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孟芷歡

  李威的表情有些難看，忘川千年苦等本來是一個淒美的愛情傳說，到了這兩人眼裏居然變成了鬧劇乃至自私惡毒的詛咒。這讓李威很不滿。因此李威說道：“兩位，你們尊重一下別人的癡情好嗎？”


  羅寒攤手：“可站在理性的立場，確實很傻很天真。而且說實話，古往今來應該沒有幾個成功過吧。就算僥幸成功，天大地大又去哪裏找對方？更別提萬一投胎到了窮人家，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出遠門。而且你要知道投胎是會變相的，就算不變，出身環境人生經曆都會影響人的高矮胖瘦還有個人氣質，在這個時代，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出身不知道具體長相，就算皇帝也未必找得到吧。”


  火雲補充：“就算踩到狗屎找到了，說不定別人已經結婚生子，熱臉貼上去當小老婆嗎？萬一人家五六七八十了，馬上就要死了，你找到又有個屁用？”


  李威冷著臉道：“冷血。”


  羅寒聳聳肩道：“我們不是冷血，隻是理智。像我們這種人，如果不夠理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在我看來，沒什麽比當下更值得珍惜，來世飄渺，不如享受今生。”


  火雲道：“我就很看不起那些雙雙殉情的，命都不要了，光想著來生。如果相信來生的話，地府輪回你也要信吧，到了地府，審判今生，每個人一生功過各不相同，要受的刑罰也不一樣，你怎麽保證和愛人能夠同時投胎？況且投胎之後記憶清零，怎麽可能和愛人重聚？與其這樣還不如盡力活下去，想盡辦法在一起，抗爭誠可取，私奔價更高……”


  羅寒咳嗽一聲：“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辦正事。”


  李威道：“忘川我已經帶你們來了，我的事情辦完了，兩位是不是應該結賬了。”


  羅寒和火雲摸出身上所有鬼界的錢，交給李威，李威歡喜收了，笑道：“合作愉快，祝你們馬到成功。我先走了。”


  說完李威跳進忘川，消失不見。


  羅寒拍拍手道：“順著河流往上走吧，七葉曼陀羅應該就在岸邊。”


  這裏沒有光源，但並非漆黑一片，隻是有些昏暗，四下都是荒原，除了河麵上的鬼魂，真的是連個鬼影都沒有，顯得異常蕭索。


  兩人小聲說著話，沿著河流步行二上。走了十來分鍾，就看到一片花海，不過一眼望去生長的都是紅色的曼珠沙華，卻沒看見七葉曼陀羅。


  按照丹方注解，七葉曼陀羅花是綠色，代表生命和希望，往往隱藏在曼珠沙華之中，極難發現。


  兩人隻好進入花叢，仔細搜索。


  就在兩人剛剛進入花叢不久，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兩人一驚，他們這次是來找花的，如果被人發現少不了招來地府強者，好不容易潛入就隻能功虧一簣，因此兩人立刻停下動作，蹲在花叢中，準備觀察一下形勢，逼不得已也隻能殺人滅口了。


  腳步聲到了十幾米外就停下了，隨後傳來一個女子的哼唱聲，聽聲音似乎並沒有再靠近。羅寒悄悄探頭，發現一個妙齡女子挎著一個籃子正在采摘曼珠沙華。女子挑挑揀揀，似乎並不是很急。她不急，羅寒和火雲就著急了。


  兩人用手語交流，無奈都是門外漢，比劃來比劃去都理解不了。無奈羅寒隻好釋放精神力，來了個精神交流。火雲也到了這個境界，正好可以互相傳音。


  “有個女的在采花，看上去沒個一兩個小時弄不完。”


  “那怎麽辦？我們是繼續等還是主動出手？”


  “大哥，是個美女唉，我輕易下不去手。要不你上？”


  “我也下不去手啊，那就再等等。”


  兩人精神交流間，那女子似乎察覺到什麽，突然朝著兩人藏身的方向走來。


  兩人大驚，就算下不去手逼不得已也隻能辣手摧花了。


  誰料女子在七八米外站住，開口道：“你們是什麽鬼？怎麽會出現在曼珠沙華花叢之中。”


  聲音清脆可人，兩人卻無動於衷，希望能夠引誘對方接近，一舉製伏。


  “你們不回答，該不會是想引我過去，好對我下毒手吧？你們不出來，我可就喊人了。”


  壞菜，這丫頭怎麽這麽聰明？無奈之下，兩人隻好站起來。


  女子笑吟吟道：“這才乖嘛，想你們這樣的念力修為，應該不是普通鬼魂，怎麽會跑到這裏？看你們的衣著，不像是地府中人，莫非是偷偷潛入的？”


  羅寒摸摸鼻子道：“姑娘，你不知道有時候表現得太聰明，會惹來殺身之禍嗎？”


  女子嬌笑道：“你們若是地府中人，自不會殺我。你們若是偷偷潛入，更不敢殺我。我若死，孟婆堂中的魂燈便會熄滅，孟婆大人便知道有人潛入行凶。”


  羅寒無奈：“這麽說我們還真不能把你怎麽樣了？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叫人？”


  女子道：“其實之前你們還不知情，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可你們沒有，這讓我覺得你們不是十惡不赦的壞鬼。這地府向來死氣沉沉，難得能碰見外麵的鬼，我為什麽要告發你們？”


  火雲道：“可我們是來辦事的，可不是陪你聊天解悶的。”


  女子道：“你們做什麽？如果不危害地府，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忙。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孟芷歡，孟是孟婆堂所有人的姓，你們叫我芷歡就可以了。”


  “寒風。”


  “火雲。”


  自報姓名後，羅寒說道：“我們是來找七葉曼陀羅的。”


  孟芷歡一驚：“七葉曼陀羅？你們不是鬼？”


  兩人皆是驚訝，火雲問道：“何以見得？”


  孟芷歡解釋：“七葉曼陀羅乃是綠色曼陀羅中的極品，蘊含強烈生機，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對於已經沒有肉身的鬼魂來說，其散發的強烈生氣簡直就是最猛烈的毒藥，絕不會有鬼魂敢主動來找七葉曼陀羅的。”


  羅寒聳聳肩道：“既然你猜到了，我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我們是從人間來的，取七葉曼陀羅是為了煉製一種丹藥。芷歡姑娘久居此地，可曾見過？”


  孟芷歡搖頭：“七葉曼陀羅極為罕見，未成熟時與如同綠色曼陀羅無異，隻有在其花開至最盛的時候，附近草木生機盡皆被七葉曼陀羅吸收，枯敗凋零之後，才會顯現七葉曼陀羅的形態，其過程隻有一天。而且每次七葉曼陀羅出現的地點都不一樣，往往之前隻有普通綠色曼陀羅的地方，會突然出現一朵七葉曼陀羅，除非運氣恰到好處，否則怎麽也采不到。”


  兩人大驚，火雲道：“如此說來，我們豈不是要無功而返了？”


  孟芷歡眼珠子一轉說道：“雖說正開的七葉曼陀羅很難找到，可之前采下的卻不是沒有。隻是這東西十分稀少，向來都被孟婆大人珍藏，除非你們能說動孟婆大人，不然就隻能流連花叢慢慢碰運氣咯。”


  羅寒兩人當然沒功夫在這裏逗留太久，因此羅寒問道：“不知道怎樣才能從孟婆處拿到七葉曼陀羅？”


  孟芷歡道：“要我告訴你們也可以，不過你們得讓我開心才行。今天我奉命采摘曼珠沙華熬製醒神湯，你們先幫我采齊一籃子，說不定我一高興就告訴你們了。”


  兩人對望一眼，滿是無奈。羅寒問道：“要怎樣的曼珠沙華才符合要求？”


  孟芷歡道：“我們要的是即將枯萎的曼珠沙華，你們仔細找吧，過後我會再看一遍的。”


  兩人在附近搜尋起來。孟芷歡又道：“你們就不好奇？我們要曼珠沙華做什麽？”


  羅寒隨口道：“你是孟婆堂的，當然是熬製孟婆湯唄。”


  “笨。孟婆湯是讓人忘卻，曼珠沙華是人的前世記憶，怎麽可能用曼珠沙華熬製孟婆湯？”


  羅寒聳聳肩，根本不在意，不過還是滿足孟芷歡的喜好問道：“那又是做什麽的？”


  “那我就跟你們從頭說起。眾所周知，地府鬼魂投胎前都要喝孟婆湯，但每天投胎數量太多，孟婆一個人怎麽可能忙得過來？所以地府成立了孟婆堂，由最早的孟婆擔任堂主，其下成員分管采購材料、熬湯、分發以及後勤。奈何橋上的就是通常意義的孟婆，負責的是給投胎的鬼魂分發孟婆湯。而在之前，自然需要人去收集熬製孟婆湯的材料，以及熬製。孟婆湯具有清除記憶的功效，其主材料或多或少都帶有這種性質，如果采集過程中不慎中毒，不能及時應對，就會讓孟婆堂損失一名經驗豐富的成員，而我們采集曼珠沙華，就是為了應對這種情況。長期服用曼珠沙華熬製的醒神湯，可以保證我們不受孟婆湯逸散的氣息和其材料的影響，保持記憶。”


  孟芷歡見羅寒兩人很配合地一邊采摘曼珠沙華一邊傾聽，滿意地繼續說道：“孟婆湯眾人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才能維持投胎的秩序。而作為堂主的孟婆，則可以放鬆下來，不用事事親力親為。這本來是好事，可是這人一閑下來就會空想亂七八糟的事，越是清閑便越是容易胡思亂想。因而孟婆大人就有了煩惱。你們猜猜是什麽煩惱？”


  火雲嘿嘿一笑：“地府高層公職都是修煉之士，相當於仙人，莫非是思凡了？”


  “呸！”孟芷歡沒好氣地說道：“孟婆大人在奈何橋上見慣了生死別離，可不是那種單純的小姑娘。”


  火雲道：“那會是什麽？”


  孟芷歡道：“孟婆大人早年親守奈何橋之時，曾經遇到過一個妖魂。常理來說，妖族雖然因為有法力，妖魂強大，但為禍也頗多，入得地府，往往要在各大地獄裏受刑多年，待到出來，早已虛弱如同常人。但這個妖魂卻有些不同，原因是這妖本就吃素，心有善念，多年不曾為惡，入了地府沒受多少苦頭就得到了投胎轉世的機會，彼時妖魂還很強大。按照判罰，他用今生善洗刷了往生惡，得到了投胎成人的機會。到了奈何橋上，孟婆大人與之交談，發現其個性良善，舉止有度，風度翩翩，完全不似妖族魯莽，因而頗有些欣賞。孟婆大人於是故意在他的湯裏加了一點醒神湯，劑量不大，但可以讓他保留一些模糊的記憶，這樣就能讓他從小就顯得聰慧。很多年過去了，那個人一直沒有再踏上奈何橋，孟婆大人閑暇之時想起，頗有些掛念，但她值守奈何橋，輕易不能離開地府，所以也沒辦法打探他的消息。”


  火雲嬉笑道：“還說不是思凡？不過孟婆一把年紀了，這樣不好吧？”


  “你胡說八道什麽？孟婆大人是神仙，而且是永生那種，哪有什麽年齡問題？之所以傳出去的形象是老婦，還不是為了方便工作？不僅如此，奈何橋上現在那些姐妹，也都是貌美如花，隻不過故意變化成那般模樣，一下班就變回來了。哎呀，被你帶偏了。”孟芷歡反駁完才意識到跑題，忙回歸正題道：“孟婆大人可不是動了男女之情，隻是覺得那人有機緣，得以用強大妖魂投胎，若是投身修道，前途無量。但這些年如果他修道成仙，或許能夠恢複那些模糊的記憶，至少也會來感謝孟婆大人一下。即便死了，也應該會再次來到奈何橋。孟婆大人時常對我們提起這人，還將她所知的事跡說給我們聽，教訓我們，心中必然是十分看中的。若是你們能找到這人的消息，說不定孟婆大人一高興就送你們一朵收藏的七葉曼陀羅。”


  羅寒道：“你開玩笑吧，一個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人，沒有任何線索，你讓我們怎麽找？大海撈針都比這容易吧。”


  “笨。”孟芷歡道：“誰說沒有線索的？孟婆大人說過，這人記憶沒有清除幹淨，投胎之後身上必然留下胎記。按照她推測，這胎記應當是在臉上。再加上其魂魄強大，必然不會泯然眾人，所說難找，卻也不是完全沒有頭緒。”


  “等等，你這麽積極，有什麽目的？”羅寒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無緣無故，孟芷歡憑什麽大費口舌給他們說這些？


  孟芷歡狡黠眨眨眼：“當然是為了……去人間玩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