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卡·鐸是一隻虛妄魔,一種從不會在血戰中出現的魔鬼,也是整個地獄最狡詐的幕後操縱者和滲透者。那是一隻巨大的蠕蟲,差不多有5米長,一張布滿牙齒的圓形嘴巴可以絞碎鋼鐵和岩石;而位於蠕蟲身體另一端的則是共享一個上半身的三個人類腦袋。
這三個腦袋分別叫做拉、卡和鐸,他們具有獨立的思維,也可以“群策群力”地策劃陰謀。平時的時候,總會有一個腦袋醒著,他會吐出長長的鞭子一樣的紅色舌頭,代替手臂進行工作,同時也用這根舌頭吸血進食。其怪異的模樣總是帶著令人恐懼的感覺,傳說如果夢到這種沒有手臂、紅色長舌的形象,那就說明虛妄魔曾經在你身旁出現過。
穿過魂享酒館的單獨包間並繼續向裏走,在到達廚房之前向右拐入一條黑暗的走廊,盡頭門縫中透出紅色微光的房間就是拉卡鐸工作休息的地方。這裏布置的非常舒適,地上到處都是軟硬合適的枕頭,可以讓虛妄魔蠕蟲般的身子一直得到有效支撐。但是真正支撐它、讓它在這裏能夠安心工作的,其實是一個長遠的計劃。
為了計劃,它可以離開柔軟的墊子,用舌頭(沒有手)拉開地板的暗門,來到由冰冷堅硬的青石板作地麵秘密房間,再一次檢查這裏存放的東西。
“女主人快要出來了吧?”拉卡鐸的三個腦袋都醒著,他們在互相對話。雖然思考時是獨立的,但在對話中三個腦袋其實並不能分得那麽清楚,一個腦袋經常會將另一個腦袋的話說出來。如果蠕蟲身子另一端的巨齒口也加入討論——它也是可以說話的——那就是四個聲音同時出現。隻有極少數生物能夠真正跟得上虛妄魔的對話節奏,其餘都會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
“時間應該快到了,你們應該做好準備。”另一個腦袋跟著說道:“我反正已經準備好了,就怕你們做不好,讓女主人發脾氣。”
“我看你是神誌不清了,我們都是一起做的,不管好與壞都是一起承擔,難道女主人還會照著一個腦袋打嗎?”
“難道不行嗎?”“她當然可以這樣做啊!”“你是怎麽混進我們當中的啊?”
“你們三個都別廢話!”某個腦袋顯然將另一端一直沒開口的巨齒口也算了進去。“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女主人離開牢籠之後拜耳肯定會立刻知道,所以必須讓她迅速恢複力量,這樣才能在和拜耳的戰鬥中獲得優勢。”
“這我們都知道,你說的太多,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其中一個腦袋說道:“趕緊最後檢查一遍,然後……然後咱們做什麽?”
“咱們……等等,你聽到什麽聲音沒有?”
拉卡鐸豎起耳朵用心聆聽,從天花板暗門外傳來微弱的敲擊聲。“不是說不要來打擾嗎?難道有什麽急事?”
從敲門發出的特有節奏來判斷,外麵是餐館的仆魔領班,使用的是“重要且緊急”的敲擊暗號。拉卡鐸有些無奈,它蠕動著,然後使用法力讓自己漂浮起來,從地下暗室鑽出。隨後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地上的痕跡,蓋上毯子和枕頭,然後才用不耐煩的語氣說道:“進來!”
門開了,仆魔領班甩著章魚一樣的觸足走了進來。她麵色潮紅,顯得非常興奮:“大人,是特使,是魔王大人的特使!”
“特什麽?”拉卡鐸一點也不明白自己手下的興奮從何而來。尤其是當拜爾擊敗紮瑞爾奪取地獄領主之位並對紮瑞爾的舊部展開追殺後,拉卡鐸一直小心翼翼,從不表現出自己有任何的傾向性,與任何魔鬼領主都沒有多少交往,不可能有人派特使過來。
“魔王大人的特使。”仆魔雙手捂著臉頰,倒退著移到房間一角,然後伸出一隻手來:“特使大人:閻魔。”
費奇以冰魔的偽裝外形走了進來,打量著形狀怪異的拉卡鐸。在轉心魔的知識中存有所有更低階魔鬼的基本信息,虛妄魔也在其中。它並不是一種側重於戰鬥能力的魔鬼,但非常精通用自己的精神來占據別人身體。它有四個腦袋,必要的時候可以同時占據三個主要敵人的身體,留下蠕蟲腦袋保護自己。與此同時,它還可以改變他人想法,從而讓對手自相殘殺。這是種非常危險的魔鬼,但在精神控製方麵卻被轉心魔完全壓製。
“一個冰魔怎麽會是特使?你腦子有病吧?”拉卡鐸感到非常失望,它正要借著對手下仆魔發脾氣的機會,施展幾個精神探知和控製類法術,將可疑的冰魔包裹進去,卻驚訝地發現那個冰魔主動解除了自身的幻術,露出了融化麵具一般的可怕麵孔。
“一個冰魔當然不會是特使,一個轉心魔如何?”費奇看向仆魔,空洞眼眶中的紅色光點緩慢閃爍,而他緩慢的嗓音中隱藏著令人信服的力量。“你服務的很好,從房間離開,忘記剛才發生的事情。”
仆魔潮紅的臉色變的蒼白,她仿佛失去了記憶似的,雙目無神地走出了房間,並輕輕帶上房門。費奇看著拉卡鐸,滿意地看著它的三張人臉布滿了恐懼,然後說道:“你知道我是來做什麽的嗎?”
“大人,我不敢猜。”拉卡鐸一個腦袋趕緊回話,另外兩個開始快速思考。轉心魔在地獄中非常罕見,即便在最強的魔鬼領主之中它們也更像是傳說。就像凡間的母親用“不好好吃飯會被怪物抓走”的故事來嚇唬孩子,轉心魔也是用來“教育”魔鬼的。
“紮瑞爾到了該出來的時候了,你準備好了嗎?”費奇抬起右手,尖刺一樣的爪子互相摩擦,發出火星和令人耳朵發酸的聲音。這個時候,拉卡鐸四個腦袋的注意力已經全被集中過來,全神貫注聽著費奇的話,不再接收周圍的其他信息。
這是轉心魔的能力,最基礎而且詭異的一種:教化之言。任何智力足夠產生語言能力的生物,在聽到轉心魔的教化之言時都有可能沉浸其中,逐漸放下警惕。隻要轉心魔還在施展教化之言,那麽抵抗這種“沉浸”和“放鬆”的難度就越高。
“魔王大人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紮瑞爾應該出來盡自己的責任了,而你同樣如此。在這裏等待的感覺是不是很好?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職責?”
“沒!絕對沒有!”拉卡鐸其中一個腦袋脫口而出,另外兩個頭則還保留著一點警惕,趕忙說道:“大人,根據……根據我們的職責,我們必須驗證你的身份。”
“所以,你認為一個轉心魔會閑著沒事兒到你這裏來玩耍?”費奇的聲調沒有絲毫變化,因此他表達出來的不是惱怒而是一種嘲弄,教化之言持續不斷:“我明白你的擔憂,但你的擔憂來自你仍缺乏的工作能力,就像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幹什麽的,而你對我一無所知。好在你這種對周圍環境的無知也在計劃的計算當中。”
“抱歉大人,您是轉心魔,而……轉心魔的傳說太多,我不得不小心。”拉卡鐸頭上已經開始滲出汗珠,它在自身緊張情緒和教化之言的控製下將所有警惕性放在唯一一個問題上:“大人,我不敢多耽誤時間,所以隻問一件事:您知道我是誰,那您也應該知道紮瑞爾大人關押的地方吧?”
“是的,我知道,那個囚禁的地方就在青銅要塞,由紮瑞爾親手打造,距離蛆蟲之穴不遠。我還知道拜爾每天抽她的血,用來提升自己的血脈力量。”
“大人,原來一切都在您掌握之中……大人,我再無懷疑。”拉卡鐸說完這幾個字,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也是教化之言繼續深入的表現。
“懷疑是精明的表現,但有兩點必須要說清:掌握一切的是魔王大人,我隻是它的使者,不敢居功。同時紮瑞爾將回歸地獄領主,她肯定不想自己被抽血的事情傳出去。有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應該也很清楚。”
“是的,有些事的確沒必要說。”拉卡鐸用力點了點頭。紮瑞爾的脾氣很大,她充滿了戰鬥和殺戮的欲望,所以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必然會用暴力的方式解決。拉卡鐸已經見過很多次紮瑞爾處罰自己手下的事情了,那些魔鬼不過是為了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而被降階,甚至被直接撕成碎片扔進蛆蟲之穴。相比於他們的那些小事,紮瑞爾被拜爾囚禁並抽血的事足夠死上幾百次了。
“紮瑞爾離開囚籠後必須迅速建立自己的威信,這樣才能更好控製局勢,推動魔王大人的計劃。所以我這次來就是要問問你: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當然,當然!”拉卡鐸順著費奇的意思說道:“萬事俱備,隻等著紮瑞爾大人離開牢籠的時機。大人,你要檢查一下東西嗎?”
費奇看著拉卡鐸,緩緩搖了搖頭。與魔鬼打交道必須謹慎再謹慎,現在自己是魔王的特使,一切必須以魔王特使的角度來思考問題。“我為什麽要替你檢查東西?如果裏麵有什麽東西遺失或者失效,我不也有責任了嗎?你是個不老實的家夥——將清單拿過來給我,我隻要知道你別忘了重要東西就行。”
拉卡鐸點點頭,它滑動身子,來到房間角落,用舌頭在牆縫上不斷舔舐。片刻之後,牆上裂開了縫隙並向兩側滑動,暗格露出來,裏麵是幾個空間袋和一副卷軸。它沒有立刻取出東西,而是在暗格的四壁上繼續操作,等到最內側的牆壁發出微微紅色熒光,它才拿出卷軸。
卷軸上也有陷阱,拉卡鐸恭恭敬敬解開,親自打開證明安全後才遞給費奇。看到這一幕,費奇便知道自己沒有嚐試硬闖進來或親自去拆解陷阱是多麽明智的選擇。
卷軸上寫滿了各種珍稀的物品,作為一個不怎麽地道的魔鬼,大部分東西他都是首次聽說,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隻有靈幣這類東西足夠通俗而易懂。這些不懂的東西拿回去也不知道有什麽用,搶了不也等於白搶嗎?正如岔路魔說的那樣,這裏的確是個寶庫,但卻是個費奇不懂的寶庫。
“你準備這種東西了嗎?”費奇幹脆拿出剩餘的神性水晶,展示給拉卡鐸看。沒想到它一下子彈了起來,所有的眼睛都放射出興奮的光芒,三根紅色的長舌不斷吞吐著。
“大人!我的確缺少這東西!您想的真周到!”他作勢想要用舌頭卷起神性水晶,卻被費奇直接用尖刺爪子捏住了舌頭。鮮血從爪尖滴下,費奇沒有放手的意思,而拉卡鐸也根本不敢喊疼。
“你覺得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嗎?”費奇向拉卡鐸發出暗示:“做得對和做得好,兩者之間的細微差別是地獄領主評估自己手下的最重要標準。”
“大人,我錯了,請給我改正的機會。”拉卡鐸的另外兩個腦袋趕緊求饒,費奇便放開了他的舌頭。“我有一些私人的收藏,希望可以交換那充滿力量的水晶。”
費奇點點頭,於是便讓拉卡鐸給他拿一份清單,他會從中挑選。但既然是“私人藏品”,拉卡鐸就沒有製作登記清單。屬於紮瑞爾的東西需要清單來證明自己有好好保管,沒有中飽私囊,而自己的東西如果列成清單,那不就有被人按圖索驥的危險嗎?
原本即使沒有神性水晶,拉卡鐸也已經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它可以不必追求非要錦上添花。但是在費奇的教化之言影響下,拉卡鐸的思維方式被限定了,隻能跟著費奇的思路向前走。換種說法這就叫做洗腦,第一步往往就是限定你接受信息的途徑和範圍。
拉卡鐸在費奇身邊呆的時間越長、聽他說的越多,那就會在思考方式上越來越依賴費奇,總是陷入費奇的邏輯中無法自拔。所以它覺得自己有機會在原本完成任務的基礎上再進一步,得到一個優秀的分數,從而提高自己在紮瑞爾心中的地位。而神性水晶是它達到這個目的最好的——後來又成為“唯一的”——途徑。
“紮瑞爾大人即將脫困,我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找其他的神性水晶了!唉,如果我平時警醒些、勤奮些,也就不會這麽急迫了。”拉卡鐸自我埋怨,而將費奇當成最好的人:“多虧閻魔大人,它願意幫助我肯定有自己的利益訴求,但這不是應當應份的嗎?正如我們要進行等價交換一樣。”
拉卡鐸一邊不斷說服自己,一邊帶著費奇進入地下密室,親手解開一道道可怕的法術陷阱,將寶庫展現在費奇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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