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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龍蛇起陸 第五十二章·鬼蜮往事(十二)

  蕭野在彌漫著藍色熒光的花叢中穿梭著,覆蓋在他身上的那層淡淡的黑影,在光線明亮的地方顯得分外紮眼,但好在這裏也不是那種一眼望去就能看盡的空間,處於山腹裏,這些植物光能夠照亮的地方太少,大多都被山石的陰暗所籠罩。


  蕭野盡可能地以腦電波感受著同樣的異能量波動,異能量波動是異能者們之間聯係或交際的特殊頻率,

  每個身懷異能的能力者經過一定的鍛煉就主動的掌握這種異能帶來的附加功能,可以用於鎖定同類的位置。


  這種技術不算太稀有,但太低級的異人基本也不會,而且低階的異人無法探知高階異人的位置,高階異人可以自發的屏蔽異能量波長。


  但此刻蕭野凝神感知到的異能量波動頻率,卻讓他心急如焚,那波長顯示的十分怪異和驚悚,因為……這兩個人的異能波頻都在不斷的快速降低與衰亡!

  這種現象一般隻在一些年老的異能者身上會出現,異能量波動起伏極低,甚至直線下降,這就說明這個異能者已經要邁向死亡的終點了,他的異能將隨他的生命一起走向終焉,從有歸無,一切都變回零。


  這種人體現象被異人界稱之為“竭能期”,是一種正常的生命死亡過程。


  這蕭野當然知道,但龐氏兄弟如今才二十左右,正值青春年華,異能量的攀升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怎麽會出現這些現象?


  他能猜到的原因隻有一個!他們正在被吸取力量,早在以前他就聽說過,在塞外群山之中,有一種專門針對異能者的植物叫做“噬靈花”,專門吞噬一切的異能為食物,無論是異能量,還是魔力,還是元氣,甚至於僅次於第四階級的神之力的“靈力”也曾被吞噬過。


  是一種恐怖的對異能型食腐植物,一旦沾染上,想要脫身就變得十分困難。


  看來眼前這片花海,就是此物了。


  蕭野臉色變得鐵青,他在這片花海裏到處穿梭,雖然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們的異能量正在一點點的流失與衰弱,但他卻隻能幹著急沒有任何的辦法!

  不知道為什麽,他怎麽也找不到那兩個人的身影,這片花海很大,但那兩個人也不至於這麽一會的功夫就人間蒸發。


  他的背脊隱隱地有一股寒意炸開。


  一望無垠的碧藍花海輕輕地搖曳著,好像一場盛大的舞會即將開場,所有人都在場中慢慢的熱身,仿佛王子召開的晚宴上,群芳爭豔的成百上千的藍色妖姬們,扭動著自己曼妙曲線的身軀,蕭野仿佛晚會之中冒失闖入的窮小子,跌跌撞撞地向高貴的妖姬們問路尋找那個被王子或者某位權貴帶走的他的青梅竹馬,一位隻有長得還算乖巧的灰姑娘。


  但是他遇到的每個人,都對他不屑一顧,甚至嗤之以鼻,有的人還取笑他說:“你的女孩早就被那個伯爵大人帶回房間了,哈哈,你太傻了,還跟來,你知道嗎?她會被好好的吃幹抹淨的,成為他家的小妾……”


  蕭野忽然想起以前了,他在剛才的那個夢中經曆的過去。


  他也是這樣拚命的去尋找,試圖去改變什麽,但他的力量實在太過羸弱,在殘酷的世界鐵壁麵前,隻是個號啕大哭的孩子。


  任性而弱小,他還記得那個權貴帶走他姐姐的時候,他拚命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毆打那個人,他拚命地想去抓住她的手,但是他的力量太弱小,隻是幾秒,他就被黑衣侍者們組成的銅牆鐵壁隔離開來,那個人趾高氣揚地大步向前走,連回頭奚落他一句都不屑。


  他是權力者,而他是隨時都可以踩死的螻蟻。


  他不屑於與螻蟻口舌之爭,他沒那個閑工夫。


  他忽然有些惱怒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他做的那個噩夢,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讓他的情緒變得分外的暴躁。


  他靜靜的呼出一口氣,異能量在體藏內依照縱橫交錯的某條路徑大幅地流轉,最後全部注入某一個閃閃發光的金色光球之中,那裏隱藏著他保留做殺手鐧的權能,此刻被他提前使用。


  離他不遠處,哢嚓的聲音脆裂的響起,忽然,虛空裂開了一道口子。


  一條蜿蜒,妖嬈黝黑的修長鳥頸,遊蛇般地探出頭來,回轉過曼妙的長頸,詢問似的看向他。


  他點點頭,說:“找到他們。”


  鳥首領略了主人的意願,在空氣中嗅了嗅,好像在分辨什麽味道,然後如一條靈動的黑蛇般躥了出去,鳥的脖頸似乎擁有著無限延長的能力,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那道虛空的裂縫。


  片刻,它以去時的速度飛快的躥了回來,細長尖銳的像是丹頂鶴的鳥嘴上叼著兩具被瑩藍色的“噬靈花”纏繞成藍色木乃

  伊般的二人。


  鳥首將二人叼到蕭野麵前,請求誇獎似的眨著眼睛,但它灰禿的腦袋加上凶惡的眼神,以及那對長的可怕的跟一對大剪的鳥嘴,不像是請求獎賞,倒像是獻媚或者求偶,讓人看了不禁倒寒。


  此時,山坡上的那個年輕軍官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瞄到了那具形象怪異的沒有身子的鳥頭,不禁出聲道:“那是什麽?哇,好惡心!”


  “徐徐,你閉嘴!”剛才那個老兵又敲了一下他的頭,臉色黑了下來,“那是蕭副營長的權能,‘鬼車鳥’,傳聞是從異界撕裂空間而來的九頭怪鳥,他每次動用這個權能的時候,都是情況相當危險的時候,幾乎沒有敵人能在他這個權能之下能有全屍的,不是被這些怪鳥分而食之,就是被隨便的扯斷身體,當做玩具一般戲耍之後丟在一旁。是殺性很重的一種異獸,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控製不住。”


  “哇……太凶殘太變態了吧?”被叫做徐徐的年輕軍官不敢相信的捂住嘴道。


  “住嘴,你就看到那隻鳥頭了嗎?沒看見它叼著什麽,注意警戒,這片花海不簡單,看來真的被我不幸言中了!”老兵嗬斥似的斜看了他一眼,而後流露出了哀悼般的神色,恨恨的罵了句,“這兩個要錢不要命的蠢才!你記著我的話,萬事以保命為重!”


  “我知道了……”徐徐也有些黯然地看了一眼花海中的蕭野,他的身影是那麽的孤單,那麽的沉重,像是行將朽木的白發老朽般呆呆地站立在瑩藍色的花海之中。


  龐氏兄弟沒救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這麽想。


  噬靈花纏繞在他們兩軀體的每一處角落,在吞噬他們的異能量的同時,也在啃食他們的血肉,他們的心髒已經快要停止跳動了,隻有一絲意識還在苟延殘喘,這些花實在太厲害了,花粉之中散發的香氣應該有某種致幻的成分,導致這好歹有上尉級別的能力的二人,在不知不覺中就被繳械了,他們不知道被多少噬靈花在這片花海裏拖行拉扯了多遠,沒有鬼車鳥的幫助,就連他們的屍骸也別找到,指不定就變成這些花的化肥了。


  “龐龍,龐虎……走好。”蕭野的喉嚨梗塞了一下,說道。


  他拔出了綁在腿上的匕首,顫抖著雙手把刀鋒接近兩人的喉頸處,兩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麽,喉嚨發出嗚咽的聲音,蕭野沉重地嗯了一聲,他知道這兩兄弟想說什麽,照顧好他們的父母,兄弟兩都是孝順的孩子,每月的工資幾乎都交回家裏了,即便是尉官中,他們也屬於很清貧的那一類,少有娛樂的機會,休息日不是在宿舍讀書,就是在城裏打工。


  因為他們是男人要撐起一片天地。


  蕭野的手法很快很準,匕首的寒光極快的一閃,兩人的喉頸就溢出一道血線,幾乎沒有痛苦的就死去了。


  隨著這兩人生命宣告結束,那些纏繞在軀體上的幽藍的噬靈花卻表示不滿的嘶鳴起來,比起死屍,他們更喜歡享受蠶食活體的樂趣。


  蕭野冷冷地俯視著這些噬靈花,看著想要它們蔓延到自己的手臂上,卻隻是撲了個空,在地上不甘地尖鳴,似乎是想要啃食這個殺死兩具活體美食的凶手,吸食他的血液來彌補這份缺憾。


  他嗤之以鼻地微笑了一下,切換了手上“噴火龍”的龍息係統,龍息係統的儲備量上會因為軍官的職位分布而有所區別,蕭野作為副營長,龍息仍有富餘可以使用。


  漆黑的槍口噴吐出熾熱的紅蓮般的火焰,噬靈花像是看到了天敵般,驚恐地發出低吼,而後第一時間就四散地攢動向四周,但是火焰的噴射速度和威力都不是一般的猛烈,像是地獄的三頭犬,在地上追逐著群蛇嬉戲。


  那些幽藍的噬靈花還沒來得及跑出一米遠就被猛犬般的火焰,蹂躪在腳下,赤紅色的火焰開始向四周擴散侵略,加上山腹拂過的陣陣微風,正好助長了火勢,整片花海一時間都好像活了過來,慌不擇路地向四周竄逃。


  這些噬靈花此刻才暴露了他們的真身,它們像是數萬條幽藍色的長蛇,密密麻麻的在火海的浪潮中尖叫著逃離,聲音非常的刺耳,像是數萬名看見了蟑螂的婦女一般。


  這些噬靈花的靈智也不低,它們逃竄的方向幾乎都是各處通往外麵的山洞,隻要進了山洞,火勢就會停下,它們就能死裏逃生,但這處山腹之中就隻有兩個出口,一個是薔薇營所占據的距離那座黑紅色的陵殿最近的山口,另一個就是很遠處的瀑布,風是從那裏傳來的,似乎有通往外麵的出口。


  噬靈花們本能地就選擇了最近的出口,它們也沒辦法在星火燎原的火勢之中逆流而上,去那條瀑布裏。


  薔薇營站在山頭以逸待勞的居高臨下,數十條噴火龍齊齊開火,噴吐出炙熱的火雨,噬靈花群像是被獵人們逼到絕境的羚羊群,拚死拚活地向前衝鋒,迎接它們的是死亡的洗禮,不斷有大量的蛇形噬靈花不斷地被燒灼成焦炭,紛紛垂落在山底,

  像是簌簌的黑色的微雨。


  即便偶爾有靠近山崖的噬靈花,也會被軍官們信手捏來的各種搏殺技巧花俏的殺死在山頂,這完全是一場上克下的屠殺,但所有人都毫無心理包袱,隻是簡單地重複著機械的殺戮動作,沒有一點不忍的情感。


  將近一個小時過去,幾乎所有的噬靈花都被消滅,偶爾有幾隻漏網之魚也逃不過燎原的山火,被燒的發焦。


  火一直都沒有停下,不斷地焚燒著這片罪惡的土地,不知道在這裏曾經埋葬過多少人的屍骸,蕭野遠遠地看了一眼,那座花海中的宮殿。


  它也一同被火海所侵蝕,在火焰地熊熊炙烤中,整座宮殿都搖搖欲墜,它似乎並不是全部都由青銅構建的,部分似乎用的是某種珍貴的紅木,就像是國破之際的皇宮大殿一樣,氣數已盡,蕭瑟孤寂。


  等到蕭野他們走近的時候,紅木的部分已經燃燒殆盡,隻有青銅的崢嶸殘軀,宮殿很大,布局也原本應該也相當的奢靡,在燒焦的物件裏依稀的殘留,可以辨認有南陸的絲綢和黃金,東陸的各種精致的青銅器和曆史中一些名人的藏書,西陸的白銀和各種失傳的名畫,北陸的珠寶與瑪瑙。


  “哇,我對這種放火燒山的行為痛心疾首啊!這麽多好寶貝都焚之一炬了,哪怕給我留兩件也好啊。”徐徐第一個痛心疾首地叫出聲來,雖然她已經偷摸地往懷裏揣了一枚價值不菲的黑寶石,但還是佯裝深感痛恨地坐在地上流淚。


  那名一直在他身旁的老兵複雜地瞅了他一眼,沒理會他,自己也摸了點東西到懷裏。


  薔薇營的官兵都各自偷摸地揣了點東西,蕭野沒有出聲阻止和過問,因為他自己也揣了幾件東西。


  所有人都心滿意足的時候,蕭野的目光落在了陵殿中央的那口棺槨上。


  實際上所有人一進來都看見了那副停放在大殿中間水池中央的棺槨,隻不過他們的視線很快就被地上隨意擺放的那些金銀細軟給勾走了,也就沒人去理會那副棺槨了。


  但此刻財寶撈的差不多了,他們的目光又投向了那具棺槨,棺槨是水晶打造的,有很多精致的雕花在棺木外延垂落,看起來十分的珍貴,那具棺槨是停放在一個圓形的水池中央,水池種著很多蓮花,遠遠就能聞到那股淡雅的清香。


  軍官們眼神互相遞了一下,傳遞的信息當然是要不要把這具棺槨起了,把裏麵的財物也分了,眼神傳遞來回,意見都是模棱兩可的,畢竟他們都是屬於正規軍製的,不是什麽軍閥強豪,摸走剛才那些財物其實也就算是順手而為,他們冒著風險都來到這裏了,看著地上白花花的銀子不撿白不撿,但每個人也不貪多,最多也就五六件,仍有富餘不少。


  但現在要去開啟棺槨,這可就是正兒八經的盜墓了,所有人一時都心猿意馬的,但大多數人的風向都不讚同。


  畢竟,他們一向的謹慎作風都是得多必失,萬萬不可貪多,就像龐氏兄弟那樣,就為了外麵那些吃人的花,白白葬送了性命。


  何其不值得!


  蕭野也讚同不開棺的做法,但是他還想要檢視一下,那具棺槨中的屍體到底是誰。


  空間扭曲再次啟動,他的身形被一片淡淡的黑霧所包裹,他由血肉之軀轉變成了看得見摸不著的虛影,懸立在半空中,走向那具水晶棺槨。


  他來到水晶棺旁,俯視一看,棺槨中停放的是一位膚白勝雪氣質高華的女人,那女人穿著異域的貴族白裙,頭戴雪魄銀和白色狼毛點綴的王冠,麵容清靈華美有傾國傾城的姿色,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精靈。


  “銀霜王冠?她是我王獄羅的妻子,匈牙國上代王後紐芬蘭?”蕭野驚訝地說。


  “銀霜王冠?紐芬蘭?”徐徐不解地看向那個老兵。


  “紐芬蘭·羅羅鎢茲,西域有名的第一美女,原本是出身在西域極北的一個叫寒影的小國公主,以與北陸的貿易為生,直到匈牙人橫掃北境,兵臨城下之際,我王獄羅要求將他國最美的紐芬蘭公主許配給他,他便立刻退兵,並尊寒影為他的盟國,庇護他們在西域的一切安全,就這樣國王為了國家的安寧,忍痛將她許配給了以殘暴無道著稱的我王獄羅,說來也奇怪,我王獄羅一生視女人為草芥,隨意玩弄然後殺掉煮湯,卻單單傾心於她,終其一生,視其為掌上明珠,不曾有半分虧待……隻可惜後來我王獄羅身死,匈牙內亂,八王爭權,我王獄羅的家眷都在那場政變中悉數被絞殺,卻不想她的屍骸竟然埋骨在這焰黎山深處……”老兵白了他一眼,道:“這銀霜王冠,就是我王獄羅命人不辭人力物力開掘穹隆山深處打造的,這不是邊境人人皆知的常識麽?這你都不知道?”


  “額……我又不是北境的。”徐徐尷尬地偏過頭去,然後又轉過來,“還挺浪漫的這個暴君。”


  “哼,暴君當然都浪漫,踩著生民的骨骸來的,能不浪漫嗎?”老兵嗤之以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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