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64 深層試煉
“這些都是假的。”費奇站在血泊之中。他魔鬼的部分讓他在這種環境中怡然自得，他人類的部分則專注於欣賞眼前巨大的美景，沒有一個部分會緊張甚至恐慌。“很逼真，但仍舊不是真實。我在想，這種一層一層嵌套的幻覺你能夠支撐多少？”
“如果真的和假的沒有區別，那麽幻想是一個比現實要更加美好的世界。”最高教母身無寸縷，身體隨之縮小，至少和費奇已經能夠相配。“費奇，八目族除了我們，都是由男性主導和統治一切的。顯然，你將重現往日的榮光。你為什麽不伸手摸一摸我，然後告訴我是不是真實的？我相信你會改變主意的。”
費奇深吸一口氣，讓血腥的味道充斥鼻腔，然後蔓延到全身。受到這種味道的刺激，他靈魂內魔鬼的部分越來越蠢蠢欲動，邪惡、殺戮與暴虐的情緒正在增長，正如不斷增長的情欲一樣。看到的、聽到的、嗅到的和觸到的，周圍的一切都在給他提供理由，不管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似乎都不出格。不管這裏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完全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做任何事情。或許這就是最高教母“真的和假的沒有區別”的真正含義。
“很有趣，所有能讓我個人得到滿足的情緒都在增長，似乎這裏知道我在想什麽。”費奇手持逗貓棒，在血泊中緩緩前進。腳下傳來啪嗒啪嗒的粘濁聲響，身後則是八目族女性各種誘惑的呻吟。費奇搖搖頭，皺著眉頭對最高教母說道：“先把你們的聲音停一停，不要讓我覺得解決這件事太容易。”
“解決？你要解決什麽？你可以吩咐我們去做。”麗茲舔了舔嘴唇，微笑著說道。
“砸碎水晶晶簇你也可以去做嗎？”費奇說完，最高教母的臉色就變了，邪魅和誘惑逐漸消失，換成緊張和迷惑的表情。
費奇點點頭，“挺逼真的，這個反應也在我的預料之內。可就是這種逼真讓這裏失去了真實的感覺。”他走向自己同伴的屍體，撿起“迪德莉特被斬下的頭顱”，提在手裏看了看，用手指戳戳，然後扔到一邊。
最高教母輕輕哼了一聲，道：“精靈好弱。在我們的舊世界，一個八目族戰士就能擊敗他們一百人。”
“我不和你探討強弱的問題。”費奇左找右找，終於找到貝妮和夏妮剩餘的部分。他將“夏妮殘破的屍體”翻過來仰麵朝上，然後就看到她臉的部分被重錘完全砸碎，根本看不清原來是什麽樣子。費奇並沒有因此停下手，而是繼續掀開她的麵紗以及整個兜帽。
那是一頭柔順光滑的黑色長發，可以垂到後腰，並在末梢的位置稍有卷曲，看起來像是浪花一樣。“嗯，現在可以肯定這是水晶晶簇加上某種與靈魂相關的效果。我要想想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中招的。”
費奇在血泊和屍體碎塊中慢慢踱步，就如同在自家後花園的小徑上一樣。最高教母麗茲注視著他，目光中除了好奇，更多了一分佩服。整個試煉的目的就是為了觀察費奇，看他在各種情況下能不能滿足八目族的需要。幾百年封閉的，或者說被遺棄和困在地下的生活讓八目族有了自己的想法。預言固然重要，可遵守預言的前提是讓族人幸存下來，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她們絕不會為了完成預言而將自己的命運交到一個會帶著大家毀滅的人手中。
但是，費奇也過於從容了吧？麗茲很難想象會有人具備這樣的心理素質，就連死亡和毀滅也不能讓他產生動搖。而且，費奇並非沒有情緒，他不是失去了心智的亡靈，他依舊會有各種各樣的衝動，可那些情緒無論怎麽煽動，似乎也不能讓他失去理智。這實在太奇怪了。
“我大概有頭緒了。”費奇突然說了一句。他停下腳步，揮動法杖，數排符文以發光圖案的形式漂浮在半空中。“這是你用來破解我氣元素繩索的法術，我用它反過來破解了你的咒語。但是……這是個陷阱對不對？它實際上會加強整個試煉對我的幻術效果是不是？”
最高教母麗茲不置可否。
“看來是這樣，你已經演不下去了。根據你之前的人物設定，這個時候你本應百依百順，滿足我的一切欲望，當然也包括好奇心。既然你現在不回答，那說明我正在和你直接對話，而不是這個場景中的某個虛假形象。幫我個忙，也幫你自己一個忙，將這些血啊、屍體啊都去掉，這樣咱們也可以更自在地對話。”
“費奇，你真的令人非常驚訝，我們八目族沒有人能夠像你一樣冷靜地麵對這個試煉。”最高教母輕輕鼓掌，但她並沒有改變周圍的環境或者消解法術，也沒有給自己變出一身衣服來。她說完佩服的話，突然語氣一轉：“不過你仍舊有地方說錯了，這個試煉還沒有結束。”
“看來的確沒這麽簡單。”費奇揉揉嘴巴，原地轉了個身，再次觀察周圍的一切。他的目光透過大殿柱子之間的空隙向外觀望，整個洞穴盡收眼底。每一個八目族都栩栩如生，每一件物品都惟妙惟肖，整個地下城市並非是死板的畫卷，而是具有生命的活物一樣。“這麽大規模的幻術真令人難以想象，不管是整體還是細節都很有說服力，我不相信這是你能夠達到的法術水平……”
“你怎麽這麽肯定？要知道我們八目……”
“你們八目族……”費奇接著說道：“……精通法術，善於運用符文——這我已經知道了。而八目族過去是男性統治女性，那麽很容易得出結論：男性掌握了更強的資源和力量，而這力量十有八九就是法術吧？”
麗茲點點頭：“這一點你沒說錯。”
“那這個試煉裏麵有很大的部分都是來測試我的法術能力吧？”費奇看著半空的符文，皺著眉毛，緩緩點頭：“水晶晶簇可以讓人服從命令，這我已經見識過了。如果你們能夠加強這個效果，是不是能營造出更強的說服力？”
“明白了。這場試煉在我答應參加試煉的時候就開始了。我的首肯就相當是一個邀請函，可以讓水晶晶簇的力量順利進入我的心靈，因此我完全沒有察覺。”
最高教母什麽也沒說，隻是保持兩隻手垂在身前，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開始試煉後便是走下螺旋樓梯。現在我不能肯定是不是真有這個樓梯，或者它隻是法術深入我內心的一種表現。這一段樓梯其實是法術在窺視我的靈魂，想要挖掘其中的秘密，來給我設計試煉的內容——我在樓梯中感到的燥熱和緊張應該來自我心靈自我防護的預警，所以當我詢問試煉是不是已經開始的時候，第一份邀請函失效，走樓梯的過程就進行不下去了。緊接著就開始第二階段：墜落。”
“你很聰明，將試煉分成一個又一個階段，每一個階段也可以當做新的邀請函，來加強試煉法術的力量。那個墜落的過程用來營造緊張感，好借此繼續試探我的內心。正因為這仍是試探，所以你在那裏不會攻擊我，隻會不斷用妨礙來保持緊張感。對，這樣就說得通了。在那個階段，你的攻擊會造成嚴重的心靈刺激，比如讓我直接擺脫法術。”
費奇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他的眼睛隨之變成紅色，地獄的火焰在燃燒。“我很好奇，你能夠挖到多深？這中紅色的眼睛你想到了嗎？我現在有點明白了，在樓梯上的那些灰塵氣息來自我靈魂中的記憶。所以，這的確是一步一步進行的。”
“第三階段的試煉是戰到最後，而在目前的場景中，大家都死了，我的確是最後一個。這個試煉原本是想測試我在孤立無援的狀況下是不是有足夠的鬥誌吧？隻是不明白為什麽突然多了色誘的戲碼？是不是我用了你的破解法術，導致第四階段試煉提前開始？”
“這裏到底有多少層試煉？！”費奇用逗貓棒指著最高教母厲聲說道：“你的角色設置要求服從，所以要麽服從，要麽這一層試煉我已經通過了。”
“我說了，試煉已經結束了。”麗茲歎了一口氣：“現在不是試煉的題目，而是處理試煉失敗者的地方。你用了我的法術，破壞了試煉咒語的完整性，所以第三個試煉和給失敗者的仁慈混在一起了。我還可以離開，但你將永遠在這裏。很抱歉費奇，你在各個方麵都合格，但是命運沒有選擇你成為預言中的那個人。”
“這裏已經沒有真實和虛假的分別了，我已經說過。這裏就是水晶給你的夢境，永遠存放你靈魂的地方。在這裏你永生不死、夢想成真。當我離開後，我們的行動便交由你操縱，一切都以你的意誌為轉移。你的心有多大，這裏就有多大。哦，順便一說，這是我們模仿偉大造物神力量時領悟的技巧，真沒想到會被意外觸發，非常抱歉。”
“就這樣？一句抱歉而已？”費奇搖了搖頭。最高教母麗茲靜靜等待著，她已經預見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個因為絕望和憤怒而開始戰鬥的人，一個用強大的火焰和流星毀滅一切的人，一個被命運選錯的可憐人。
“我向來認為，抱歉從來不能解決問題！”費奇將法杖在地上重重一頓，血水四濺，但是他沒有釋放法術：“不過，表示道歉至少是解決問題的開始，而且你已經給了我足夠的線索。”
“謝謝你這麽捧場，在每一個階段總是讚同我的想法，就像在讓我夢想成真一樣。我還在試煉中，我還在水晶晶簇的影響下，但我並非沒有機會——不管你之前說的我被永遠困住的信息是真是假。我現在確實知道這是對我靈魂的試探和考驗，那麽這裏也是。”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那麽你當然可以這樣想。”最高教母說道。
費奇再次於血泊中踱步，在屍體中穿行。“為什麽是這樣一幕呢？這個場景到底是什麽意思？如果要催促我進入戰鬥狀態，那麽八目族和我的同伴們戰鬥的場景顯然效果更好。相比於屍體，她們被殺時的場景應該更容易刺激我。”
“另一方麵：誘惑。”費奇看著麗茲，抓緊機會再打量一遍，然後說道：“誘惑也不太對。應該營造我完成試煉，大家祝賀我，留我在這裏，然後大部分人離開這裏前往教樞。當我放鬆下來後，誘惑才更容易趁虛而入，不管是色誘還是其他什麽。不對，這一幕不對，一定有什麽地方我還沒想到……”
費奇躺倒下來，血液讓他漂浮也讓他下沉，但卻無力將他吞噬進去。麗茲走到他旁邊，十二個瞳孔俯視著他，語氣平緩地問道：“你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這個試煉的原理，換句話說：這場景反應的是我靈魂中的哪一部分？”
最高教母搖搖頭：“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這已經不是試煉了，而是一個用來安慰的世界。”
“不，這裏就是試煉，它反應了我最深的恐懼。”費奇突然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用手向後掃掉頭發上的血。“我完全明白了。其實你也沒注意到這點，或者說沒往這個方向想。本質上說，試煉是針對我的靈魂，所以你不可能知道試煉所有的變化。”
“謝謝這次試煉，我明白了……我最擔心的事情就是用自以為正確的方法行事，然後讓事情走向死亡和毀滅的結局。”費奇指指周圍，然後看著麗茲的瞳孔：“放縱自己和毀滅，這個場景根本不是戰鬥、也不是誘惑，而是我對自己靈魂的評價。很形象！情欲、統治欲以及沉溺於智慧和法術上勝利所帶來的快感，這些是我認為最可能導致毀滅的原因。與此同時，我的確很有信心，一旦進入那種狀態，我可以讓整個世界變成屍山血海。”
“但我不會那樣的。”費奇說道：“不管你以及這個試煉怎麽看，我不會那樣的。”
最高教母沉默地盯著費奇，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微笑著說道：“恭喜你通過水晶營造的試煉，你的確是命運選中之人。接下來還有一個小儀式，之後你就能返回最高大殿，與你的同伴們重逢了。”
“你這不是夢想成真的效果吧？”
“不是。”麗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微微歎了口氣。隨著這聲歎息，她重新包裹上衣服，恢複到三米多的正常身高。“費奇，我的身材比你想象的要更好些，而且有些部位是不一樣的。我很希望能給你指出錯誤，一起進行探討和研究。”
“改日吧。”費奇撓了撓頭：“既然試煉結束了，能把這些血和屍體移走嗎？還有，儀式是什麽？”
“水晶馬上就會將你我傳送到儀式間，這裏的血泊不用管它就好。至於儀式……”最高教母一手掐著腰，微彎著身子說道：“你作為男性人形蜘蛛，有責任留下後代。”
“敲到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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