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悲天憫人
那些人漸漸走近了,杜秋還未看清他們手中抬著的是什麽,荀瑜便一閃身護在她身前了。
“娘子,那些東西晦氣,娘子有著身孕還是避忌些的好。”荀瑜蹙眉說道,還將手支起擋在杜秋眼前。
“那些…是什麽?”杜秋見荀瑜這樣忌諱,一時也有些好奇。
荀珍上前瞧了幾眼,忙用手掩住鼻息。走過來道:“娘子,是一個女人,已經…死了。”
杜秋不由心跳加快,她並不知曉那個死去的女人是誰,隻是對於生死之事有些敏感。或許是因為蘊兒的緣故罷。幾個小廝抬著那個死去的女人往西邊一條偏道上走了,杜秋轉過身,提高聲音道:“勞煩幾位停一停。”
“娘子…”荀珍怕她走上前去,便想要出言阻止。
“無妨。我不過去,隻問幾句話。”杜秋隻搖搖頭,眼睛依舊瞧著那幾個小廝。
那些小廝聞言止了步子,其中一位看見杜秋錦衣華服又帶著兩位上等侍女,以為她是哪位側妃,忙搶著回話道:“主子吉祥。主子叫住奴才們,是有什麽差事要吩咐麽?”
杜秋依稀可以看見那具女屍身上著了桃紅色裙裝,隻是那衣裳有些陳舊的樣子。上半身直至頭臉蓋著一塊破麻布,也認不出是誰。可那衣裳的顏色與樣式…那絕不是一個混居北苑的侍妾或孺人可用的。她問道:“你們手中抬著的…這是誰?”
“這位主子有所不知,原先王爺有位側妃秦氏,後因衝撞了清秋苑的新主子被王爺禁足了。聽人說起,這位秦氏在禁足之時非但不思悔改,還時常咒罵王爺與那位新主子,王爺一氣之下便將她遷居北苑混居。昨日秦氏的父親秦大人又犯了事兒,被皇上發落下了大獄,秦氏許是一時想不開,這不…昨夜就上吊了。今日晌午時才被人發現,這天氣太熱,人都快臭了…”那位小廝全然不顧杜秋越來越緊的眉眼,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
荀珍眼見杜秋臉色不好,便出聲喝道:“住口!主子麵前說話也不怕衝撞!”
那小廝急忙賠笑道:“主子饒恕,主子饒恕!奴才可是胡說了…”
“秦妃…她上吊了?王爺是何時將她遷居北苑的?”杜秋心底一陣發冷,說起秦氏,她倒沒有一丁點的恨意。隻記得初見時,她是那樣一個言語犀利又毫無心機的女子。
“回主子的話,秦氏遷來北苑已有…”小廝思索一瞬,緊接著一拍腦袋道:“對了,奴才記得那日王爺剛下令將秦氏遷來北苑,便接到皇上急召去了京城。如此算來也有大約十日了。”
“十日…”杜秋喃喃道,“即便人生無望,又何必選擇輕生這條路。”
“主子,您方才說什麽?奴才沒有聽清。”那小廝每句話都回的諂媚且誠惶誠恐,杜秋想,秦氏方入府時,也是被人這樣小心翼翼的侍奉前後吧。
她淡漠一笑,沉了沉聲音道:“你們這是要將她抬去亂葬崗隨便丟掉?”她像是自問,卻因為早已知道答案而說的篤定。
“是啊,秦氏是上吊自盡,不宜奉去族陵。”小廝瞧著主子越來越怪異的神色,回話回的更是小心。
“如此…”杜秋長歎一口氣,再次抬眼望了望不遠處那具著了桃紅裙裳的女屍,從手腕上褪下一個翠玉鐲子遞給身旁的荀珍說道:“你把這個拿給他們。”又向幾位小廝道:“這是我一點心意,是值些錢的。你們拿去換成銀子分一分,便是我給你們的賞錢。隻一樣,要勻出一些來,給秦氏打一副厚些的棺木,順便請幾個僧人為她超度。在亂葬崗尋一處幹淨地方…好好將她殮葬。還有,今日之事不許再提一字半句。你們聽明白了麽?”
小廝們看見那個鐲子便知是個寶貝,哪裏有不肯的。忙一個個點頭哈腰的應了杜秋,又謝了賞,才急急忙忙抬著秦氏往西邊去了。
日頭並未有一絲減弱,還是那樣熱烈火辣。可杜秋卻覺得冷,似乎有一股冷風自腳底而起,直達她的心內。然而這股子寒意,到底是來自於對秦氏淒慘下場的悲憫,還是來自於對李錡在這件事上的薄情而感到恐慌…她並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