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肌肉醒活,是軀體中樞神經被喚醒的一個標誌。

  其中,最重要的感應是繃緊和鬆馳。

  現在,病人為了告訴我,他的身體已經可以活動,他故意不停地放鬆和繃緊著肌肉。

  人醒了,可這一屋子人怎麽辦?更何況,這位兄台還被人牢牢捆了兩手兩腳。以我一人之力,對付四個人,且這四人中還有兩人拿了槍。

  這根本就是個笑話!

  並且……

  現實讓人非常的困惑。

  因為直到目前,我仍舊拿不出充足有力的證據來證明屋子裏的人是壞人,躺在床上的這位是好人。

  這是個難題啊!

  敵我關係明確,才可以對敵製定策略。可現在,敵我關係一點都不明確。如果你用看好人的心態去看屋子裏的四個人。

  他們當中,除了兩個拿槍青年長的略粗野外。其餘小夏,小強,這兩人彬彬有禮,外貌、氣質都非常好。

  然後你再看床上這位。

  反倒他滿臉橫肉,眉宇間凝聚著一股子淡淡的煞氣!

  難以抉擇啊!

  我慢慢給床上這位鬆活兩腿的肌肉,我慢慢閉眼,仔細回味來到山莊聽到,看到,發生的一件件事。

  最終!我決定相信直覺判斷!

  對,就交給直覺,我的第一印象,第一感受!

  因為,單就小夏、小強倆人反複跟我撒謊這件事而言,他們絕非好人!

  就這麽定了!

  我拿了主意,把手伸進大背包。

  小強這時問我:“需要取什麽工具嗎?醫生?”

  我笑說:“剛才的牛毫針是用來喚醒中樞神經的針術,現在,我需要對這個病人做一個強刺激的手法兒,所以,得再拿幾根針。”

  小強微笑:“醫生,需要什麽,盡管開口就是。”

  我說:“好!”

  我把手伸進背包,趁小強不注意,我拿出兩柄中醫外科用來給病人排膿放血的小針刀。

  小針刀外表看上去非常像針,但前端卻有似針,又似刀的細刃。

  我包裏的小針刀共有六枚,都是精鋼製的,刃口非常鋒利,是進行肌肉結締組織剝離切割的絕好工具。

  但現在。

  小針刀的目標不是人體,而是病人手腳上的繩索。

  我取出兩枚小針刀,將其中一枚藏在袖中,用大拇指反扣,含在掌心。另外一枚,我找到病人臀部位置的環跳,微微用力,破膚,刺進去約一公分多。

  小強,背著手,一直看我把針刺進去,他才微微笑過。

  這人的警惕性非常高啊。

  我一邊小心活動病人腿上插的牛毫針,一邊沿大腿來到足踝。


  我揉揉足踝兩側跟腱,又向上,一路來到手臂處。

  我這時,又多取了兩根牛毫針,去刺肘彎部位的曲池。

  其實,目前根本用不著曲池穴。

  我這純是給自已找機會。

  病人兩手高高向前伸著,我繞過去,一邊低頭仔細地認穴,行針,一邊用眼角觀察眾人。

  兩個身上帶槍的人,正低頭玩手機,小夏和小強兩人各自捧本書坐在離遠兩米遠的沙發椅上讀。

  書名是……

  《青銅器圖鑒》

  我掃了眼捆綁病人手腕的繩索,打的是一個標準的死結。

  我用眼角餘光瞟準死結的關鍵位置,伸出小針刀,對準繩結,用最快的速度,插入結中,一陣切割剝離。

  我盡量保持冷靜,手腕用上了速度和頻率都快到極勁的震顫勁兒。

  三五下後,死結,將連未連。

  ok,要的就是這個狀態。

  我如法炮製,又來到大腿處,給太溪行針。

  太溪穴位居跟腱窩內,與捆綁足踝的繩索相距不到三公分。

  況且,我在這裏行針,又剛好背對四人。

  是以,我有些放鬆,一邊行著針,一邊輕鬆自如地拿小針刀在死結上一陣拉割。

  六秒後,完畢,我收了小針刀,正想微鬆口氣。

  忽然,我背後響起一個柔和的聲音。

  :“醫生,這個是太溪穴吧。”

  我扭頭,同時確定臉上毫無任何的表情。

  我說:“是的,這個,主治腎陰不足……”

  “哦,原來經常有人說的太溪穴,就在這兒呀。”說話的是小強,他說完,又伸出手,用手指碰了碰病人的跟腱。

  我竭盡全力保持心跳呼吸的平穩。

  雖然,小強手指距離死結不到五公分,他隻要稍加打量,很容易發現問題。

  但……

  好在,他隻是小心碰了碰病人跟腱,就笑了下,轉身又去看書了。

  我走到病人腰際,伸手,把刺進環跳的小針刀撥了出來。

  這時,我偷眼瞟那兩個拿槍的人,心裏反複思索動手方案。

  釘拳!太陽穴!重擊!

  所謂釘拳,就是握拳時,讓中指的指關節突出,形成一個突起的釘錐形狀。這個拳,是專門用來打穴的。

  隻要擊中太陽穴,不死即暈!

  現在,我來對付拿槍兩個人沒問題。

  那病人,他能對付小夏和小強嗎?

  我怎麽跟病人溝通呢?

  我望著病人的後背,我忽然一笑,然後,伸掌一邊揉按,一邊拿食指,在他背上,寫下小夏,小強,你對付,這七個字。


  我們小時候經常玩在後背寫字的遊戲,一個人寫,另一個人猜。

  想不到,這個遊戲,居然讓我用在了這裏。

  我寫的很慢,保證字與字之間,有時間相隔,不至於弄混。

  最後,六個字寫完。

  我抬頭,看到病人被綁的兩手,悄悄向我做了一個ok。

  我心中一笑,深呼吸,忽然扭頭對兩個玩手機的青年說:“兩位兄弟,過來搬下忙,給他翻個身,側躺就行。”

  兩人放下手機,一向一後,向床邊走來。

  我低頭……

  就在他們與我擦肩而過的瞬間。

  我突然大吼。

  “動手!”

  這兩字喊出來,我大腦一片空白,全身勁都擰到一點,抬拳對準其中一青年的太陽穴,砰!

  一拳命中。

  我擊中後,根本不看對方倒沒倒下,直接擰身,借擰身的力量,左手釘拳,準確無誤地擊打在了另一個青年的太陽穴。

  就在同時。

  啊……

  一聲怒吼。

  病人奮力掙脫了兩腿,兩手的繩索,在床上猛地一躍而起。

  小強急忙搶步,手往懷裏掏。

  病人站在床上,踉蹌著高高跳起,屈膝,以一記力量十足的膝頂。

  砰!

  準準地撞在了小強的胸口。

  小強就跟風箏一樣,身體向後一跳,腰弓的有如蝦米,重重撞到墻上,又啪嗒一聲,栽倒在地。

  病人,神經剛複蘇,劇烈運動之下,身體站立不穩,一個趔趄也倒在了地上。

  這時,名叫小夏的女孩兒,突然就從懷裏掏出一把黑黑的小手槍。

  槍口,直接就對準了我。

  我愣了下。

  半秒後,我見一隻沉重的景泰藍花瓶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準確落在小夏的額骨上。

  砰!

  花瓶炸裂。

  小夏身子一歪,軟軟就倒在了地上。

  “快!卸了他們的槍。”病人倚靠在墻角,不停地大口喘息。

  我彎腰,先是把兩個橫肉青年懷裏的槍拿出來,又去小夏身邊,撿起小手槍,接著又在小強懷裏,把最後一把槍掏了出來。

  我兩手握槍,對著地上橫七豎八倒下的人,一陣瞄,最後我把槍口對準病人,我沉聲問:“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病人咧嘴笑了……

  “趙大偉,西藏海關緝私隊隊員,目前被借調到x京,參與調查以程江海為首的文物走私團夥大案!”

  我聽了這句話,身上的冷汗,唰一下全冒出來了。


  我押的寶,押對了!

  這貨,果然是警察。

  我定了定神兒,我眨了眨眼,我說:“那個,什麽,你……”

  趙大偉咧嘴笑了,指了指地上人說:“快,找繩子,把他們全捆起來。這些人非常狡猾。”

  我聽了吩咐,急忙閃身,找繩子,給地上四人一通捆綁。

  農村,大山溝出來的孩子,別的不行,這捆繩子的本事,一般人還真比不過。

  眨眼功夫,我就給這四頭貨用捆豬的法子,捆了個四腳朝天。

  趙大偉長噓口氣。

  他讓我扶他起來。

  我伸手過去,把他扶到了床上。

  趙大偉:“我被借調到x京,以司機身份,混進程江海的物流公司,收集他走私的證據。可沒想到,前幾天,我拉了一車貨,要前去烏x木x,剛出京,半路跟車司機玩我手機時,發現了我沒刪的一條重要短信。然後,他生疑,我們就打起來。後來,我們兩人手機全摔壞了,我就先將這人打暈,又在隨車貨物裏找到了六件珍貴的周代青銅鼎器。那六件青銅器都是國寶級的文物,每一件都價值數百萬以上。程江海要把它們先運到烏x木x,再經由哈薩克斯坦,流入歐洲。”

  趙大偉喘息:“當時,我對周邊情況不熟,就先把青銅器藏在溫泉山莊的一個地點。然後,就在我準備進山莊,找電話,報案時。程江海的人給我堵住了。他們暗中用槍架著我,把我帶到這裏,先是給我注射了什麽藥,接著又……”

  趙大偉說到這兒,淒慘一笑。

  他笑了笑又說:“多虧你來了,對了,你是哪個分局的?怎麽,我沒聽他們提到過你。”

  我咧嘴:“我是秘密外勤。這樣,趙哥,我先給你起針吧。你看,你身上的針全彎了。”

  趙大偉低頭一瞅,哈哈笑說:“唉,別說,你的針灸手段真挺厲害……”

  我低頭,一陣忙活,把趙大偉身上的針起了。轉身,又拿來衣服,讓他穿上。

  我這時說:“趙哥,我們怎麽辦?報警嗎?”

  趙大偉:“要報警,但在報警前,我們還得做一件事。”

  “什麽事?”

  趙大偉湊近,對我一陣吩咐。

  我說:“沒問題。”

  我拿起手機,先是給徐公子打了電話,讓他在這間套房的對麵,給我開一個房間。

  十分鍾後,房間開好,我和趙大偉一起使勁,把四個走私份子搬進了另一間房。

  扔進房間,我們沒忘用洗手間的毛巾,給這四個貨的嘴堵的嚴嚴實實。

  搞定一切,趙大偉用房間座機打了一個電話。

  然後,他在對麵大套房裏一通折騰,再把玻璃打碎。

  完事兒,我跟他對了個眼神兒,接著我背上大背包,慌張朝樓下跑去。


  邊跑我邊喊:“啊……不好啦,打起來啦,打起來啦!”

  剛跑到大堂,我就看跟幾個人圍圈鬥地主的程江海猛地站起。

  “季醫生,季醫生,怎麽了?”

  我慌張:“程先生,我剛才給樓上那病人治病,不知為什麽,他跟身邊人打起來了,接著,他突然就告訴我幾句話,然後他轉身,跳窗戶,就跑了……”

  “什麽!”程江海眸子閃卻一抹驚訝。

  我說:“哎,不行,我得報警。”

  “季醫生……季醫生你先別報警,那什麽?病人跟你說的話,你能跟我說嗎?”程江海瞟身邊人一眼,立馬有兩人起身,直撲樓上。

  我手捂胸口:“哎,嚇死我了,我……我講不太清楚,我……我隻知道,那是個地方,就……就在山莊,我去過那兒……那兒好像……好像埋了什麽東西。哎呀,嚇死人了。”

  程江海:“季醫生,那你,你能帶我去嗎?”

  “好!這個……哎呀,我也說不準,我腦子很亂。”

  程江海,一咬牙,從懷裏掏出一張寫好的支票:“季醫生,這裏是五十萬,你隻要帶我去那個地方,我馬上把它給你。”

  “好!我這就帶你去。”

  我盡量讓自已顯的極慌亂,然後,帶上程江海,推門離開這棟樓,直奔山莊北側的一個山穀走去。

  四十分鍾後,我們到了地方。

  我按趙大偉跟我講的方位,站在這裏四下看了一周,最終確定前方五百米的一片亂石堆。

  又向前走了十幾分鍾。

  我四下瞧了瞧,指著一個排成品字狀的三塊大石頭說:“就是……就是那下麵。”

  程江海撇下我,瘋了一般撲過去,費力搬開三塊大石頭,用手開始清理裏麵的碎石。

  十分鍾後,碎石清理幹凈。

  露出三個大大的編織袋。

  程江海拉開編織袋的拉鏈,看著坦露的一件件布滿綠鏽的精美青銅鼎器,他仰頭,哈哈大笑。

  笑過,程江海忽然轉頭,對我說:“季醫生,你現在參與了文物販賣走私活動,你的行為已經構成了犯罪。現在,你跟我混吧,我保你衣食無憂!”

  我抬頭,瞇眼,瞅了瞅四周。

  然後,我對程江海微笑說:“x你大爺!”

  “你!”程江海一愣。

  我搖頭一笑,轉身。

  在我身後,十幾支黑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程江海的腦袋。

  “程江海,你被捕了。”

  趙大偉領人,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挪著略顯踉蹌的身體,一步步走到了程江海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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