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72 深淵、地獄和人間的騙子
三桶法陣承載著費奇對未來很重要的一部分規劃，更是他對自己魔法能力的一次檢驗，而且還具有相當的危險性，因此他需要確保萬無一失。將全部的精力投入進去之後，費奇肯定不會在法陣剛剛完工就開始試驗，一定要好好休息、恢複精神、再三檢查之後，才向裏麵輸入法力。
“這是一個試煉場，用來試驗我的法術，更是來檢測我的戰鬥力的。”費奇對在場的兩名觀眾麗茲和夏妮說道：“我在冒險途中與來自無底深淵的血魔交過手，夏妮當時就在現場，雖然我們獲勝了，但那場戰鬥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惡魔對於這個世界的入侵企圖非常明顯，必須加以防範。而在血魔那裏，我找到了通往無底深淵的傳送法陣。”
“這個就是嗎？大人你要從無底深淵召喚惡魔？”夏妮微微側頭，她不相信費奇會做出這麽危險的事情來。
“召喚出來，殺掉。這就是我練習魔法的消耗品。殺不掉的和殺掉之後的，我會把它們扔進地獄裏麵，魔鬼見到惡魔也會消滅，這樣就可以不留後患了。”
夏妮初想一下，覺得這個計劃全是漏洞，但對於費奇的信任慢慢占了上風。‘他都叫我來看了，那就一定沒有問題。’這樣的想法隻要生根，就必然會發芽並開出信賴的花來。“消滅惡魔是一件好事，不過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以後你每次來都叫上我好嗎？”
“當然夏妮，我就沒準備瞞你。”費奇用力點了點頭。
伏藏祭司麗茲看著眼前的法陣，再看看費奇，她不怎麽相信費奇的話。費奇的靈魂中有魔鬼，或者說他就是半個魔鬼，或許殺惡魔的想法也是由那半個魔鬼的部分所產生的。練習法術絕對是個幌子，這世界有著豐富的生物資源，拿什麽練習法術都可以，為何要找危險的惡魔？隻不過，麗茲有兩件事想不明白：一是真理雷霆女神為什麽還會偏愛他，二是殺死惡魔到底會有什麽樣的好處值得費奇這樣大動幹戈。
一切秘密似乎就隱藏在眼前的三桶法陣中，但可惜除了費奇之外沒人看得懂。麗茲不由得想起馬上就要開門的魔法學校，那裏麵會——按照費奇的話來說——毫無保留的教導關於魔法的知識。作為學校的副校長，麗茲雖然有著上百年使用符文類法術的經驗，也已經開始學習魔法的符文，但差距明明白白就在眼前，就在這個三桶法陣之中。
‘他在展示自己的力量嗎？是想讓我明白和他在知識和力量方麵的差距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認了。’麗茲昂著頭，輕輕咳嗽一聲，然後問道：“費奇，你什麽時候給我們演示一下這個法陣？”
“這就來。你們兩個對於殺惡魔有沒有興趣？”
“你要是打不贏，我們會幫忙的。”麗茲笑著說道。夏妮也沒有反駁，不過她才不相信費奇會有打不過然後再讓別人幫忙的時候，那個可憐的血魔是活生生被凍死的，誰知道召喚來的惡魔會是個什麽死法。
“先從簡單的開始，比如一隻小惡魔。”費奇走到法陣邊上，站在一個六芒星圖案的符文線條之中。隨著他開始念頌咒語，整個三桶法陣開始發光，有著各種集成功能的符文慢慢開始啟動，一個接一個反饋著“工作正常”的信息。由於采用了三維方向上的符文堆疊，所以這個三桶法陣是有史以來第二個大型立體法陣——第一個是土豆贖罪冰箱。從旁邊看過去，整個法陣就像是一塊電腦主板，一個個立起的堆疊符文就是電容、集成芯片和總線。隻在法陣最核心CPU的位置，六根向中間聚集的月牙形狀爪子構成了跨世界傳送門，灰紫色的淡淡光芒中間正逐漸呈現出無底深淵的景象。
“我用的是上一次血魔試圖開啟的坐標，然後故意偏了偏。同時，我還用上了教會銀封法術書中關於召喚小惡魔的咒語，可以起到吸引小惡魔前來查看的效果。看！有上鉤的了。”
在六根彎月爪子的傳送門中央，一個齜牙咧嘴的小惡魔出現在畫麵中。小惡魔的體型和貓差不多，身體瘦小但全身都是肌肉，頭上有扭曲的牛角，背後是一雙破破爛爛隻能滑翔的蝙蝠翅膀。它用鼻孔朝天上嗅著，兩隻眼睛不斷向四周觀察，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
“咱們能看到它，它卻看不到咱們？”夏妮問道。
“是的，我在其中用了些隱形、幻術以及空間法術的效果，對小惡魔是這樣，但我不確定遇到更強大惡魔的時候會不會一樣有用。”費奇用法杖在地上一敲，整個法陣提升了光芒。“就是你了，倒黴蛋一號！”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法陣將能量集中，月牙爪子突然伸長並向中央聚攏，在它們的尖端匯聚處一個格外明亮的光點產生了。隨後，爪子後退縮回地表，光點也隨之擴張，剛剛大家看到的那隻小惡魔一下子被拽到了法陣中央。
“第二部分，精靈球！”費奇左手一揮，三桶法陣的第二部分開始起效，包裹著小惡魔的光球立刻變成了透明但不可穿越的屏障。那個貓一樣大的小惡魔看到了費奇，毫無征兆地猛衝過來，然後狠狠撞在屏障上。
咚！聲音清晰可聞，費奇都替小惡魔頭疼，但肯定不會為它心疼。那個瘋狂的小東西不斷發起攻擊，用爪子、牙齒和翅膀，甚至不斷用頭撞向屏障，可它每一次的撞擊都會成為下一次屏障用來防守的力量——本質上說它是在和自己搏鬥，這根本很難分出勝負。撞了一會兒，小惡魔明白自己沒法用力量掙脫囚禁，於是開始各種許願說好話，試圖用謊言完成相同的目標。隻不過它說的話，在一個契約魔耳中，水平是那樣的低劣。
“目前看來一切正常，然後可以測試應急處理功能了。”費奇想著小惡魔伸出左手，豎起大拇指，然後向下翻轉，做了一個處死的動作。他高舉法杖，帶有神聖力量的雷霆從法杖頂端射出，穿透屏障在小惡魔身上射出一個又一個窟窿。惡魔不懼怕自然界的閃電，但是神聖力量對它們有著克製作用，能夠先抵消它們的抗性，隨後雷霆就能發揮殺傷力。小惡魔奄奄一息，但仍舊沒有停止咒罵。
“下地獄吧！”費奇輕輕說了句，然後運用法陣的最後一個功能。隨即，三桶法陣繼續運行，黑紅色的光芒亮了起來，大家隱約看到一個有著紅色王座的大廳，隨後小惡魔在一陣慘叫聲中如同弩箭一樣被發射過去，撲哧一聲撞在地板上，碎了。
“很好，試驗初步成功了。”費奇給自己鼓了鼓掌，麗茲顯得還有點懵，不過夏妮很配合地也鼓了鼓掌，不至於讓費奇顯得那麽孤獨突兀。
“所以這東西到底有什麽用？”麗茲顯然迷惑了：“捕捉惡魔，打死然後扔到地獄裏去，這麽做有什麽必要嗎？”
“其實也可以反過來，抓地獄的生物扔到無底深淵中去——雖然‘更加’沒用就是了。”費奇抿了抿嘴，雙手一攤用特別無賴的姿勢說道：“它本來就是試驗魔法的，空間定位、通道維持、生物定位和捕捉、單向束縛的咒語機製。現在這些試驗目標都實現了。”
“那麽然後呢？我到底還要不要安排看守？”
“要。接下來這裏就將成為我的戰鬥場地，供我研究惡魔的能力。消滅邪惡也是踐行善良的一種行動啊。而且你再想一想，如果通道的兩頭不是深淵和地獄，而是其他什麽地方呢？別瞪那麽大眼睛，我看得出來你想明白了。”
“這個東西可以傳送多少軍……生物？”
“以我自己的法力，大約十個人左右吧。不過有多人提供法力的話，會更多些。哦，別誤會，這個法陣已經鎖死了地獄和深淵，改不了。不過它隻是一個測試用的法陣，以後在這個基礎上可以繼續研究。現在你明白它的意義了吧？”
麗茲點點頭：“過去八目族曾記載過一次惡魔的突襲，成百上千各種各樣的惡魔通過傳送和互相召喚的方式突襲了八目部落附近的一個城堡，將近萬人口屠戮一空。那個時侯我們根本不明白惡魔這樣做的原理，防範都做不到，更不要說反過來利用這種能力了。真沒想到魔法居然可以做到……”
“可是魔法現在隻是在初級階段。”費奇說了一句令麗茲摸不到頭腦的話，而且也不想給出解釋。“副校長，能不能讓我和夏妮在這裏單獨呆一會兒。”
“當然可以，而且你放心，不會有人過來偷看的。”麗茲笑了笑，對夏妮揚了揚眉毛，然後朝出口方向甩出兩捆蛛絲，便用費奇氣元素繩索那樣的方式將自己快速拽出去。她走之後，還吐出一大團蛛網，將出口完全封閉住，來表明“絕不會有人打擾”的意思。
“跟我來。”費奇用法杖一敲，法陣再次啟動，這一次中央月牙彎爪的傳送通道直接放出暗紅色的地獄光芒。費奇拽著夏妮的手向前走，他發現自己並不需要用力，因為即使麵對地獄，夏妮也根本沒有抗拒。
傳送過程花了七八秒鍾，中途沒有絲毫顛簸和難受的感覺——這畢竟是在真理雷霆女神召喚費奇去神國的半途中學來的，當然能夠保證安全、舒適。一陣眼花繚亂之後，費奇和夏妮走進了處於地獄第七層馬拉多米尼的岔路魔領地王座房間。
這是費奇第一次用肉體方式來到這裏。不同於靈魂狀態，身體能夠更準確反應出地獄環境對生物的影響。一種令人緊張、恐懼同時又有些頹廢和自暴自棄的氣氛在周圍蔓延，皮膚酸癢、呼吸刺痛、心跳沉重而壓抑、淚水如同小溪流淌而下。兩個人都被這種複雜的感覺侵蝕而痛苦地彎下腰來，隻不過幾秒鍾之後費奇就適應了，而夏妮則跪了下去。
“女神保佑。”費奇抽出坑神劍，念誦祈禱的符文，讓雷霆環繞在劍上。“快拿著它，神術能夠提供保護。”
夏妮用顫抖的手抓住劍柄，身上的壓力小了一半。費奇隨後用神恩和律理武裝的法印加強夏妮的抵抗力，她終於緩緩站穩，雖然還有些虛弱，但總算是承受住了。
“這裏是地獄的第七層，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那些想要來地獄探險的人類，也得從第一層進入，慢慢適應後才能向下走。而能走到第七層的，要麽已經被地獄同化，要麽正身處某個地獄大魔鬼的陷阱中而不自知。”費奇用岔路魔的知識為夏妮解釋道。
“這裏……這裏是某個魔鬼的地方吧？我記得這個王座，你把小惡魔扔到這裏來了。咦，惡魔的屍體呢？”
“地獄吃掉了惡魔的屍體，它完全消失了。”費奇引導夏妮來到王座旁，用手指敲敲鏡麵：“都出來！有客人了！”
“我的身體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我有那麽帥嗎？”霍爾少爺的殘魂發出驚呼，而對麵的岔路魔則選擇沉默——他們早已不會同時說話了。
“這裏麵困著的是費奇·霍爾，另一個是造成這一慘劇的魔鬼，現在它們隻能在王座的鏡子中出現。”費奇對夏妮說道：“夏妮，你一直跟在我的身邊，我也想你一直在身邊，可總是隱瞞這件事令人非常痛苦。之前已經有人發現了這點，隱瞞的意義變小，所以我也就能給你說了：我這個身體是費奇·霍爾的，但我並不是他。”
夏妮戴著麵紗，誰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麽心情——不過從她扶住額頭的動作來看，這一消息的衝擊力著實不小。
“別著急，慢慢調整呼吸，眼前的情況是很複雜，我當初也用了好久才弄明白。”
夏妮用力深深地喘息著，手不再扶頭，而是按住不斷起伏的胸部。她看看鏡子中的霍爾少爺，在看看麵前站著的費奇，半晌之後用近乎沙啞的聲音說道：“這麽說，你用了費奇·霍爾的身體，你隻是居住在他身體中的靈魂？你本體是什麽，女神的天使嗎？”
“不，我是一個人類。”費奇走到王座左麵的通道前，朝裏麵指了指：“我的身體就在這混亂的空間亂流裏麵，暫時取不出來。簡單來說就是我被困在這軀體中了，我正在想辦法。”
“靈魂轉移，誰幹的？哦，你剛才說了，那邊那個魔鬼。”夏妮逐漸跟上了思路，聲音也恢複正常。她手持著閃耀著雷霆的寶劍，用關切的語氣問道：“你這樣沒什麽問題吧？”
“目前來看挺好的，比如我比一般人更適應地獄的環境。”
“那麽這個秘密還有誰知道？危不危險？”
“麗茲知道，那場試煉暴露了我靈魂中的這個秘密。不過我和她做了一筆交易，用魔法和幫助她們在新世界立足換她保守秘密。”費奇說這話的時候緊緊盯著夏妮，完全不朝王座以及岔路魔的方向泄露一絲一毫目光。“我覺得，你雖然不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但至少能做第一個從我這裏聽說這件事的。”
“啊？為……為什麽要這樣呢……”
“因為我很在乎你的陪伴，而我的法術有了些進展，再過一段時間應該就能解決空間亂流的問題，取回我自己的身體，擺脫這個皮囊。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如果我一直瞞著你，有一天突然變了模樣不就失去你了嗎？”
“我……我大概明白了。”夏妮握著坑神劍的雙手都在顫抖，隨後連肩膀也抖動起來，不知道是因為環境的壓力還是激動。
“這裏的空氣太難受了，停留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好。”費奇從空間亂流中一撈，用“存款”換了兩杯沒有商標的方便麵。隨後他揮動法杖，被雷霆包裹的白金色傳送門出現在大廳中央：“來，咱們回去。”
夏妮接住費奇伸過來的手，用輕快的步伐跳進傳送門，兩個人就從地獄中消失了。大廳之中，鏡子中岔路魔和霍爾少爺用同樣的眼神看著對方，嘴角掛著同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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