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費奇和夏妮被安置在國王城堡的西側塔樓,一間帶有陽台、客廳和臥室的套間內。套間以“夏日玫瑰”命名,不過現在玫瑰都還沒有開花,而且數量也不多,隻有圍繞陽台邊緣的那一圈而已。
卡洛爾王後給他們安排了三個女仆,不過費奇隻留下一個,讓她負責照顧夏妮就好。夏妮搖搖頭,“還是不要留了。我的麵紗掀不開,梳妝打扮之類的她們幫不上什麽忙,隻會在這裏空耗時光。”
雖然不要仆人是他們的權力,但一個服務的人也沒有同樣不符合王國的習俗。最後費奇和夏妮隻要了一個信使,那是個十歲的騎士侍從,從平民中提拔起來,目前還在初級學習階段。那是個靦腆的男孩,見到費奇和夏妮的時候特別局促,雙手換了好幾個地方,身前身後身側,似乎無處安放。
“我叫做山姆·詹吉,哈姆法斯特·詹吉之子,我現在還是個學徒,我的騎士導師是塔空·格林,願為大人服務。”
“從現在起你便是我的侍從,尤其是參加內廷會議的時候。你負責收取文件、信件,以及各種跑腿的事情。不用緊張,如果有什麽不會的,我會教你。”費奇對山姆說道:“此外,如果我說不需要你服務,那個時侯你就來找夏妮女士,聽她的差遣。保護好她。如果有人想要欺負她,你就給我揍那個人,別管是誰,我會給你兜著。”
“我……是,大人,我會努力的。”
夏妮搖了搖頭:“費奇,你幹嘛讓他替我打人?”
“他是個騎士侍從,而騎士的職責中就有保護女士不被欺辱,而且要不畏強權,勇往直前,這也是種鍛煉。當然,山姆肯定需要學習,隻會打不行,要能打贏。你的那個騎士老師塔空·格林,有沒有教你如何戰鬥?”
“格林先生隻教了我一點關於木杖的用法,長槍和長矛還沒開始學習。”
“知道了,等我日程確定之後,你每天都會有時間繼續課程的。”費奇拍了拍山姆的肩膀:“今天沒什麽事了,你的房間在隔壁,去看過了嗎?”
山姆點點頭:“看過了,床鋪桌子和儲物櫃都有。那裏還有個鈴鐺,一條線接到這個房間,隻要您一拉繩子,我就會過來。”
費奇給了山姆一點錢去購置些新衣服和生活用品,然後就打發他離開了。當房間裏隻有他和夏妮的時候,他從空間袋裏拿出一枚褐色煙晶戒指,然後單膝跪在夏妮麵前。夏妮被嚇了一跳,但是雙腳如同被麻痹一樣根本無法移動。她捂住嘴巴,激動地肩膀不斷顫抖。
“我做通了伯爵夫婦的工作,他們都同意,所以我現在可以向你正式求婚。之所以先問他們的意見,主要是不想讓你遇到任何可能為難的狀況。我隻想讓你幸福平安無事。這一枚戒指是我從冥河的擺渡者那裏買回來的,叫做土元素戒指。它可以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提供防護,抵擋刀槍劍戟,還可以讓你進入石頭、泥土之中,從而躲避敵人追蹤。嗯……反正這是個好東西,你願意收下嗎?”
“就算你隻給我一個泥巴圈,我也願意收下,何況是這麽好的東西。”夏妮伸手要抓,結果被費奇抓住手,將戒指帶了上去。褐色的天然煙晶被切割成三十六個完美平整的剖麵,鑲嵌在純淨秘銀的戒托上。它迅速與夏妮體內的法力相連接,釋放出一股溫暖貼合的親切感。
“我感覺有些不一樣……似乎這個戒指與我連接在一起了。”
“是嗎?看來我的想法或許是對的:美杜莎的血脈或許帶有土元素法術的力量,因此土元素戒指應該最契合你,這種連接的感覺就是明證。不過……”費奇將夏妮抱了起來,臉上掛著奇怪的笑容:“今天不止隻有一項連接工作要做。”
一夜過去了,兩個人的心更緊密的連接在一起,當然還有別的。比如費奇更加確定自己的人類形態身體需要鍛煉,於是很自覺地就開始了冰峰要塞時的作息時間和訓練計劃。雖然身邊沒有凱列的督促和特隆等人的陪伴,但他現在多了個叫做山姆的侍從。想到這樣的鍛煉對山姆應該也有用處,費奇便讓他也加入進來,而不是一邊看著。
兩個人在城堡中跑步,熟悉這裏的樓梯、長廊、城牆和廣場,還要沿著山路下到最低處,然後背著木頭、沙子或者其他貨物上來。回來之後,費奇用法術召喚水衝涼,然後一起去夏妮那裏吃早餐,或者找安德魯蹭飯。
兩天時間過去的很快,貴族和民眾們期待已久的登基儀式如期舉行。從高聳的城堡向下看,到處都是歡樂的海洋,國王萬歲的喊聲如同山呼海嘯一般。旗幟飛舞,彩帶飄飄,載歌載舞的人們占據了街道和廣場。費奇穿著短袍、長靴,腰間掛著長劍,特意加寬的肩膀上一邊趴著貓,一邊停留著一顆光球。他手持逗貓棒,另一隻手和夏妮握在一起,站在霍爾家族之中。他的這身打扮本就怪異,再加上夏妮總是蒙著麵,因此更容易引起別人的關注。費奇可以想象別人的紛紛議論,不過現在是國王的登基典禮,大家都要將注意力放在國王那裏以示尊敬,誰也不會打擾這個神聖莊嚴的儀式。
為國王帶來王冠的是女神教會的主教,也就是本以為要成為法術顧問的布雷·貝克主教。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貝克主教幾次看向費奇,眼神有些奇怪。不過他還是盡職盡責完成了儀式的各個步驟,準確而莊嚴地將王冠戴在安德魯的頭上,然後退到一旁,讓國王陛下接受重臣的效忠。
接下來就是個排隊上前,每個人都有五秒鍾時間發言,以介紹自己的姓名和家族為開頭,以“我將服從過往的命令,盡忠職守,永不背叛”結尾。這個隊伍很長很長,從王座前一直排到城堡大門附近。安德魯必須坐在王座上,以威嚴而不失和藹,莊重而不失親切的態度來麵對每一個人。他要保持微笑,輕輕抬手、緩緩點頭。費奇看了一會兒都替他感到無聊和勞累,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幸好作為家人,費奇不用去排這個隊,還可以離開王座大廳去其他地方轉轉,山姆就跟在他們身後。費奇看到他,便說道:“這裏有好多旗幟,你要將它們都屬於哪個家族背下來,以後會很有用的。去吧,跟著我們兩個學不到什麽,自己去轉轉,或者去競技場那裏看看。”
“大人,我覺得還是跟著你吧。今天人比較多,如果有什麽事情吩咐,我就在附近會比較方便一些。”山姆說道。
費奇更喜歡和夏妮獨處,不過山姆在身邊的確比較方便一些。國王登基後,他已經正式成為法術顧問,國王內廷的十二人之一。加上他來自霍爾家族,是國王的親弟弟,這讓他一躍成為極具影響力的人之一。不少貴族派遣侍從送來信函,希望能與費奇見麵,其中以原來範伯格的貴族居多。如果山姆不在這裏,那將是費奇從信使手中收信,這樣會被笑話的。
雖說是出來透透氣,但費奇也並沒有走多遠。就在城堡距離王座大廳沒幾步的城牆上,費奇選了個城垛坐了上去,借著明亮的陽光閱讀法術書。夏妮坐在他身旁,打開空間袋,取出一塊繡品,繼續在上麵穿針引線。她準備給費奇的家人製作一些精美的衣物飾品做禮物,以便更快拉近關係。土元素命令之戒在中指上熠熠生輝,不過它目前的作用隻是頂針而已。
“夏妮,有時間的話去城裏找個住處,房子大一些,舊一些也無所謂,反正我要將大部分都改造,用來放各種法陣。”
“具體要多大?你要把米納斯伊希爾的法陣都搬過來嗎?”
“戰略傳送法陣不搬,那個讓國王出錢,咱們在首都再建一個。”費奇這樣說夏妮就懂了,所需要的麵積是按照三桶法陣來算的,隻能比那個大,不能更小。
空間法術是費奇最精通的法術類型,但是他依然覺得自己仍有進步空間。以自己的知識為基礎,通過閱讀其他人的法術書,費奇可以迅速獲取新的咒語思路和方法,然後借鑒到自己魔法體係之內。
跨位麵傳送可以說是空間法術體係中最複雜的部分,需要解決的問題很多。比如兩個世界的相對位置,對於法術和咒語通用性的考量,對於施法者生存環境的考量等等。
一直以來,費奇都是使用大規模的法陣先連接兩個空間,順帶著將兩地的環境也連接起來,如果不能傳送,出發之前就可以知道。而根據一些法術書上的說法,如果施法者完全依靠自身的韌性來適應對麵的環境,那麽這一步驟就可以省略,位麵傳送就會變得更簡單——同時也更危險、更野蠻。一般的人類、精靈施法者身體相對孱弱,這種傳送風險太大。但是對於魔鬼來說,為了能夠更好地征服各個世界,地獄早就給它們配備了強悍的身體,所以……
費奇可以在任一欲魔形態下使用單人位麵傳送咒語,他隻要將別人的咒語轉變成魔法矩陣的符文就行。這大大增強了他的機動性,前往地獄也不需要通過三桶法陣,而且回到凡間也不需要借助召喚。不過他計劃著要在整個王宮區域使用次元錨法陣,防止任何人傳送進來,包括他自己。因此他讓夏妮在城中再尋找一處住所,將那裏設置為傳送出入口。
除了防止傳送之外,如何對付空中目標和潛地敵人也是相對麻煩的事情。在登基典禮之後,霍爾伯爵就找到費奇,表達了對安德魯安全方麵的擔憂。這就是這個時候費奇才知道對安德魯的刺殺已經發生了兩次,對外說都是反叛子爵雇傭的刺客,但他們的真正身份並沒有查清。
霍爾伯爵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費奇在內廷會議上著重提出此事,將建設城堡放在第一位。但是費奇一直認為城堡這種東西是要被淘汰的,在麵對空中和傳送雙重壓力的時候,任何高於地麵或者突出的堡壘都隻是活靶子。而且勞頓山也不高,甚至遠不如冰峰要塞所在的山峰,因此在這裏修建的任何城堡,除了展示國王高高在上之外,並沒有戰術價值。
第一次禦前會議召開了,國王、王後和十二名內廷成員全部到齊,在場的還有每人一個的侍從。由於安德魯的王位權力實際上來自於卡洛爾一支的血脈,所以這一次先由王後致辭,之後她就不用再出席。這一切禮儀的設計都是為了能夠讓安德魯更加名正言順行使國王的權力,但真正的政治交鋒是從內廷會議第一個議題提出來的時候才開始的。
“放在第一位的事情應該是增加糧食產量,人人填飽肚子,所以我的建議是在往國內開始推廣土豆等高產作物。”費奇在內廷會議成員中是年齡最小的,但他直接搶在第一個發言,根本不在乎會議中的繁文縟節。
“種地這種事沒什麽可討論的,隻要發下公告命令那些泥腿子下地幹活就可以了,有必要在這莊重的殿堂說出來嗎?”
“你是哪個來著?我好久不在首都圈了,如果記不起你是誰還請見諒。反正我隻是討論事情,並不是討論人。”費奇一直麵帶微笑,不過誰都看得出來那笑容隻是客套的敷衍。“隻是下命令不行,還要指導種植,這包括提供種苗,貼出公告並進行宣傳,一直跟蹤種植的情況,然後一直延續到收獲、加工、倉儲甚至分發。這需要很多的錢、人手和精力,不是下個公告就能完成的。”
“可這些與你這個法術顧問有什麽關係?”
“我看了內廷的職責,隻要是需要法術參與以及和真理雷霆女神教會、施法者有關的事情,就與我有關。推廣土豆,在很多方麵都離不開法術,尤其是最後的加工和倉儲,所以我來說這件事很正常。”
“據我所知,”一個老年斑遍布禿頭的花白胡子老人用緩慢的聲音說道:“凡是在地下的作物都受到地獄的詛咒,食用前需要教會的牧師舉辦淨化儀式。我們的國庫能支付給教會足夠的金幣來完成大規模的淨化嗎?”
“坎德爾伯爵,你的建議非常中肯。如果請教會來舉辦淨化儀式,花費的金錢就太多了。而實際上根本不需要淨化儀式,土豆現在已經是安全的作物。”費奇說道:“一方麵地獄的魔鬼並沒有對地麵下的作物進行過詛咒,另一方麵,土豆曾經的問題早已經消除,可以放心種植和食用。”
“啊,看來我還算有點名氣,至少你還知道我的名字,這令我很欣慰。”老人笑著說道:“年輕的費奇·霍爾,你能保證土豆等作物不會引發詛咒並確保它們健康嗎?”
“它們本身不會引發詛咒,除非有人故意在這件事上動手腳。至於健康問題,這要看怎麽吃土豆了。一頓吃一噸土豆,這絕對會引發健康問題,甚至死人的啊!所以,這種沒什麽前提條件的保證,我是不會給的。如果一定要我立下某種保證的話,可以利用契約的方法,將方方麵麵都考慮的細致一些。定下契約來其實也很有好處,完不成任務的也可以更好地追究責任嘛!”
“不用了,我想不用這麽麻煩。大家都是有誠信有能力的貴族,如果要向市儈的商人那樣討價還價,傳出去有失顏麵。”坎德爾伯爵搖了搖頭。他很清楚,一份契約可能會讓費奇·霍爾失去威信,從而不得不離開內廷。但這個方法如果推廣開來,剩下的十一個人遲早都要完蛋。
“作為法術顧問,隻要你能確保教會那邊沒有反對意見,同時不需要雇傭牧師進行昂貴的淨化,那剩餘的資金國庫可以支持。”坎德爾伯爵對安德魯點頭示意:“現在沒有戰爭準備,所以可以將這項工作當做貴族戰鬥義務的替代方案安排下去,這樣還可以省一大筆錢。”
“誰說不需要準備戰爭的?”費奇的話將所有人嚇了一跳,包括安德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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