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鄭文楷和安欣在農村拍攝了半個月,終於完成了任務,在他們返回城裏的頭一個晚上,鄭文楷對安欣說:“這半個月太累太辛苦了,我們出去找一個地方喝喝酒,好好放鬆放鬆。”


  安欣麵有難色,嘀咕道:“師父,我不會喝酒。”


  鄭文楷看著安欣窘迫的樣子,把手一揮:“哎呀,我不讓你喝白酒,喝幾杯啤酒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


  安欣不好意思多推辭,就陪著鄭文楷來到鎮上的一家路邊排檔,師徒倆人找了一張幹淨的小桌子,麵對麵坐下來,鄭文楷點了幾盤鹵菜和幾瓶啤酒,兩人邊吃邊喝邊聊天。


  鄭文楷連喝三杯啤酒,然後說道:“出來半個月了,也不知道家裏好不好?說實話,幹我們這一行的,經常出差,工作起來沒日沒夜,當初就不該成家。”


  安欣笑道:“師父,你今天是怎麽了?我們的拍攝任務已經完成了,你怎麽反而不開心呢?”


  鄭文楷喝了一大口啤酒,歎道:“唉,安欣,你不知道,這麽多年來,我的心裏一直很愧疚,因為我欠我愛人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安欣的心裏很疑惑,平時在單位裏的鄭文楷是一副叱吒風雲的樣子,今天他是怎麽了?話語裏透露著無奈和傷感,安欣關切地說:“師父,你有什麽話就盡管說,雖然我不能幫你什麽,但是我願意聽你傾訴。”


  鄭文楷放下手中的酒杯,抬頭看著遠處的夜空,思緒回到了從前,他慢悠悠地說道:“我今天就給你說說我的愛人吧,在我的眼裏,她是世上難得的好女人。”


  安欣點點頭:“我一直都很想了解師娘,但就是沒有這個機會,沒有想到今天如願了。”


  鄭文楷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來,他朝著安欣微微一笑,說道:“我是在東北當兵的時候認識我愛人的,她是部隊醫院的醫生,她爸爸是司令員,她也算是**,我和她結婚的那一年,我老媽中風癱倒在床上,我是家中獨子,照顧我媽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落在我的頭上,我本想在部隊裏好好地大幹一場,但為了我的老媽,我隻好從部隊轉業回來,我愛人她放棄部隊醫院優厚的待遇,跟著我回到了澴川。”


  “一個東北人跑到我們這裏來,真是勇氣可嘉,佩服。”安欣忍不住插了一句。


  “我愛人她以前是家中的嬌嬌女,可是她一進我的家門,累活重活都搶著幹,我工作忙,照顧我媽的事情幾乎落在她一個人的身上,後來,我們有了孩子,她的擔子就更重了,又要照顧我媽,又要照顧孩子,還要上班,每次看到她疲憊不堪的樣子,我就有想辭職的衝動,但我愛人總是寬慰我說,男人要以事業為重,家裏的事情就交給她打理,她還說我的工作有成績,她的臉上才有光彩。我們這次出來這麽長的時間,她肯定在家裏累得夠嗆,我每天晚上隻要一想起她,心裏就不是滋味。”


  安欣聽了,稱讚道:“她真是一個善良賢惠的好女人。”


  鄭文楷苦笑了一下,接著又咕嚕咕嚕地喝了幾杯啤酒,歎道:“是啊,能找到這樣的好老婆,我鄭文楷算是三生有幸了。她一個土生土長的東北人,剛到澴川的時候水土不服,冬天我們這裏濕冷,又沒有暖氣,夏天高溫悶熱,像火爐,她硬是每年都熬了過來,她對我的好,對我們全家的好,我怕我這一輩子都還不了了。”


  安欣看著鄭文楷憂鬱的神情,聽著鄭文楷講他的家事,她的心裏明白鄭文楷沒有拿她當外人,安欣以一個朋友的口吻寬慰道:“師娘願意犧牲,心甘情願地付出,說明她很愛你,為所愛的人付出一切,她是快樂的,也是充實的,師父你就不要內疚了。”


  鄭文楷笑了一聲:“你這個小丫頭還蠻會說話的,來,為我們所愛的人和愛我們的人幹一杯。”鄭文楷和安欣舉起酒杯,碰了一下,兩人一飲而盡。


  鄭文楷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安欣,你和何寶祥談得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吃你們的喜糖呀?”


  “我已經答應我媽媽,今年秋天我們就結婚。”安欣誠實地回答。


  鄭文楷拍手叫道:“好!好!好!等了這麽多年,終於可以把我的愛徒嫁出去了,我和何寶祥接觸得不多,但我看得出來,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人。”


  安欣點點頭:“是的,他人還不錯,這次我媽媽住院做手術,多虧了有他照顧。”


  鄭文楷說:“在我看來,能對對方的父母盡孝道的人,都是很不錯的人,希望何寶祥能像我的愛人一樣,能夠理解我們這些做記者的,尤其是電視台的記者。”鄭文楷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我現在越來越有體會,人活在世上真不容易,像我這樣上有老下有小,就更不容易,我們每天忙碌、每天努力,都不是為了自己,我們活著也不是為自己而活,都是為我們的親人、愛人而活。”


  安欣聽了,心想:是啊,我們忙碌,我們努力,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我們至親至愛的親人,我們總是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為親人帶來好的生活、新的希望,為了這個美好的願景,犧牲青春,犧牲愛情,犧牲前途,哪怕是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在安欣看來,犧牲也是一種努力,它應該是比純粹的努力更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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