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抉擇
為了保護水源耕地，各個氏族之間會大打出手，械鬥不停。
守衛家園，人們會義無反顧的付出生命。
這時的大漢，春秋精神尚有餘溫，華夏盡是熱土。
所謂新朝，便是如此建立在世家割據的東漢，人們親自選了個不信神不信仙的聖人皇帝。
所謂綠林，也是如此出現在新朝的版圖中，生生不息。
哪怕是花果山的這些猴子們，也是一樣的，在穀小滿的現代思維中，利益至上，本身自己也習慣了到處漂泊，租房的日子。
但他們不同，花果山被毀，那是根，他們不容許自己眼睜睜看著泰山崩於前，而自己無動於衷。
為了這個世世代代的家園，生死已然置之度外！
原本穀小滿很難理解這種想法，但現在，看著老猴子和大家的眼裏的熱淚，他忽然明白了。
就像艾青的詩中所說：“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是啊，自己沒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可誰又能說，花果山的猴子們錯了呢？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生命貴於自由，他們自己的選擇，又何嚐不是自由？
穀小滿默然，他沒有資格替花果山的生靈們選擇。
他們有自己的選擇，一開始，他們就選擇過。
……
老猴子的額頭在地上磕破了相，滿麵血汙，黑棋也終究被換成了白棋。
須臾之間，山上所有的生靈全部回到了水簾洞中。
“殺——！！”
充滿憤怒的吼聲響徹山穀，連端坐在高空的雲諫都被驚動，睜開了閉目養神的雙眼。
“關閉了？”
雲諫吃驚地看著山下，一大群猴子把兵器高舉過頭頂，不要命似的衝向正在燒山的天兵天將…
其實天兵天將們並不像傳說中那樣刀槍不入，刀刺進去，他們也會流血，隻是比較難破防，畢竟身體素質遠超普通凡人。
但花果山的猴子們人均吃了蟠桃，身體完全不弱，以一敵一竟也不落下風，看著戰況，雲諫的眉頭越皺越深。
猴子數量不過數百，天兵卻有三千餘，這是一場必輸無疑的戰鬥，為何他們還要出現？
回答他的，是一個又一個前赴後繼的戰士，猶如飛蛾撲火。
能夠在乾坤挪移大陣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已經是雲諫最大的讓步，呼吸忽然重了許多，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看不懂這些凡人。
哪怕他是鼎鼎有名的大神仙，哪怕他有天眼…
穀小滿木然的看著他們，一隻隻活蹦亂跳的猴子，下一刻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先生…”，柯頡渾身發抖如篩糠般，雙目赤紅：“這些天兵天將欺人太甚！”
花果山的這座大陣，乃是季青臨與他親手打造的，一草一木，皆是緣法，如今花果山深陷水火之中，奈何自己卻是凡人之軀，什麽也做不了。
驀然間，這個年輕的書生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然淚流滿麵。
原來他不是什麽都做不了，螢火敢與日月爭輝，是因為爭過，可他還在原地，未曾邁出一步。
穀小滿看向柯頡，看著後者滿臉的淚水，可他自己卻哭不出來，也許因為沒有淚腺，或許是身心已然麻木不堪。
老猴子站在一旁，死死地盯著對麵，他彎腰向穀小滿施了一個長禮：
“謝謝蟠桃大仙成全，由此一別，老夫唯恐無再見之日，望大仙幫我等向大王作個道別，隻求大王不要怪罪我們”。
老猴子站起身，臉上噙著笑，這是道別之禮，雖然老猴子沒讀過什麽書，此時此刻，卻並不妨礙兩人情緒間的交流。
他伸手撫了撫穀小滿，後者也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
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老猴子下山，連斬三個天兵，被圍攻而死。
……
王莽四十萬大軍已接近三縣交界，十八路斥候魚貫而出。
“報——”
“前方無敵情，未見匪軍蹤跡！”
“前方城門緊閉，門口空無一人”。
“報，東邊山上有天兵從天而降，竟同一群猴子打得不可開交，那處不見風雨，陽光普照，亮若白晝！”
王莽睜開眼，他此刻一身戎裝，精神瞿爍。
“全軍向東挺進”。
天兵天將？他不信仙不信神，如此倒要親眼看看，到底是何人在裝神弄鬼。
他剛下完令，旗兵四散開來，號令兵登高處，鼓角爭鳴。
“陛下親旨，全軍東進！”
“陛下親旨，全軍東進！”
“陛下親旨，全軍東進！”
……
帝王之令響徹在這片大地上，一聲接一聲，直至貫穿全軍。
新軍找到了重現於天下的花果山，遠遠眺去，無人不震驚於此山之神秀，這時山上卻有火光四起，花濺淚，鳥驚心，血染半邊天。
忽的，一個天將下山，擋在了新軍麵前：“前方為我天兵天將剿滅妖邪，爾等凡夫俗子，不得再上前一步，違令者殺！”
最前線的新軍士兵大多青壯小夥，哪裏見過這場麵，天將的話經由號令，傳到了王莽這裏。
這位年邁的皇帝帶著親衛隊，終於來到陣前。
麵前的天將長相中正，皮膚白皙，幾乎挑不出什麽毛病。
王莽眯著眼，他年紀大了，視力有所下降，卻總覺得麵前的所謂天兵天將，讓人看起來很不舒服，五官端正沒錯，卻太過完美，總有一種不協調的感覺。
“你是何人，竟敢阻攔王師！”，一個驃騎將軍指著長劍喝道。
天將目光一凝，手中長槍擲出，正中那驃騎將軍頭頂，後者翻身落馬，頭上直直的插著槍，狀若神罰。
一時軍中沸騰，王莽於陣前，沉著臉騎在馬上。
這天將自然看得出，王莽身穿龍袍金甲，老態龍鍾卻又被眾人拱衛，按凡間習俗，想必是帝王之尊。
然而凡間的所謂帝王，在神仙眼中也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天將臉上帶著一絲笑容，不屑的看著老態龍鍾的王莽。
感受到對方目光的一瞬間，王莽一愣，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敢用這種眼神看他了。
他的呼吸有點加重，迅速又恢複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