哥，並且這一點被無數認識兩人的同學所認同。
夏黎萱那時不以為意地和他們笑鬧，而她身邊的蘇琅表面看似無動於衷，心裡卻忍不住嗤笑。
——他怎麼可能會是那種甘願將心上人拱手他人的騎士？
雖然他認同「只要她好，一切都好」的愛情觀，但他同樣又隱藏著近乎偏執的執著。如果未來沒有她在自己的身邊，他完全不敢去想象這種事情。
從意識到喜歡這種感情后，他的所有未來規劃里都有她的存在。因此一旦放棄對她的執著，自己的所有未來也就不復存在。
他做不到放棄。
——因此，他絕對不可能會是會將公主的手送到王子手心裡的那種「騎士」角色。
那時的蘇琅信誓旦旦，篤定他們絕對不會淪落到這種情節。因為他篤定以兩人的感情，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夠插足甚至超越的。
其實到了現在，蘇琅也依舊篤定，沒有人能夠超越自己在夏黎萱心中的地位。
但他卻沒能想到，只是因為他出國的這段時間，卻讓她從其他人那裡，學到並漸漸意識到了「感情」。即使這點情感，在少女心底只有一層淺薄的認知，卻真實地以「追求者」存在著。
而他卻在少女心中的定位，依舊沒有改變。
在夏黎萱的心中，蘇琅就是家。是最後的避風港，是即使所有人都會變，但他絕對不會改變，讓她絕對信任並且依賴的存在。
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的認知，讓她下意識過濾掉了身為異性，兩人之間可能升起的感情萌芽。
如果沒有其他人的衝擊，按照蘇琅對回國后未來的規劃，是絕對有時間去漸漸改變她對自己的定位與認知的。
他們會像他對未來規劃的那樣，每天同進同出，養一隻貓，擁有一個真正的家，再不會分離。
然而不料卻出現了程景明與景恆這兩個意料之外的男人。
雖然夏黎萱在那時與他分享時沒有意識到，但對她十分了解的蘇琅卻知道，景恆就像是狡猾的小偷般，以絕對的強勢與安全感，不知不覺地在逐漸偷走夏黎萱本應對蘇琅的信任與依賴。
而程景明就像是曾經所有人對蘇琅的認知一般，替代成為了守護夏黎萱的「騎士」。甚至與他不同的是，程景明卻是以異性追求者，是讓夏黎萱有「他喜歡她」這種認知存在的。
這兩個人，都能讓蘇琅升出從未有過的危機感。
因此如果不能一擊必中，讓萱萱將對他的定位改變的話，萱萱很有可能會下意識逃避，而在這期間如果沒能掌控好，很有可能就會被他人所插足。
但或許是那天氣氛太好，又或許是意識到兩人之間不會再被所謂的秘密妨礙，讓他下意識說出了類似告白的話，甚至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后，心裡只升出無限喜悅，甚至一點後悔懊惱的意思都沒有。
蘇琅已經等這天等了太久，因此即使知道明明不是最好的時機，但心底那道催促期待的聲音，還是讓他不受控制地說了出來。
而在注視著少女驟然瞪大的眼睛，以及在意識到后露出驚慌意外的神情時，他卻意外地發現，自己更多的卻是釋然，並不覺得懊悔。
既然已經說出口，也撤不回來，那就這樣吧。
或許他應該懊惱的，其實是沒能早對少女說出這些話。他總以為她還小，不應該逼迫她，兩人的時間還長，可如果是在出國前，又或者在少女認識那兩個男人前……讓她早早意識到他真正感情的話，哪裡又能有其他人的插足呢？
不過雖然錯過了曾經的最佳時機，但他並沒有遲到。
在意識到自己依舊是第一個出手的人後，於是他的心情漸漸平穩下來，那一瞬間將曾經定下的那些過於委婉的計劃悉數劃掉，而後露出看似溫和的笑容，對她說出了宛若包容的「等待」。
即使心裡篤定，但他還是希望她是在考慮清楚的情況下，答應與他在一起的。
他想讓她心裡那個最獨特的位置，不再僅僅是模糊曖昧的「家」，而是更清晰的「家」與「愛人」。
一旦她意識到這點，他們便再也不會分開。
蘇琅本已經做好計劃，然而在現在與她對視時，心裡卻莫名多出了一絲不確定。因為如果是以前，絕對不會有人能讓她在他們相處時，露出失神的模樣的。
她剛剛想到了誰？
所以是這幾天里，有其他人出手了嗎？
程景明，還是景恆？
蘇琅的眸色微暗，表面卻依舊鎮定溫和，若無其事地與她笑著，「怎麼會反悔？你知道的，無論萱萱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接受。」
他的聲音清雋帶著股仿若能將人沉溺的柔意，就像是他溫柔的黑眸，仿若僅僅只是注視，就能讓她沉溺進去。
以前怎麼從來沒有發現呢？
夏黎萱心裡突然多出了一絲疑問。
明明兩人一直那麼親密，一點都不像是普通的「家人」，明明他從來都沒有掩飾過自己的感情，看似鎮定溫和的注視中，卻永遠隱藏著宛若火山般，恨不得噴涌而出的灼熱岩漿。
夏黎萱並不遲鈍，只是這麼多年的親密相處早就麻痹了她對蘇琅的認知。因此在意識到不對后，她迅速更正了定位，一點點回憶著兩人從初識到現在的相處細節，冷靜甚至接近冷酷地剖析著他對自己的感情。
然後便恍然發覺，原來在她還曾經懵懂的時候，他就已經喜歡著她了。
在他對她說出未來規劃時，她早就應該意識到，他的未來，明明只有他們兩人。
那是無法被他人插足的親密與感情，他明明早就已經對她明示過了，卻被她那麼輕易地忽略了過去。
不……或許說，其實她是有預感的。
夏黎萱心裡無奈地暗嘆一聲，如果沒有預感的話，她怎麼會那麼輕易地接受第三本書的男主就是蘇琅，並且他的劇情完全改變，其實只在意自己呢？
可能是心裡下意識的暗示與逃避，讓她假裝沒能意識到，只維持著表面的風平浪靜吧。
直到那天她試圖維護劇情值，卻不小心打破了平衡，讓蘇琅說出本不應在這時表明的委婉情感，徹底破壞了夏黎萱對自己的心理暗示。
「不過我自然也是有依仗的。」
雖然說出了體貼的話，但蘇琅並不想讓夏黎萱再繼續有類似逃避拖延的想法，又對她笑著眨眼，清雋的眉眼間儘是促狹，「畢竟是萱萱答應了我，收官節目的頒獎典禮上帶著我去領獎的。」
——也是因為這件事，蘇琅才成功約到了一頭扎進家裡，最近都不露面的小鴕鳥見面的。
明明最初只是為了補償當時夏黎萱帶了不少人去《無限鬼城》玩，唯獨漏掉了蘇琅而做出的決定，卻在他的這種語氣中，莫名聽出了仿若作為正宮面對眾人露面的炫耀。
夏黎萱有一絲的恍神，懷疑自己是聽錯了，覺得可能是最近看網友分析自己的八卦連續劇太多造成的後遺症，下意識晃了晃腦袋，連忙拋卻了這種有些欠揍的想法。
然而下一刻，她便發現，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覺。
「說起來，我看網上那麼多人都在猜測你會帶誰去頒獎，什麼人選都有，可投票里唯獨沒有我的名字。」蘇琅屈起手指輕輕敲了下膝蓋，看似感慨地笑道，「明天直播看見我后，大家肯定會很驚訝吧。」
夏黎萱：「……」他果然還是很在意沒有帶他去的那件事吧？
這麼想著，她不由又有些好笑，沖他嗔道，「蘇琅哥哥真是小心眼。」
蘇琅卻不以為意，坐到她身邊隨手撈起她懷裡的貓，在泡芙懵逼的表情中隨手將她丟掉地上，而後才施施然地揉了揉女孩子的腦袋，意有所指地道，「在這種事情上，我可不會退卻。」
該宣示自己的地位時，他自然不會手軟。
被無情扔掉的泡芙則氣呼呼地看了一眼男人，又轉頭去扒拉夏黎萱的褲腳。明明是他在少女進門時，擔心她緊張才特意將自己放到她懷裡，用來緩解氣氛的，結果這會兒用不到自己就立刻丟掉了？
呵，男人。
而夏黎萱這會兒卻根本顧不上泡芙的小動作，在男人突然坐到身邊時，傳來以往過於熟悉的氣息，此時卻完全無法帶給她曾經習慣的平靜。
他低沉灼熱的呼吸，在她耳畔迴旋，甚至帶上了一絲後知後覺感受到的侵.略.感。
卻並不排斥。
甚至因為過於熟悉，她本應警惕的神經，此時卻一點都沒有傳遞來危機感，甚至身體都依舊下意識放鬆著，仿若全然接受著他小心的試探侵入。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她無奈又好笑之中，恍然想到溫水中的青蛙，根本沒辦法對他表現出自己的不適應。
……有點過分。
少女小聲嘟囔了一句，蘇琅卻宛若沒有聽到般，還側臉笑著看她，故意道，「萱萱你說什麼？」
夏黎萱白了他一眼，彼此之間的過於熟悉，自然知道他是故意讓她發現這點的，不由輕哼一聲，想說什麼又閉上嘴，扭過頭不去看他此時對自己過於有吸引力的笑容。
然而以往總有分寸感的蘇琅，卻並沒有像自己所想的那般見好就收，竟然還伸手捏了下她的耳朵，低低的笑聲在她耳畔迴響，「萱萱，你的耳朵好紅。」
透著一絲絲的取笑，卻又像是寵溺。
夏黎萱下意識想去捂耳朵，驟然發現自己想做什麼，又硬生生停下來。她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想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卻又撞上他一直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仿若沉溺在那一片柔海之中。
那一瞬間，也不知怎麼，夏黎萱大腦空白，什麼都沒有想，只是不受控制地看著他的眼睛。
兩人之間那種奇異的吸引力，讓氣氛變得有些灼熱曖昧，空氣在那一瞬都似乎稀薄起來。
男人出乎意料的進攻，以及不受控制的改變距離，讓總是帷幄運籌的她，竟然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麼……
心裡有些怪異又莫名不安，彷彿下一刻就會不受控制地發生什麼，可身體本能又告訴她沒有危險。在這種奇異的焦灼感中，夏黎萱下意識想要挪開目光，可又有些躍躍欲試的不服氣，彷彿這樣就是認輸了。
直到兩人的距離不知不覺地一點點接近，少女才在驟然恍覺自己在做什麼，可為時已晚。
蘇琅無聲深深吸了口氣，強行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將視線從少女粉嘟嘟的嘴唇上移開，而後有些顫抖地將唇輕輕地貼到了她的額頭。
一觸即離。
趁著少女還沒反應過來，男人迅速撈起懵逼的泡芙丟到夏黎萱懷裡，自己站起身來，輕咳一聲強行鎮定，「我去做晚飯。」
他這麼說著，身體卻一直沒動。
夏黎萱過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卻又不知道此時應該有什麼反應。而後，也不知怎麼，就像是無聲的指引般，她下意識抱著懷裡毛茸茸的小傢伙，仰頭去看蘇琅。
在她的視線中，男人看似冷靜溫和，似乎在思索晚飯怎麼做。
然而耳朵卻通紅，甚至一直蔓延到了脖子。
似乎發覺到她的注視，蘇琅垂眸看向她，露出了一個仿若疑惑，十分平靜的表情，「餓了嗎，有沒有想吃的菜？」
就像只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無辜又溫順的金毛。
似模似樣的。
夏黎萱的視線又微微下移，便看見了他想要握緊，又似乎無所適從，還在微微顫動的手指。
哦——
少女慌亂的心情驟然平靜下來，甚至露出了好整以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