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刀子就是你身體的一部份。
你的心,想到哪裏,刀子就會到哪裏。
我牢記這段話,同時,在這漫長的旅途中,我也一直按這句話來做。
以致到了最後,我真能體會出那種刀子是我身體一個器官的感覺。
它就是我多出的一隻手,一個武器,一個工具。
現在,我要用它,跟我的好兄弟,決鬥!
“啊!”
叮!
多傑,毫不留情,上來一刀,狠狠劈下。
我用了力氣,迎上去死勁一磕,脆響中,火星四濺。
砰!
我大腿狠狠挨了一腳,身體一歪,幾乎要倒下。
強提勁,一錯步,我保持重心,反手又是一刀。
殺!
沒有花哨的招式,沒有絲毫的留情。
這是一場真正的決鬥,可以不誇張地說,如果我有一絲的險失,多傑,強巴的刀子就會毫不留情地把我身上的某個部位給砍下來。
真玩命兒啊!
砍!啊……
叮!又是一記脆響,多傑架住了我的刀。
我兩臂一陣酥麻。
嗖!
刀光閃過,我本能向後一縮腹,與此同時,小肚子一陣冰涼。
我顧不上查看,擰頭,咬牙,對著強巴就是一刀。
刀鋒破空,劃開了強巴的的手臂,在小臂上,留下一道約十公分的傷口。
“哈哈!”強巴仰頭一笑,全然不顧傷勢,揮刀再戰!
我仿佛置身遠古戰場。
眼中,心中,身體裏,沒有任何的雜念,除了鬥誌,就是殺意。
不要以為,康巴兄弟會對我手下留情。
方才,強巴那一刀,已經將我的小腹切開一個近五公分長的口子,如果再深一點,ok!腸子就出來了。
“啊,殺!”
我主動發起進攻!
嗖,我額骨一涼,一抹鮮血,就打濕了雙眼。
我再殺!
叮!
刀鋒相撞,火星四射。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體內那顆暴烈,狂燥的心,漸漸安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
如億萬年寒冰般的冷靜!
是的,我需要用這個詞來形容,因為,我大腦反應,迅速,思維格外的清晰,力量,運用恰到好處。更誇張的說法兒,我甚至能看到刀子運動的軌跡。
我不清楚這是不是錯覺。
但,我的確看到,感知到了。
決鬥,由開始我的瘋狂若虎,變成了一場冷靜的戰鬥!
我不再輕易出刀,而是放低重心,圍著多傑和強巴周旋,我懂得了誘敵,知道怎樣砍出虛招。
可不要以為這樣我就能占據上風。
多傑,強巴是真正的高手。
我身上現在有了不下十道的傷口,每一道,最短的估計也有五公分長,鮮血已經將我的大半個身體打濕。
與此同時,多傑身上有三道刀傷,強巴有兩道!
任玲已經被小女巫和我的隊友們架走了,現場沒有人圍觀。
是的,沒人受得了這個!
叮!強巴的刀子砍到了,我直接擋在胸前,接著我們兩人同時低吼,如莽牛般,死死抵著。
“啊……”多傑,揮長刀,對著我砍來。
我雙腿一較勁,拚了全力,猛地向外一推,身體就勢在地上一滾,在躲開多傑這刀的同時,我揮手疾斬。
唰!
血光。
多傑,小腿,又添了一處刀傷。
但我也沒討到好處。
在我起身時。
噗哧!強巴的刀子,刺中了我的肩膀。
我啊的一聲大叫,本能向後一退,同時揮刀疾斬。
唰!
強巴胸口,添了道十五公分長的大口子,鮮血一下就湧出,打濕了大半個身體。
就這樣,你一刀,我一刀!
大家互相這麽砍著……
不知過去多久,我身體有了種奇怪的感覺,手上似乎沒了力氣,但大腦格外清醒。
一股子,從未有過的通透感從我的發根直達腳心。
這一瞬間,我體會到了一種很妙的意蘊。
說不清,道不明。
那是一種空靈!前所未有的空靈境界。
與此同時,強巴的刀子,唰一下就奔我斬來。
我本能抬手去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0.1秒間。我抬手,刀尖掠過強巴手臂間的空門,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而這時,強巴的刀,也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們保持站立。
三秒後。
我們一起縱聲大笑,然後同時棄刀,相擁在一起!
我們如三個血人般,抱在一起,哈哈哈地笑著,狀若瘋癲!
巴桑過來,手裏拎了三個大大的酒囊,他打開塞子,把酒液,盡數的灑在我們身上。
傷口,遇到烈酒,火辣辣地疼。
但我渾然不覺。
這時,巴桑又將有餘酒的酒囊分別塞到我們三人手中。
我們同時高舉酒囊,仰頭,大口,痛快地喝!
拚了刀子,渾身浴血!喝了烈酒!就是生死朋友!
喝過了酒,我感到一陣的眩暈……
失血過多,再加酒精刺激,我是真快要撐不住了。
這時,巴桑要背我。
我伸手,示意他不要動手,然後,我強挺著,用笨拙的藏語說:“聖城!走!”
人需要曆練,需要磨難,需要生死考驗才能擁有強悍的心理和圓滑合道的處世手腕。
這個,往往需要時間來積累和沉澱。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所以,上蒼也好,某人也罷,就安排了這樣一場事關生死的課讓我學習!
這對正常人來說是無法理解的事實。
是的,邏輯,道理,思維,交往方麵,這根本不可理喻,幹嘛動刀子拚個你死我活呀,這不吃飽撐的嗎?
但我知道我自個兒。
你丫你一個二十出頭的小毛孩兒,你拿什麽本事擔負那麽多的錢財,你拿什麽,來應付你的那些小妖蛾子!
在此之前,我沒那本事!
但這一趟西行,這一路走來,唐卡對我精神上的折磨,再到最後,康巴兄弟跟我動了一場真刀子!
隻有經曆這些,我才能,超前地成長!
於是,在通往聖城的這最後一段路上,就多了三個渾身是血的瘋爺們兒。
三人中,兩邊是兩個康巴漢子,中間架了一個臉色蒼白的漢人,那漢人就是我。
我們沒做任何的搶救手段,雖然,我身上有藥,但我沒做!
這是一種自虐也罷,一種自我的摧殘也好,但我就是沒做。
我們三個,一路扶著,跌跌撞撞,幾乎是拖行的速度,最終,來到了聖城!
這一路,我沒看到小女巫,也沒有看到我的隊友。
到達聖城的時候,天已近傍晚了。
我們跌撞進城,然後在巴桑的帶領下,去了所謂的八角街。
在街畔,我們找到了一個賣唐卡的,戴眼鏡的幹瘦老喇嘛。
我解下背上,那個沾滿我鮮血,且布滿一記記刀痕的大破竹筒子,鄭重交到幹瘦僧人的手中,然後我兩眼一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撲通倒在了唐卡攤前。
倒下去後,我又強挺著睜眼。
然後,我看到老僧人一臉微笑,伸出幹枯的手,輕輕將掌心貼在了我頭頂的百會穴上。
瞬間,一股仿佛太陽般的強大炙熱力量湧入我的身體。
下一秒,我失去了意識。
我第一次醒來時,發現躺在一個很大的經堂裏,四周掛滿了五彩的經幡,耳畔,依稀聽到若隱若現的誦經音。
我睜眼,打量。
發現身上纏滿了紗布,並且,四周散發一股子奇異的藥香。
我眨了眨眼,感覺遍布全身的傷口處,有一隻隻清涼的小蟲子在湧動,這些蟲子,讓人感覺非常的舒服,一絲絲的涼意,不時滲入皮膚,湧入血液,直達骨髓。
太舒服了。
我深吸口氣,又悠悠睡去。
第二次醒來。
這回,我感覺身上有股子強勁的力量,大腦格外清醒,精神。
也是這一次,我看到有一位戴了眼鏡的老喇嘛正一臉慈祥地看著我。
“你醒了?”老喇嘛問。
“嗯,我感覺很好。”我抬了抬手,發現,傷口已經全都不疼了。
老喇嘛笑說:“你的身上,敷滿了全西藏最好的外科藏藥。再有幾天,你就會痊愈,並且,一點疤痕也不會留下。”
我微笑:“謝謝。”
老喇嘛:“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們,你是真正的勇士,無畏者,你背著幾乎是目前已存的,邪惡力量最大的唐卡,徒步來到了聖城。這樣的精神力,已經不能用罕見來形容了,這簡直就是奇跡。更何況……”
老喇嘛微微一笑:“你還跟護法的金剛,進行了一場生死拚殺。要知道,多傑和強巴的刀術,在藏地,是可以排進前五名的。”
不知為何,我沒有欣喜若狂,我顯的很淡然。
“請問老法師怎麽稱呼?”我問。
老喇嘛:“叫我唐卡喇嘛就行了。”
我笑了笑說:“老法師,我現在是在哪裏?”
唐卡喇嘛和藹一笑:“你在布達拉宮的一個經堂裏……”
我淡然……
怪不得四周的氣場讓人感覺那麽舒服,原來,我住進了巍峨的布達拉宮,聖城的最高聖殿。
我又問:“我的朋友呢?”
唐卡喇嘛笑說:“他們很好,現在,正遊曆拉薩附近的風光美景。噢,對了,我跟他們說,你要辦一件事,辦完,就會回來。”
我嘿嘿:“你個出家人,打誑語。”
唐卡喇嘛一愣,目光跟我一對視,接著哈哈大笑說:“你個小醫生啊,真是,唉,太有趣,太有趣了。”
笑完,唐卡喇嘛端來一碗酥油茶遞到我手上。
我接過,一飲而盡。
接著,他微笑說:“季先生,你知道,這一次西行,你獲得什麽了嗎?”
我一怔。
然後他指了指我的胸口說:“你有了一顆,金剛般純潔,通透,不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