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夢境當做了現實
大病初愈的眠小綿並沒有遵守莫風的話躺在床上修養，她隻顧得忙活自己的事情，將新買來的雞翅洗了又洗，打開火，站在灶台邊小心翼翼地翻炒燉煮。
這些步驟對於他和她來說，都無比的熟悉，但是他卻沒辦法放下心來，因為他明白，這一頓飯，眠小綿並不是給自己做的，而是……給那個已經夭折的孩子做的！
濃稠湯汁裏正不斷翻滾著小小的泡，散發出濃鬱的香氣，如果實在平時的話，莫風一定會搓著自己的雙手，迫不及待的在眠小綿旁邊吹噓這菜做的是多麽出色，隻不過現在，他的眼睛裏，卻隻是痛楚。
等到湯汁完全收好，她嫻熟的將雞翅倒入盤中，盡管眼眶裏充滿了紅血絲，可是她卻全然都不覺得累，而是微笑著又盛出一碗米飯，放在托盤裏向餐桌走去。
在她的思想中，寶寶已經出生，而且已經漸漸長大，最喜歡吃的是可樂雞翅，最喜歡的主食是大米飯！
這一切，都是她臆想出來的！
每每看到她這個樣子，莫風的心裏都如同刀絞一樣的痛苦！
看到她端著飯菜朝自己走了過來，莫風下意識的讓開廚房門口的道路。
他能夠清晰的看見，在她的眼睛裏並沒有焦距，空洞的沒有一點生氣，而那徑直的走向，也已經證明了，她仿佛完全沒有看到莫風的避讓，隻是如一陣風般輕輕走了過去。
莫風不止一次猜測，眠小綿是不是因為丟掉了自己的孩子，而導致精神上出了問題，可是現在的他，卻也不敢帶著眠小綿去求教這方麵的專家，文森特不止一次幫她看過，但每一次都是搖頭歎息，在文森特看來，眠小綿並沒有出現精神上的疾病，隻是……她在強製性的要求自己，把現實當做夢境，把夢境當做現實！
這是心理的魔障，而跟精神無關！
看著她將托盤放在餐桌上，莫風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割開了一個口子，潺潺的血液從裏麵流落出來，令他覺得疼痛不已，而她唇角的笑容也像雲影般溫柔，看著她擺好碗筷和那盤可樂雞翅，她抬起頭，含笑對著寶寶的房間喊：
“寶寶，吃飯了！”
當然在真正的情況之下，是根本就不存在寶寶的房間的，隻是眠小綿一直都認定有一間嬰兒房，莫風實在是沒有辦法，就隻好叫人給打造了一間嬰兒房！
看到眠小綿臉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心底驟然的絞痛使得莫風猛地握緊了手指。
“小綿，醒醒好嗎，不要再這個樣子了，你知道我看到你這個樣子，我的心裏有多麽的痛嗎！”
莫風猛地從後麵抱緊了眠小綿，在她的耳邊用力的說著，雖然這種方法，他也用過了不止一次，但是每天他都在嚐試，他想依靠自己的呼喊，讓眠小綿能夠蘇醒過來，也許有一天，她就真的能夠醒過來呢！？
然而，眠小綿的反應，卻再次讓莫風失望，甚至於絕望！
“你放開我，快放開我，寶寶餓了，寶寶需要吃飯！”眠小綿似乎根本就不認識自己的一樣，瘋狂的掙脫他的懷抱，然後夾了一塊雞翅，放在一旁的米飯中，對著那完全是空無的一團空氣說道：“寶寶，你餓了對不對，媽媽喂你吃啊！”
喂？
莫風怔住，她要怎麽喂？
他看見，眠小綿拿起碗筷，將那雞翅舉向空中，鬆開了筷子，緊接著，雞翅就掉在了地上，濃鬱的湯汁，濺在雞翅的周圍，看上去，似乎十分的殘忍！
眼前眠小綿從來都沒有這種動作，她隻是為她想象之中的那個寶寶盛好飯，然後就等著想象中的寶寶吃完！
但是今天，她的病情似乎又加劇了！
莫風實在是忍不住，眼睛裏流出了淚水。
“寶寶，你為什麽不吃呢？”眠小綿看著那空蕩蕩的座椅，有些心疼的說道，然後她笑了，說道，“媽媽知道了，你一定是覺得剛才爸爸抱住媽媽了，耽誤你吃飯了對不對，一會兒媽媽就幫你打爸爸，好不好？”
莫風眼睛一亮，不由好奇地問：“你知道我是爸爸？”
“知道啊，我當然知道，我當然知道你不喜歡爸爸，可是他是你的爸爸啊，不管你心裏多麽不喜歡他，都一定要對他好，你明白嗎？”
令莫風再次絕望的是，眠小綿的回答，明顯不是對他的問題的回答，而是對那個幻想中的寶寶的回答！
眠小綿又一次將雞翅夾了起來，然後給那虛無的空氣喂了過去，結果自然還是一樣的，雞翅直接就掉落在了地上。
“寶寶，你不要再鬧了嘛，爸爸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媽媽替他給你賠禮道歉好不好？”
看著眠小綿那一臉正經的樣子，莫風的心裏，就如同嚼蠟一樣的感覺，什麽酸甜苦辣都已經感覺不到了，隻剩下了無奈與憤怒！
他走到眠小綿的身前，從她的手中，將飯碗直接就搶了過去，提醒她一樣的說道：“小綿，我告訴你，不管你心裏有多少苦水，都可以盡情得倒給我，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難道你對著一團空氣說話，很舒服是嗎？”
沒有回答。
就如同完全聽不見他的聲音一樣，眠小綿拿起自己身前的碗，又一次的遞了上去，笑眯眯的說道：“寶寶，沒關係的，媽媽這裏還有飯，你吃媽媽的這一碗好不好？”
……
莫風終於決定要放棄了。
燦爛的陽光，她的細語柔聲響徹在這個布置溫馨的屋子裏麵，卻沒有一點溫馨的感覺，反倒是有各種各樣說不出來的冷酷，窗外是陽光明媚的天氣，但是這屋子裏麵呢，卻像是永遠都見不到春天的寒冬！
莫風眼睛裏的光芒一點一點消退下去，他呆呆的坐著，呆呆的看著眠小綿。
而眠小綿又開始一遍又一遍的給自己幻想出來的寶寶喂東西吃！
等到所有的雞翅和米飯都已經灑落在了地上之後，莫風的心幾乎都要碎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他隻能坐在一邊，守候著她，盡管這樣的守候，也並不能挽回什麽！
終於，他看不下去了！
如果眠小綿再不吃點東西的話，那麽她又會守到下一頓飯的時候，才會從嬰兒房裏麵出來，這是這段日子來，眠小綿養成的習慣，莫風已經完全記住了。
他拿起麵前的碗筷，給眠小綿夾了僅僅剩下的一塊雞翅，遞到了眠小綿的嘴邊，柔聲說道：“你也吃一點好不好？”
眠小綿無動於衷，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一樣！
“哪怕……隻是吃一點，好不好？”
莫風的口吻裏麵，加了許許多多的央求，盡管他心中也明白，這樣的做法，根本就是無用的！
麵對沒有任何思想的眠小綿，他還能做些什麽呢？
看著眠小綿那僅僅閉住的嘴唇，莫風的心中充滿了深深的無力感和沉痛感，他忍不住又把眠小綿抱在了自己的懷中，閉上眼睛，聲音沙啞：“小綿，我知道沒有了孩子，你心裏很痛，我跟你一樣，也非常的痛苦，但是我們還有明天，不是嗎？如果我們逝去的寶寶看到我們現在這個生活狀態，一定也會哭泣的，對嗎？”
“哭泣？”
眠小綿一愣，像是反應過來什麽一樣，猛地從莫風的懷抱中掙紮出來，衝向了嬰兒房，大聲的說著，“寶寶，你不要哭了，媽媽這就來了，媽媽隻是想吃個飯，既然你不讓媽媽吃，那媽媽就不吃了好不好？”
莫風驚痛的看著那個背影，感覺到周身的冰冷，他呆呆的看著嬰兒房的方向，再也無法冷靜。
他決定，要將眠小綿的生活狀態說給自己的朋友聽！
是的，自從眠小綿出院之後，他一直都沒有跟陸川他們說過，眠小綿竟然會是這種生活狀態的，每當眠小綿的好友打電話過來，他都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過去，因為他覺得，他帶給那些朋友們的麻煩，也實在是太多了！
他應該依靠自己的力量，將麵前的這些麻煩事，統統解決過去！
但是現在呢？
他覺得自己已經渾身乏力，幾乎已經沒有任何一點再麵對困境的能力了！
“川子，你現在在什麽地方，能過來一趟嗎？”莫風的口吻中，充滿了無力和央求，他也知道，自己的求救可能一點作用都沒有，但是他依舊打出了電話。
陸川聽出了莫風聲音之中的痛苦，抓緊問道：“怎麽了，莫風，是不是出事了？”
“……你先過來吧！”
張開口，卻又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說自己遇見的這些事，莫風深深歎了口氣，說完，就把電話掛斷了。
然後，他又給聖水、歐陽爍、文森特打了電話，把每個人都叫了過來，心裏的陰鬱，這才算是稍稍放鬆了一點兒！
這麽長時間的獨自麵對，他的心，已經臨近崩潰了！
他走向了那件嬰兒房，心情無比的沉重。
“小綿，陸川他們就要過來了，希望朋友們的出現，能夠讓你振作起來，我真的太累了，我不能再看著你這個樣子了！”
莫風慢慢的坐在地上，他的目光，已經沉沉的黯淡下來。
當陸川他們來到這裏的時候，眠小綿已經沉沉的睡去，隻不過這個時候，莫風依舊不敢休息一會兒，他像是傻子一樣的守候在眠小綿的身邊，努力地瞪著雙眼，看著眠小綿那一副安靜的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