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失去了他

  2005年立夏過後的伏天，讓鞍寧這座城市陷入一陣無望的高溫裏，人們情緒被逐步上升的熱浪擊碎成凋零的花朵。自從那日早會過後，林袁就再也沒有在學校出現過，這一曠課就是一個星期之久，這讓本無心聽課的周澈更加怠惰了起來。


  班主任老黃在私下一直反複的強調他們：“一個星期之後的期末考關係到你們第二學年是被分到理科班還是文科班，所以你們都要給我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去對待，特別是你，周澈別給我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給我認真一點。”


  全班同學都意識到這次考試的重要性，所以大家都不敢放鬆身心，背完單詞背公式要不然就是沒完沒了的埋頭做習題。這讓本就愛熱鬧的周澈著實無聊了一把，他百無聊賴的斜靠在座位上轉著筆，一副毫無所謂的樣子看著別處，不經意看著大理石的地板紋路上滴落的水灘，眉心不由自主的緊蹙著，王鬱知道他的心思也沒道破，隻是很平常的拍了拍他說：“哎，別想了，看書吧。”


  周澈恍過神來，一副茫然的點了點頭，眼神卻不自覺地瞟向靠窗那個被樹蔭蒙蔽的座位，短暫的一刻之後，周澈才認真的坐直了身體，拿起筆在練習冊上認真的演算著題目。


  而一邊的林袁，在被父親帶回家的第二天，正經曆著無上絕望的死寂。


  她在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已經一天一夜了，這讓本就氣憤無比的父母更加生氣，在父親叫喊了多次以後，她才慢慢從床邊站起身來，一臉沉靜的站在房門旁邊，直勾勾的看著那把被大力扭動著的門把手，房門外父親還在房門外大聲的喘著粗氣，隨著房門的顫動，林袁感覺到父親的怒氣正隨著打開房門的棘手而上升，林袁這時才撩起左手手腕的衣袖，右手在其上已滿是凝固的條痕傷疤的手腕上，重重的劃上一下又一下，重力絲毫不減，以至於這次，林袁能深刻的感覺到前幾次不曾出現的淺談疼痛。


  林袁不想出去，她甚至都能想到父親氣急敗壞的揪著她的衣領去醫院檢查的場景，她是多麽驕傲的小孩，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如此挫敗過的時刻，而此時就算她不用想都能知道，就算最後沒有發現自己懷孕，小區裏的那些無聊刻薄的大媽也會以這件莫須有的事情議論她一輩子。


  父親終於還是撞開了房門，正滿眼怒氣的準備向林袁衝過去，卻看見林袁散落著長發，垂著眼睛，看不清她的臉，她踉蹌了一下，搖搖晃晃地站著，她的右手緊緊握著一把美工刀，刀鋒上有濃厚的血跡，她光著腳站在那裏，雪白的肌膚上都是深紅的一片，連褲子上都沾染了大片，手腕上的混紅的一片還在汩汩流淌著。母親驚嚇的叫出了聲，她連忙越過林袁父親的身旁去到她的麵前，接下林袁快要倒下去的身體，哭喊著林袁的名字，父親這才恍過神抱起林袁迅速開車飛奔向了醫院。


  林袁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了，父親背對著她和醫生說話，母親在一旁關切的看著她，眼睛裏都是氤氳一片，躺在床上的林袁才緩慢的恢複過意識來聽見醫生對父親說：“我們認真的檢查過了，你的小孩沒有懷孕，除了她手腕上的傷口，我們還發現了她的背脊上的烏青的痕跡……”


  父親沒有說話，他隻是若有所思的撇過頭，什麽也沒有說，醫生仿佛也明白了什麽，隻是淡淡的說：“我希望你們大人能保護好你們的孩子，不要讓她在一次出現這種狀況。”


  父親點了點頭，母親走到林袁的身邊牢牢握著她的手，帶著哭腔說：“醒了，感覺怎麽樣，想吃什麽，媽媽給你買去。”


  林袁撇過頭沒有理會，任憑父親在她耳邊說了一大堆道歉的話。當下的林袁覺得，再也沒有比現在更讓人悲傷的事了，她覺得整個胸口忽然擠得很難受，為了緩解這種難受，被子下的雙手不得不捏緊蜷縮，眼淚止不住往耳朵裏流去，一聲轟隆一聲轟隆向她耳蝸襲去。


  她忽然想到回家那天，父親生氣的罰她跪在地上，用那根所謂管教的藤條一下一下抽打著她的背脊，除此之外，他還宣布了一個早就該承認的事實，他理所當然的樣子，讓林袁感覺到無比惡心，盡管林袁不願意麵對和承認，但他跟母親還是辦理了離婚手續。


  挨完打的林袁在得知這個消息過後，瞬間癱軟倒地。


  她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從此以後，她變成被他倆遺棄的孩子。她都能夠想到，可能不久之後，父親會馬上和那個女人結婚，或者母親也會遇到另一個對她好的人，那麽，她怎麽辦。


  一下子癱軟坐在地上的林袁隻是愣了一下，然後很快的起身，她覺得，餘下的一生，她再難找到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