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211 老式地道
警告的鍾聲在米納斯伊希爾不斷回響，馬蹄聲伴隨著稅務官吏的叫喊徘徊在各條道路上。每個村鎮都在各自村長老的組織下，形成輕裝避險的隊伍，舉著火把向伏藏鎮前進。他們都被告知不要攜帶比背包更大的東西，因此伏藏女族洞穴的入口非常狹小，優先進人的情況下，貨物是帶不進去的。
這些注意事項都是費奇告訴埃迪，然後埃迪讓她的稅務官們牢牢記住，然後一層層傳達下去的。從天而降的詭異血色流星，從天而降的天使戰士，讓米納斯伊希爾的每個人都認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給你手下每個官吏都分配好村鎮，如果有沒來的或者沒按要求的，事後都要追究責任。”費奇用非常嚴肅的態度對埃迪交待過，埃迪也將這個態度傳達下去。“這個時候隻有嚴格的命令和不留情麵的態度才能不留遺憾。”
當然，費奇也交待埃迪道：“多給這些官吏些賞金，但這個不能是我說，得你偷偷給他們說。嗯，你明白好警……我是說白臉和紅臉都要有，配合起來才能將事情做好。”
“好警”什麽的埃迪聽不懂，不過白臉和紅臉她大概明白了。在金錢、嚴令和時候追責的三重壓力/動力下，米納斯伊希爾的行政係統高效運轉起來，因此道路上才能出現高速平穩前進的火把長龍。
在這條長龍還沒有達到伏藏鎮的時候，費奇已經先行來到這裏。他很欣慰地看到伏藏女族根本不用他來說，已經主動開放了原來的洞穴。近水樓台先得月，伏藏鎮大部分已經搬進去了，而女祭司麗茲就在洞穴入口等著費奇。“我就知道你回來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事。”麗茲眯著眼睛，十二個瞳孔裏都是笑意：“預言之子，總是伴隨著預言而來，但是大部分預言都是災難。費奇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啊？”
“流星雨真不是我的問題，天使也不是我叫下來的，不過你說的有一點沒錯：我確實知道點信息，不過知道的再多也不如實際行動更重要。我得向你請求，讓米納斯伊希爾的居民進入洞穴避險。”
“沒有任何問題。作為女神的神眷種族，這種事我們義不容辭。不過你也得知道，洞穴是現成的，但是糧食不是，如果時間久了我們可供應不起。”
“這一點我會想辦法的，先讓人進去，然後才能顧得上土豆麵團對不對？你能同意庇護大家，這真讓我長舒了一口氣。”
“呐，讓你長舒一口氣也不是沒有目的。雖然沒有流星墜落，但是我同樣也沒看到有天使降臨米納斯伊希爾，所以防禦要怎麽辦？迪德莉特領主在什麽地方？”
“迪德莉特領主已經帶著精靈部隊去打擊敵人了，我的建議。能讓戰鬥和危害發生在米納斯伊希爾之外是最好的。”
“本來我會以為是你去打擊敵人，領主大人留下防守的——不過現在這樣其實更好。費奇，伏藏女族也有戰鬥力但數量太少，能不上戰場是最好的。你手段更多，能不能想想辦法？”
“我就是來做這件事的。”費奇指著魔法學校對麗茲說道：“倉庫裏還有很多法術材料，我需要伏藏女族人幫忙，你也要參與進來，我準備設置一個幻術魔法陣，將這個區域直接籠罩在法術中，不讓敵人發現。這個魔法陣以後還可以加強，變成永久的防護法陣。”
“幻術？好主意，我們會配合你的。我先安排一下接受避難人員的事情，然後就和你一起製作這個魔法陣。有多少人要來？”
“埃迪說整個米納斯伊希爾現在有一萬四千人口——這是加上伏藏鎮的。迪德莉特帶走了全部機動部隊，約莫六百精靈，但是咱們不能排除伏藏鎮周圍其他領地的村莊可能回來避難。如果造幻術陣，那麽地麵上最好一個人都別留，都得收下去才行。”
“塞是能塞開，不過環境不會太好就是了，我得多讓她們準備些淨化空氣的符文，還有準備更多的水。別擔心，魔法學校的學生會幫忙的，他們都是很不錯的孩子——還有大人。”麗茲眨了下眼睛，然後挺直了腰背，拿出一個種族統治者的姿態來：“費奇，如果沒有其他大方向上的事情，我這就開始行動了。”
“對，小問題在行動中解決。”費奇點點頭。
米納斯伊希爾的各項事務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而精靈領主迪德莉特也已經帶著部下離開了領地邊境，沿著道路向鞍林城前進。其實米納斯伊希爾和鞍林並不接壤，中間還有一個叫做淺地的領地。這裏的管理者是一個非常保守的牧師，說得不好聽點連個亞裏亞公國一個地主都不如。修建小城堡、糧食夠吃，剩下的事情就是學習教典崇敬女神。對於周圍領地的事務一概以“行行行、好好好”來應對，但是從來不會真正參與進去。盡管米納斯伊希爾到燈塔領的道路從這個領地經過，但是卻不連接它的城堡。
迪德莉特曾評價這裏是個“絕對沒什麽前途的地方”，這個說法還博得過費奇的掌聲。迪德莉特總說自己不喜歡當領主、不適合當領主，而費奇認為那根本不是事實。他很理解當現實和理想出現差距時會引發些抱怨，但一個人的能力不會因為抱怨而有所降低。精靈領主在經過這個“絕對沒前途的領地”時，瞥了一眼那座“小城堡”燃燒的火光，又看了下從平整大路離開並延伸向小城堡的泥濘破路。靠著當領主的能力審時度勢，她便沒有絲毫轉向和停留的意思，而是決定繼續策馬向鞍林領前進。
很快，她就在大路上碰到一批逃難的居民，這就要停一下了。“鞍林城火光衝天，戰鬥一直在持續，我們沒有戰鬥能力，所以沿著路向沒有火光的米納斯伊希爾逃跑。”模範領的人都知道有一個女性精靈領主，因此很容易辨識出迪德莉特。“領主大人，能允許我們暫時躲避嗎？”
“可以。沿著道路前往伏藏鎮，我的首席顧問就在那裏，聽他的安排。”迪德莉特拉住作勢要走的難民：“襲擊鞍林城的敵人是什麽樣子的，你們看到了嗎？”
“沒有，我們並不居住在城堡附近，戰場的情況我們沒看到，很抱歉幫不上您，領主大人。”那幾個人都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情，於是迪德莉特隻好放他們離開。希望接近鞍林城之後能夠獲得敵人的情報，有準備總比沒準備要好。
盡量做好準備也是費奇一貫的風格，幻術法陣就是他要做的準備。魔法學校的操場有一大片平整的空地，正適合布置幻術法陣。由於這個法陣是臨時的，所以在很多方麵能省則省，效果第一、建設速度第二，滿足這兩點就可以了。魔法學校的學生也都過來幫忙，雖然他們還不能理解費奇的幻術咒語，但是繪製魔法符文這種工作卻可以勝任。
“控製情緒，確保法力是平穩輸出的，這是一個魔法師的基本素質要求。”費奇一邊忙著最困難的核心法陣，一邊還能分出精力指揮學生們。“不要著急，符文可以畫的大一些，但一定要保證正確。不要想著自己會不會出錯，而要想著符文本身的那些特征。”
“啊！校長，我畫錯了，多了一筆……”一個男孩看著自己的“作品”，悲從中來。他的符文畫的不僅錯而且大，許多符文墨水都被浪費掉了。符文墨水很貴的，每磅二十五金幣，這還是米納斯伊希爾有自己的符文墨水煉金室之後的價格。他心疼錢，也羞愧與自己的錯誤，雖然緊緊咬著嘴唇沒有出聲，但是眼淚開始一顆顆往下掉。
“用鏟子把那塊土挖了，重新填上，然後在旁邊再畫一個。”費奇頭也不抬，對他說了句：“快快，行動起來。要知道永遠是現在的行動決定未來，而不是過去的錯誤。”
那男孩用力一擦眼淚，為了節省時間，也不等鏟子，用雙手就開始挖地。這時，一隻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拉起來。
“校……校長……”
“要愛惜自己，尤其保護好你的手，以後不管使用魔法矩陣還是描繪符文都要靠它們。而且最關鍵的你知道是什麽嗎？”費奇瞪了下眼，用力哼了一聲，裝出一副猙獰的樣子說道：“我現在很忙，沒時間再去研究一套用腳描繪符文和腿用魔法矩陣的施法方法。你乖乖去找鏟子，沙坑邊上不就有一個嗎？跑起來！快點跑！”
那孩子跑了起來，跳過地上其他的符文，從沙坑邊拿著鏟子，再用跨欄的姿勢跑回來。他用力鏟著地上的土，費奇在一旁看著並說道：“隻要去掉表麵不留下法術符文就行了，不用太深。對，將它們集中起來是個很好的習慣。看，隻是一個稍淺的小坑而已。現在我要考考你了。”
費奇指了指左右，然後說道：“你繪製的這個符文要連接這兩個方向。原本的這個區域不能用之後，改在什麽地方可以最大限度減小誤差？”
這是符文法陣繪製基礎裏麵的知識，不光是魔法師用，牧師、煉金師和其他施法者也遵循相同的方法。那男孩仔細看了看，然後低下頭凝視著地麵盤算了片刻，然後指著一塊地說道：“在這裏最好。而且符文還可以稍微旋轉一下，這樣互相連接時可以節省距離和消耗。”
“答對了，那就開始吧。”費奇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然後在氣元素繩索的拉拽下返回原位，繼續埋頭繪製法陣核心。那男孩也蹲了下來，將教訓記在腦子裏而不是總放在心上，錯了之後改正和彌補就是了。
費奇從來沒有要求自己的學生們不能犯錯，他在叫學生們來幫忙的時候已經將可能的錯誤都考慮過了。他在法陣中留下大量冗餘和空白，哪怕學生們全都畫錯了，他也有辦法補救回來。當然，這些情況就不需要給學生們公布了。
兩個小時之後，費奇在檢查了兩遍之後，宣布魔法陣繪製完成，操場上爆發出一陣慶祝的歡呼聲。“想不想要一起來啟動魔法陣？”費奇的提議當然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讚同，不過他接下來問道：“在啟動之前我問問你們，什麽樣的幻術最適合咱們現在的情況？”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最後覺得還是靜悄悄的村莊，加上各種外逃腳印、混亂車痕的幻境最適合隱藏。於是，費奇讓學生們集中想象那個場景，一同啟動法陣，每個人都在其中填充細節，去除瑕疵。而當這個幻術籠罩伏藏鎮的時候，正在組織民眾“下地道”躲避的伏藏女們都找不到洞口的位置了。
“幻術很成功，你們可以跟著隊伍下去了。”費奇控製著魔法陣，一邊繼續強化幻術，一邊也避開洞口附近，不打擾那邊的正常工作。“下去之後找地方躲好，然後討論一下今天都學到了什麽。去吧去吧。”
有了幻術，眾人對伏藏鎮的安全就更放心了，不過費奇深知隻有幻術是不行的。用鏟子就能破壞的符文能有什麽安全性？若是敵人進來在閑逛的時候把法陣踩壞了，那他們忙活半天有什麽意義？所以，在幻術的基礎上，還要有防護類型的法陣才行。費奇仍留在地麵上見縫插針的繪製法陣。
四個小時之後，從道路上已經沒什麽人過來了，米納斯伊希爾絕大多數居民已經進入洞穴，最多還有零零星星幾個人過來。“熄滅火把，將牲畜趕遠一些，地表不留人了。”費奇對麗茲說道：“你們進去後我就啟動法陣，然後在洞口瞭望就好。”
洞穴裏已經塞滿了人，啟動幻術防護魔法陣的消息令大家變得更加安心。不管領主在外麵能不能取得勝利，每個人最關心的還是家人的安全，這無可厚非。對於費奇來說其實也一樣，雖然他的靈魂是閻瑞，但安德魯依舊如同兄弟一般。
他在洞穴入口等著，以便操縱幻術法陣，讓剛剛才抵達的難民能找到入口。費奇估摸著，最多再等半個小時，幻術陣就要一直保持開啟狀態，不能再為新來人員關閉了。幻術陣隻有穩定下來，才能減少法術波動逸散出去，同樣也能增強防護法術的效果。到了那個時候，他也可以前往三桶法陣借助傳送支援前線。
米納斯伊希爾剩餘的官員都集中在洞口附近，埃迪也順著找了過來。“都安排好了，初步物資清點也已經完成。伏藏女族有儲存物資的風俗，所以洞穴裏食物能夠堅持一周。飲水是個問題，最多四天就要麵對嚴重缺水。”
“能解決。”費奇對眾人說道：“四天之內肯定可以離開。”
“為什麽這樣說？”埃迪和麗茲都很關心這個問題，尤其是後者，真心不想伏藏女的竹鼠們在這次行動中被吃的幹幹淨淨。“費奇，你突然回來，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消息？”
“簡單來說就是有一個世界想要入侵永黎大陸，造物故主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主要作用——我猜測他可能是嫉妒咱們女神將這個世界管理得比他要好。”費奇看了看麗茲，歎了口氣：“好吧，是第二世界殺過來了，也就是八目族所在的世界。看樣子它並沒有完全毀滅，而是想要入侵這裏……”
費奇有選擇的解釋整件事，這是因為他有很深的顧慮。如果講出事實，明說是造物故主指揮這場戰鬥，目的是毀滅一切，那這個消息將會給很多人帶來絕望。如果說是造物故主心生嫉妒，想要通過戰爭來打擊真理雷霆女神，則會激發人們同仇敵愾以及尚能一戰的決心。
而且費奇還有一個猜測是關於第二世界的。那些前來攻打永黎大陸的家夥們是怎麽被動員的？難道會是“你們衝吧，殺吧，然後帶著第二世界和第三世界一同毀滅”？費奇覺得這不太現實，反而是欺騙他們“為了奪取新家園而戰鬥”更有可能一些。
“對方具體的戰略戰術我也不知道，畢竟隻是在他們一個高層指揮官家裏逛了一圈，然後逃命回來的。不過有一點我非常確信，那就是真理雷霆女神是堅決抵抗的，從來沒有一絲一毫放棄的想法。知道為什麽要召喚那麽多信仰堅定者和聖徒升入神國嗎？就是為了增強抵抗的力量，保護咱們永黎大陸。除了這片大陸，還有一個神戰的戰場，所以女神實在另一場戰鬥進行的時候，派遣天使來助戰的……”
對於操控靈魂，魔鬼有的是辦法，契約魔更是其中翹楚，而這些知識仍留在費奇大腦之中。他隻需要調動這一部分知識，再加上一些本能，就能將各種碎片聯係起來，形成一個可信度很高、邏輯自洽的故事。故事雖然不是事實，但在傳播以及調動情緒時，有著不亞於事實的力量。
“你當時也被召喚時就知道這些了吧？”埃迪問道：“你一直不說，是不是不能說？當時你究竟為什麽沒留下？”
“想你們唄！主要還是沒活夠，而且永黎大陸同樣是一個戰場，我在這裏也能發揮作用。”
“所以……”麗茲眯起眼睛，突然說了一句：“如果讓你去神國，而你選擇離開，那不就相當於從天界墮落下來？我記得天使墮落必然會成為欲魔，聖徒是不是也一樣？”
“欲魔？什麽欲魔？”埃迪看看費奇和麗茲，她覺得自己被隱瞞了，立刻有點不開心。
“呃……這……”費奇撓了撓頭，心裏卻樂開了花。這絕對是個完美的解釋！聖徒變成欲魔，是因為自己在女神征召中反悔了。雖然女神也理解費奇的選擇，但是世界是有其運行規律的，聖徒違背女神意願就相當於墮落，那就是欲魔。隻不過費奇這個情況更獨特一些，隻是和信仰神靈的分歧，而不是對抗，所以便有了黑白翼……哎呀，俗話說腦洞在民間啊！費奇都沒想出這個絲絲入扣的故事來。
“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我保證這陣子過後，會給你一個完整解答的。我怎麽會瞞著忠心耿耿但有時候神經兮兮的埃迪呢？”費奇笑著糊弄過去。他需要時間是不假，但這時間會用來完善“半墮落”理論，好解決身份的問題。另外，他也要深入思考一下敵人會采取什麽樣的行動，而自己應該如何反擊。
將自己放在敵人的位置，比如帶入戰爭騎士的角度，費奇也在替敵人思考著。麗茲曾給費奇介紹過第二世界，那裏生靈比永黎大陸更顯狂暴和粗野，但智力上沒有問題，也懂得希望和絕望的意義。因此，費奇猜測造物故主和他的手下高層使用欺騙的方法發動戰爭的可能性更大。隻是現在費奇還想不出傳送這些家夥下來有什麽用？分散打擊各個城堡然後被圍殲消滅，難道比合兵一處直接占一塊地，然後以兵團方式戰鬥更好嗎？
對，費奇不認為那些怪物能有多大用途。它們是可以造成破壞，它們是能夠造成殺傷，但是它們的數量對整個永黎大陸來說……忽略不計。哪怕全都是噬懼巨人那種東西，搞搞突襲可以，但是麵對教會的牧師施法群或者聖騎士的無畏破邪衝鋒？費奇為的咒語什麽主抓機動性，就是因為教會和騎士的集體力量還是太強，絕對剛不過，隻能先練好逃竄再說。
不過總是逃肯定不行，總是挨打也肯定不行。第二世界這一波傳送打擊肯定會被撲滅，但是會不會有下一波，到底會有多少波？費奇對星象儀做了手腳，如果戰爭騎士繼續按照星象儀的計算數據來發起傳送，肯定會越來越偏，但這隻能作為拖延，並不保險。費奇更喜歡將戰火燒到敵人那邊去。不就是傳送法術嗎？就好像誰不會似的！
費奇正在心中轉著各種壞主意和鬼點子的時候，地麵傳來一陣震動，從東麵的黑夜中，有什麽大塊頭走過來了。
“保持安靜……算了，我直接用靜默法術吧。”費奇對眾人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整個伏藏鎮變得靜悄悄的，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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