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等待
楚夏修師父是想要為他的亡妻報仇，可是……若是穆王出了什麽意外，她是不是就要為亡夫報仇了。
北城暗潮洶湧，駐守將軍府上，燈火一夜未息。北冰國南城也是如此，他們的軍營，點了一夜火把。
雖然他們這一次勝了，可他們還是沒能攻入北城，而且，楚夏修失去了他的愛寵。
軍帳內，一人修長的手指輕撫著老鷹漂亮的羽毛，不比女子遜色的臉頰沒有一絲表情。
一夜過去了，天在漸漸轉亮，沒人敢去惹楚夏修，就連和他平起平坐的皇甫以仁都是躲著他的。他麵無表情時候，最可怕了，雖然，那張陰柔到讓女孩兒都慚愧的臉沒有表情的時候，才有一點像男子的臉。
“銀光，抱歉。”聲音喑啞，卻聽不出情緒。
整整一夜，他都在重複這一句話。他似乎也隻能說這一句話了。
銀光死了，那隻愛吃番茄的老鷹，死於穆小王妃的箭下。
楚夏修苦笑。桌子上的老鷹，一整夜都沒有動一下，而他一整夜都在想，要怎麽樣，才不會失去自己在乎的東西。
那個小少女怎麽可以那麽狠心，一箭穿心，銀光連被救治的機會都沒有，當場斃命。
那是陪了他數個春秋的寵物啊……就這樣，死於戰場……之前，他在乎的那個人，也是……因她而死……
瀟兮……穆王的小王妃……
為什麽呢！？為什麽……為什麽總是毀了他在乎的東西……曾經，他是真心把她當朋友的，可是……他們現在……
再也成為不了朋友了吧……
雨悅死了……銀光死了……秦世塵重傷，生死不明……無論怎麽樣，他們……都不可能成為朋友了吧……
“銀光，抱歉。等等吧，回到封季國，我再把你葬在我們家。”他不願他的銀光的靈魂在荒涼的戰場徘徊，這裏沒有番茄，銀光餓了該去哪裏找吃的，還是帶它回家吧。他每天給它做番茄它就不會餓了。
“銀光，在回家之前，我們先找人算賬，可好！”既然不可能成為朋友，那就成為敵人吧！他就當她隻是穆王妃，而不是那個明明沒有天賦還堅持學做菜的女孩兒……
大戰後的第二天，竟出奇得平靜，敵方也沒有一鼓作氣繼續攻打北城，北城也在著短暫的一日內，得以喘息一會兒。
皇甫以仁是打算趁著他們獲勝，士氣還足夠的時候繼續攻打北城的，可是楚夏修似乎還沒有從悲傷中走出來，他也不敢去打擾楚夏修，銀光被一箭射下的那一刻，他分明感受到了身旁那人身上磅礴的殺意，楚夏修這個人，還是小心為上。可是，那些來自封季國的術士，隻聽楚夏修的，楚夏修沒有吩咐，他們會乖乖待在楚夏修為他們畫出來的安全陣中，不會到處亂跑。
直到又一天將要過去，楚夏修才走出他的軍帳，“皇上，今夜可要做好準備了，我不知道我們的客人會不會來。”他笑看皇甫以仁。
皇甫以仁笑，“攝政王不用擔心，我早已準備好，定不虧待貴客。”
“瀟兮，已經很夜了，乖乖去睡覺吧。”秦世塵倚在軟枕上，笑得無比寵溺。
秦瀟兮就坐在床邊玩魔方，聽了自家大哥突然冒出來的話，她搖了搖頭，“我要照顧大哥！”
秦世塵無奈低歎，笑意滿滿，“擔心穆王安危所以睡不著就直說，大哥不笑話你！”
他本就是習武之人，修養了一日傷已經好很多了。他自認他還沒有虛弱到讓一個小少女守夜。而且，她拉弓救他的時候，手臂用力過度，還受了一點點傷。
以她平時的性子，這個時間點她已經躺在了床上睡著了。可今天她倒是精神得很！
那就隻能是因為穆王了吧，今夜，穆王孤身一人前往敵方軍營，偷襲封季國的術士。
“大哥，如果是你去，我也會擔心你的。”秦瀟兮撇了撇嘴角。
無論是誰去，她都會擔心的。隻是……去的人是穆王的話，被窩是冷冷的，她一個人睡不著。
她從未想過，那個人對她的影響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哪怕這還是夏天，可隻餘她一人躺在被窩裏，被窩是冷的。她沒睡著，是因為沒有人唱著歌謠哄她入睡。她也不敢睡著，她怕她一醒過來就被人告知，她再也叫不醒他了。
那些影響，無關哥哥這個身份，僅僅是因為他是她的夫君，他是晏無殊。
她還是不知道她愛不愛穆王，不過她可以確定，她不能離開穆王。因為他已成為她的習慣。就算他不是哥哥，也一樣。
可是這一次……他能不能活著回來，是個未知數。他孤身一人，怎可抵擋那幾十萬士兵……萬一行蹤暴露了，他所要麵對的，就是那幾十萬士兵以及一堆稀奇古怪的動物。
手指的動作慢了下來，秦世塵搖頭失笑，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瀟兮，不要想太多，穆王會回來的。”
不為別的，隻為她一人，穆王也會活著回來的。穆王怎麽可能會忍心拋下她一人。
“嗯，他會活著回來的！”秦瀟兮用力地點了點小腦袋。
秦世塵笑了笑，淡紫色眸子裏的疲憊凸顯，“瀟兮要是不想睡就乖乖地待在這兒吧，我先休息一會兒。”
秦瀟兮乖乖點頭，伸手把他的被子蓋好。
手中的魔方隻扭回來一麵，她卻沒有心情再扭了。軟塌上那個男子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他睡得安穩，嘴角輕輕勾起。
她的大哥，經過歲月的洗禮，完全變了模樣。
他現在是夏南國威震一方的大將軍，是夏南國的守護神之一。不說他身上有多少傷疤，他的臉上，就有傷疤，雖說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可是，他受傷的時候，一定很痛。
昔日，那個少年慵懶地倚在塌上，一雙淡紫色的眸子勾心奪魂。昔日，那個少年受了一點點小傷就包紮得無比誇張。可如今，他不能慵懶，一場又一場戰事，磨去了他的慵懶，他現在就如一把剛剛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如今，他也不能因為小點點小病在府裏休息大半月，因為藥物緊缺，他這個大將軍能用的藥物，都是極少的。
她一直後怕，那個黃昏，她差點失去了她的大哥。
秦瀟兮垂眸，紫色眸子裏閃爍著點點淚花。
戰場上，不乏白頭人送黑發人的事。它有多殘忍，不親身體會不會知道。她的大哥既然成了將軍，就注定一輩子征戰沙場，要不他就死在沙場，要不他就撐到告老還鄉。
萬一……萬一大哥哪一次出事了怎麽辦……她的大哥……是因為她才走上這條路的啊……
之前大哥還隻是受點小傷她不曾想過，這一次，她怕了，要不是司畫哥哥和司棋哥哥醫術卓絕，她的大哥就再也睜不開那雙淡紫色眸子了。
這個世界上，她唯一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就是大哥，就好像前世，她隻和父親母親有關係。可是前一世，她見過他們的次數屈指可數，她和他們根本就說不上有感情。而這一世，大哥對她那麽好，她舍不得失去……
“大哥……”一聲呢喃，道出了無數思緒。
秦瀟兮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和自己有幾分相似容貌的人，起身離去。房門被掩上的後一秒，據說睡得十分安穩的男子睜開了那雙淡紫色眸子。
“小妹妹……”他搖頭失笑。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這個年紀的少女都喜歡胡思亂想，他怎麽可能舍得離開她……
他唯一承認的妹妹！他好不容易擁有可以毫無忌憚地寵著她的身份，他怎麽可能離開。戰場險惡，那又如何？！他的小妹妹啊……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啊……
而且，他還沒有見到他的小侄子出世呢，說什麽他也不會離開！一如穆王舍不得離開她，他也是舍不得離開她的。
一生征戰沙場又如何，他願一生駐守邊疆，永不回朝，他願用一生守候那個在他年幼時候告訴他溫暖為何物的妹妹。
夏日的夜晚，風似乎也是熱的。城牆上士兵打起十二分精神守著他們自己的國家。
秦瀟兮本是打算上城牆看看敵方軍營的情況的，卻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然後，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守衛願意讓她上城牆，平日夜裏，若是沒有穆王陪同，她是不可能踏足那麽危險的地方的。
那個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的男子坐在輪椅上，眺望遠方。秦瀟兮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站到他的身側。
“亞父。”她乖乖地喊了一聲，語氣帶著少許疑惑。
“瀟兮，陪我一起等吧。”他隻說了這一句就沒有再開口的打算了。
秦瀟兮一愣，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好”。
和亞父一起.……等哥哥回來嗎？
“亞父.……你.……有沒有等過我的媽咪？”或許是月色使然，她突然就想要問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