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一帆行舟路清源(四)
陸清源知道,像她們這種家庭的孩子,有一大部分都會走上聯姻的道路。
他們從小到大的生活習慣了錦衣玉食,也習慣了優越的家世背景給他們帶來的便捷。
所以,幾乎沒有多少人會像紀璿一樣,選擇自由戀愛。
因為都知道,這條路,太苦,看不到盡頭。
就連她當初也是一樣,她喜歡上蔣行舟,家人沒有反對,有一大部分原因隻是因為蔣行舟的家世優越。
後來看蔣行舟這條路走不通,這才另辟新路,想和宋家聯姻。
陸清源知道,江安琪說的話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的。
像他們這種通過聯姻結婚而在一起的,一般分兩種。
一種是感情不好,各玩各的,隻是為了完成任務。
另一種是感情好的,相敬如賓,但也不會愛的死去活來。
所以,這兩種情況之下,女性一般讀會選擇對自己有感覺的,而不會選擇自己喜歡的那一個。
陸清源說:“不管他對我是真情還是假意,現在都是過去,我不想活在過去,也不想回憶過去。”
江安琪和紀璿雖然不知道當年陸清源和蔣行舟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兒,但是她們知道陸清源不同意和宋子弈結婚,完完全全就是為了蔣行舟。
江安琪聳聳肩說:“那就隻能重新選擇別人了。”
紀璿也說:“我們留意著,有合適的給你介紹。”
這話是真話也是玩笑話,陸清源不當回事兒。
江安琪想了一下:“楚航的弟弟楚睿,還單著,要不要給你們倆撮合一下?”
陸清源前幾年的時候見過楚睿,很明顯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不要。”
紀璿想了想,一連串說出好幾個人名,有的是陸清源認識的,有的是她不認識的,但是她通通都拒絕了:“還是不要耽誤別人了。”
其實在她看來,她自己的這個情況最好還是不結婚的好,免得害了別人。
兩人無可奈何,但看陸清源一個人傷心背井離鄉三年多,心裏也對她感到心疼。
紀璿半開玩笑說:“那估計京州沒幾人能入你的眼了。”
江安琪想起剛剛來的時候在隔壁看到了秦江淮,即使她是一個已婚女性,但是看到秦江淮這種優質男,還是不免會心動:“還是有的,秦二哥就在隔壁,不行考慮考慮他?”
陸清源一陣無語,秦江淮各方麵都不錯,但是這樣的人更不適合自己。
很顯然,江安琪也是開玩笑的。
中途江安琪去了一趟洗手間,半天沒回來,手機也沒帶,雖然在秦江淮的地盤不會出什麽事兒,但是免不了擔心,兩人出去找她。
其實不用找,江安琪就在隔壁包廂。
看到楚航也在,她們就知道江安琪怎麽去了那麽久了。
隔壁包廂人不少,但都是楚航那一幫朋友,像秦江淮胡懷生鄒祈他們都在。
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理應說應該打個招呼的,但是陸清源看到蔣行舟也在,就心生怯意了。
正打算走,兩人就被人叫住了,那人說大家都認識,就一起過來吧。
現在別說和蔣行舟坐在一起吃飯了,就是見他陸清源都不想見,便拒絕了:“你們吃,我還有些事,先走了。”
紀璿拉她,小聲的說:“不吃就不吃,別走啊。”
陸清源說:“改天再一起出來,我先回家了。”
一見到蔣行舟,陸清源完全沒了興致,就是不和他們一起吃飯,她也不想待在這兒了。
回隔壁包廂拿了包包,然後離開了。
看她走了,剛剛說話那人有些莫名其妙,接著就看蔣行舟也拿起外套往外走:“秦二哥,你們吃,我也先走了。”
在場有些從小一起長大的就知道他和陸清源的關係,不知道的就開始發出起哄的聲音。
蔣行舟沒管,出了包廂門就大步追陸清源去。
陸清源來的時候沒開車,打車來的,這下回去也是打車回去,在會所門口招手攔車。
但這是高級會所,平常來這兒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沒有幾個不開車的,所以這邊出租車比較少。
趁著這個時間,蔣行舟已經追出來了。
“清源。”
陸清源不看他,對他的話也置若罔聞。
蔣行舟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對陸清源說,但是這幾年都沒有機會。
雖然每年過年陸清源會回家,但是時間很短,而且陸家他進不去,他也不知道陸清源去了哪裏,隻知道在B市,但是B市太大,他幾乎每年都要去個幾次,但是沒有一次能碰到陸清源。
所以這些話他憋了三年。
“以前我一直以為我們倆個從小一起長大,我對你的感情隻是親情,我把你當妹妹當朋友。但是你出事走了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我早就愛上了你,你不在的這三年我常常感到不適應,我沒有一天不想起你。我這才知道,原來以前一直都是我沒有察覺到自己早就愛上了你。我一直想對你說我愛你,我不想你再離開我,我也不想再過這種沒有你的日子。”
這年京州冬天不冷,對於所有人來說都不冷,但是對於陸清源來說卻有些冷。
她記得幾年前她對蔣行舟說:我愛你。
蔣行舟當時笑了一下:可我愛的是別人。
而現在,蔣行舟卻說他愛自己,他不能沒有自己。
陸清源笑了,仿佛有淚水從她眼裏溢出,但是她沒有哭,因為她的淚水早就在無盡的深夜裏流淌完了:“蔣行舟,你不覺得很可笑嗎?以前我愛你你說你愛別人,現在我不愛你我恨你,你又說你愛我。”
蔣行舟知道陸清源恨自己,他也知道他對不起陸清源。
這幾年他也在想,自己到底對陸清源是愧疚還是愛,最後他得出結論,是愛她的。
年輕時不懂,和別人在一起也不覺得有什麽,因為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身邊會沒有陸清源的存在,在他的印象裏,蔣行舟和陸清源,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後來失去她,身邊沒有她,蔣行舟這才明白,對於陸清源,自己不是習慣她的存在,而是不能失去她。
這三年,他待在沒有她的京州,他暴躁、孤獨、難過,即使這裏都是他的家人好友,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是這個城市的外鄉人,他在這兒找不到歸宿感。
可當他去到B市,知道這是一個有她的城市,即使他對這座城市感到陌生,但也覺得親切,心情就能平靜。
“清源,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諒,我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讓我好好對你。”
陸清源突然覺得很累,她不想再對蔣行舟多說什麽。
“好了,就這樣吧。”
這句話,帶著疲憊感,也帶著釋放感。
她不想抓著過去不放,反而她特別想忘記過去,忘記那些所有的不快樂,以及快樂。
蔣行舟心痛,他想抓住陸清源,他總感覺如果就這樣下去,他和陸清源會越走越遠,最後毫無幹係。
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他臉色都有些發白,他無法想象和陸清源沒有關係的日子。
短短三年就讓他過得太煎熬,更何況是一輩子。
陸清源要走,他從背後抱住她,不讓她走:“清源,給我一次機會,我隻要一次機會。”
陸清源看著前麵停了一輛出租車,知道自己如果不說什麽蔣行舟不會讓她走,所以她說了,時隔三年,她把自己的傷口撕開扒開給蔣行舟看:“我給你一次機會,誰給我死去的孩子一個機會?”
提到孩子,蔣行舟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擁抱著陸清源的雙臂也無力垂落。
這是一個不能提及的話題,但勝在管用,果然蔣行舟鬆開了手臂。
陸清源的心再次千瘡百孔,她轉身望著蔣行舟,嘴角雖然帶著笑,但眼眸中了沉暮之氣去越發深厚。
“我不止一次夢到過他,他用他畸形的身軀發出聲音,質問我為什麽沒能保護好他。”
“蔣行舟,他來找過你嗎?”
這是一個另兩個人都非常恐懼的話題。
冬天的寒風吹在他身上,他坐在會所石階上,仿佛不覺得冷。
陸清源早就離開了,但是他覺得身體乏力,沒有力氣,跌坐在地下,他也不在意什麽身份,就在坐在地上。
陸清源問:他來找過自己嗎?
怎麽沒有?這幾年他一閉眼就是血淋淋的畫麵,那個六個月一點點大的孩子,還沒成型,但因為碰撞身體已經變型。
他無法想象在他麵前的那一攤看不出形狀東西是他的孩子,是從陸清源肚子裏取出來的。
但是那裏麵的小手小腳,卻讓他驚恐。
以至於他開始產生呼吸不暢感,仿佛有人捂著了他的口鼻不讓他呼吸,其實哪有什麽人,隻是他自己忘記了要呼吸罷了。
這幾年一想起當初那個場麵,這種窒息感就一直縈繞著他,纏著他,不放過他。
曾經聽人說過: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麽鬼神,有的隻是人的心魔。
他知道自己是被心魔纏繞住了。
有時候他會想,他都這樣了,更何況是陸清源呢?
那個孩子長到六個月,在她肚子裏和她一起生存了六個月,母子連心,那又是怎麽樣的一種痛?
用挖心來形容都不為過。
沈元白因為第二天還要去醫院上班,就提前離開了,從會所門口出來,就看到蔣行舟一臉失魂落魄的坐在那兒,走過去問他:“怎麽坐這兒了?”
蔣行舟看著前麵來往的車輛,沉默了一會兒,就在沈元白以為他不會回複自己的時候他說話了:“元白哥,你有沒有特別對不起一個人?”
沈元白想了想,知道他說的是感情的事:“沒有,但是有後悔過。”
沈元白也不管地上冷不冷,坐在他旁邊:“特別特別後悔。”
蔣行舟扯扯嘴唇,露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來:“我也是,特別特別對不起,也特別特別後悔。”
沈元白拍拍他的肩,堅定的說:“因為以前後悔,所以告訴自己,以後再也不讓自己後悔。”
蔣行舟想大聲痛哭,但是他告訴自己不能哭,他是一個男人,怎麽能在外麵失聲痛哭呢?
所以他的哭是無聲的,有淚水流了滿麵。
……
陸清源懷孕,純屬是一次意外。
當時蔣行舟正和尹之蕊處的火熱,而她憤恨之餘又有嫉妒。
她能看得出來蔣行舟喜歡尹之蕊。
她曾經不止一次想過,像蔣行舟這樣的人,若是喜歡上一個人,恐怕誰都會在他的喜歡下繳械投降,愛上他。
他喜歡一個人永遠都是光明正大的,他可以像所有人宣布這是他喜歡的人,他從不藏著掖著。
所以當他把尹之蕊帶到那一眾朋友麵前時,陸清源心開始泛起疼痛。
她不止一次的想,這就是她和蔣行舟的區別,蔣行舟喜歡一個人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歡一個人,隻有她自己知道。
後來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她得要找一個機會告訴蔣行舟自己喜歡他,成了就好,不成與其看他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不如遠離他。
她把這個想法說給江安琪和紀璿聽,紀璿說:“你早該告訴他你喜歡他。”
江安琪也說:“清源,愛一個人不該藏著掖著。”
她找到了一個機會,有一次蔣行舟和尹之蕊鬧矛盾,兩人吵架說要分手。
蔣行舟請身邊朋友喝酒,打算借酒消愁,陸清源也去了。
那晚蔣行舟不要命的喝酒,後來他醉了。
而陸清源準備了一個晚上,那句我喜歡你一直都沒有說出口。
陸清源把他帶到唱歌樓上的包房裏,後來蔣行舟把她當成了尹之蕊。
陸清源當時一時腦熱,麵對自己喜歡了很多年的蔣行舟,心裏升不起反抗,兩人有了第一次。
但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發現自己做錯了事情,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蔣行舟,在蔣行舟醒來之前就走了。
後來蔣行舟醒來,看到一床的淩亂,還有床上的那一抹紅,才知道自己一夜的春夢不是夢,而是真實的。
當他一打開門的時候,就看到站在門外的尹之蕊,當下就認為昨晚和自己翻雲覆雨的對象是尹之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