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入獄
王德正是太醫院的翹楚,診了半天脈,也沒有診出個所以然。
隻開了些止瀉止吐的藥,便鬱鬱出了賀府。
賀其施的心暫且放回了肚子裏,他們兩日絕對恢複不了,看來這次無緣春闈了。
賀老夫人身子骨本就不好,擔驚受怕了半日,到了晚上,開始發燒,滿嘴的胡話,怎麽也叫不醒。
賀其施憂心忡忡,衣不解帶伺候了一日一夜,直至次日半夜,喂下第三次藥,賀老夫人才有所好轉。
賀其施強撐著疲乏,又去看了賀敬樟、賀敬梓,他們已經蘇醒,但整個人還是憔悴的緊,渾身沒有力氣。
她方回到了玉簪閣,顧不上洗漱,便陷在床榻裏,沉沉睡了過去。
直至次日傍晚才轉醒,得知賀老夫人早上已經蘇醒,用了半碗粥,賀其施緊繃半月的弦徹底鬆開,胡亂吃了幾口菜,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又沉沉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天兒大亮,賀老夫人已經無恙。
賀其施便慢慢悠悠起身,坐在妝鏡前,讓春蘭幫她梳妝。
想起今日監生開始沐休,賀其施隨口問道:“國子監閉館了吧?書館的生意估計會冷清半個月。”
春蘭接話道:“閉館?可是大老爺、三老爺早上都去了啊,應該……”
賀其施瞬間驚跳起來,一把抓住了春蘭的手,“你說誰去國子監?”
“大……老爺、三老爺……”春蘭驚駭莫名,哆嗦著道。
賀其施扯起裙角,急急衝出了玉簪閣,大房、三房院裏,哪裏還有他們的影子。
吳管家聽說賀其施滿院子橫衝直撞,急急趕來,便看見賀其施杵在門邊,失魂落魄。
“四小姐……”
賀其施瞬間驚醒,急急詢問道:“大伯父、爹爹為何去了國子監?”
“老奴聽說,昨日雨夜路滑,兩位監丞相跟著出去吃酒,不慎掉進了湖裏,昏迷不醒,國子監一下子人手不夠,這才一大早將大老爺、三老爺請了去。”
這,到底是巧合?
還是,命運的軌跡無法扭轉?
不,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急急奔出府,趕到了無價書館。
此時的國子監,早已被禦林軍團團圍住,防止有人裏外私自互通消息。
賀其施瞅著鐵桶一樣的國子監,一時沒有了主意。
左沐昔隨戈清趕了過來,牽了賀其施的手,入了雅間,將她擁在了懷裏,一遍遍安慰著。
“如今國子監由陛下的親軍把守,就連皇子都禁止靠近,也阻了那些宵小,反而是好事兒。放心,一旦有異,裏麵的人自會放出消息!”
接下來的十日度日如年。
賀其施攜禮登了那兩個落水監丞的府門,一番旁敲側擊,得出的結果——一場尋常的失足落水事故,並沒有什麽異常。
賀其施空手而歸。
***
成化二十一年春,三年一次的春闈終於開始。
賀其施站在書館二樓窗邊,看著學子排著長龍,一一經過連番查驗,入了國子監。
接下來的三日,國子監外停留了不少馬車,皆是那些學子家眷,守候在國子監門外。
熬了三日,那些學子終於出了國子監,神色各異。
有的愁眉不展,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徹底暈了過去。
賀其施無心他顧,依舊等著裏麵的消息。
十日後,賀敬梓、賀敬樟才出了國子監,賀其施第一時間奔上前。
隻見他們精神奕奕,看見賀其施,打趣道:“我們又不是學子,還需要家人接送?”
賀其施試探道:“這幾日,爹爹和大伯父都好嗎?”
“好的不得了,這一屆的學子可真厲害,可別說,真有幾個好苗子!”賀敬樟笑著回道。
賀其施暫且將不安擱進了肚子裏,陪他們回了府。
***
一月後,放榜。
田進,高中狀元!
賀其施聽到消息,瞬間從春凳上站了起來,這個田進,可真爭氣,竟然一舉奪魁。
國子監外,田進被一眾學子直接抬了起來,在學子街遊走。
所過之處,歡呼聲不斷,人頭攢動,堪比狀元遊街,場麵熱鬧不已。
不到一盞茶功夫,左沐昔、吳用聞訊趕了來,一臉喜色。
坐在人肩上的田進一下子便看到了無價書館門口立著的賀其施、左沐昔、吳用。
他們滿臉喜色,田進大為感動,掙紮著擠出了人群,急急奔了過來。
身後的眾人不明所以,呼啦啦湧了過來。
待走近了,田進停下了步子,正了正衣冠,一臉鄭重,分別向他們三人行了個大禮。
“諸位貴人雪中送炭,學生沒齒難忘,請受學生一拜!”
說完,田進又麵向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淚泗流,“爹,你在天上看到了嗎?兒子高中了!娘,你一定要等著我,我明日麵聖,就請聖上賜禦醫,幫您看病……”
眾人百感交集,下一瞬,又將田進團團圍住,抬了起來,迎入了國子監。
等著田進的,便是明日麵聖後,騎白馬,戴紅花,禦街誇官,雁塔題名,杏園探春,北裏宴飲,享盡無上的榮光……
“小姐,小姐,那個田壯元真厲害,您要是能參加科舉,一定也是個狀元,你們倆就是一對狀元!”
一道女聲突然入得耳來,賀其施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個素衣女子望著國子監,一雙眸子閃著光。
下一刻卻滿麵愁容,死死攥著手裏的帕子。
賀其施隻覺這主仆倆麵熟,具體在哪裏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下一瞬,她便拋到了腦後,喚來馮子英、謝玉樓、意娘,眾人喝了個酩酊大醉,方各自歸府。
……
半夜,賀其施隻覺身子一動,春蘭不停地搖著她,嘴裏哭叫什麽。
賀其施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便看見春蘭一臉淚水,哆嗦著道:“大老爺、三老爺被官差抓走了!”
賀其施一個激靈,瞬間從床榻上驚坐起來,下意識扶住了額頭,隻覺頭痛欲裂。
“小姐,你快去鬆鶴堂看看!”
賀其施胡亂披了件衣服,踉踉蹌蹌奔出了玉簪閣,等她趕到鬆鶴堂,裏麵早已擠滿了人。
一室的婦孺,皆在無聲垂淚,沒有看見賀敬柘的身影。
她不能倒下,一定還有辦法,絕對有法子,不然賀府真如前世那般,徹底完了!
她深吸一口氣,緊走幾步,握住了賀老夫人的手,鎮定道:
“祖母別急,有施兒呢!放心,我這就出去打聽消息!”
安慰完祖母,賀其施衝出了鬆鶴堂,府門外停了輛馬車,戈清正候在馬車旁。
賀其施直奔刑部,左沐昔也聞訊趕了過來。
守門的護衛一看是左沐昔,便放了行。
進了大堂,一個中年官差衣冠不整,坐在主位上,一臉沉重。
看見左沐昔行來,他站起身,彼此見過禮,方坐定。
“江大人,到底出了何事兒?”
此人名叫江魁,刑部侍郎,手握刑部實權。
隻見他長歎一聲,“具體的,還要看明日審訊的結果,隻知有人告禦狀,稱此次春闈,考題泄露!”
左沐昔、賀其施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裏看出了不可置信。
“聖上要求嚴查,今年的春闈作廢!”
聽見江魁的話,賀其施驚駭莫名,下一瞬想到了田進。
那個窮苦學子,受盡白眼,曆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高中狀元,卻要麵臨這樣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