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何枝可依
據說這是菩提祖師，也就是大聖出師前，師父對他說的話，一語成讖。
穀小滿稍微收住了些眼淚。
“嗯？”
忽然心念一動，主意識瞬間轉換，來到了蟠桃本體中。
原本在花果山的蟠桃微微一顫，隨即睜開了眼。
隻見一隊士兵正繞著柯頡，將他們幾人包圍，本來“大白”賈維斯”就一直在提示了，自己的意識也早該注意到這種情況。
奈何第一次還不熟練，加上主意識這邊又情緒波動太大，直到他稍微平靜下來，這不馬上發現了本體這邊的變故。
麵前這隊士兵的身份…其實也很好猜，他們在這時候來到花果山，背後還拖著一柄漢旗的旗幟。
這可不就是劉秀的赤林軍麽…這幫人偷偷摸摸的上山，沒發現別人，倒是發現柯頡和鹿小白了。
“先生，這該如何是好？”，柯頡見懷裏的穀小滿震動了一下，急忙詢問道。
“不怕”，穀小滿隻輕飄飄的兩個字，然後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士兵們，他們背後旗幟上的“漢”字很刺眼。
“小白，我們走”。
馱著二人，鹿小白一蹬腿，便“噠噠”地登上了天空…
再一回神，青年穀小滿為主，蟠桃那邊沒有什麽攻擊手段，還是比較危險的。
他並不想走，但大勝已經對他開始揮手了：“你先走吧，俺老孫一個人在這兒待會兒，你若是有什麽想法，盡管去做”。
“當然，千萬記得別暴露自己，以前說過，舉世皆凡人，俺老孫看你現在也有幾分力量了，往後萬事不在身邊，小桃子，一個人多加小心哈哈……”。
大聖說著說著便笑了，笑著笑著，兩個眼睛都迸發出眼淚來。
一隻眼睛笑，一隻眼睛哭，一半臉笑，一半臉哭。
穀小滿知道，教的孫悟空不願意讓別人看到他這副表情，這從他竭力控製，而導致麵部肌肉抖動不已的神態就可以看出，他低著頭，躬著身子往後退了兩步，又從耳中取出一根牙簽大小的金箍棒，兩隻手捧著遞給大聖，大聖卻搖了搖頭：“你不是還沒有兵器什麽，這老夥計你就先拿著用吧”。
“大聖…”，穀小滿剛想拒絕，大聖卻一瞪眼：“此物乃定海神針，如今俺老孫拿著它訂了海，施於八方，它又名如意金箍棒，如今俺老孫困在山下，不得寸進又如何能如意？”
“便先借於你用，也方便他幫俺老孫盯著你小子，別做虧心事，記住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大聖此言振聾發聵，穀小滿怔怔的看著手裏的如意金箍棒，生當如意，勿做違心之事，勿發妄悖之言，隻要其心至純，其誌亦堅，至於身處何地，又有何妨呢？
穀小滿收起金箍棒，伏身再拜：“謝大聖教誨，小滿先行告辭”。
長袖及地，卻是久久不肯起來，穀小滿此去，山高水長，一路皆是陌生，孫悟空此留，便是五百年光陰，日日月月，無窮盡也。
穀小滿一步一頓，終是離開了五行山。
山下隻剩大聖一人，不多時，月亮便爬上了星空。
“在天上看久了那破地方，想如今，終於能好好看看日月，好好瞧瞧這大白玉桃了”，大聖曬然長笑，笑聲卻是越來越小。
夜色幽靜，林中草深。
卻道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
再回頭，頂天立地的美猴王，此時背後頂著五行山，眼中已滿是熱淚，
穀小滿一路走走停停，回到了花果山，和柯頡等人會合。
“大聖…他還有要事要辦，暫時還不會回來”，猶豫著，還是決定先不告訴柯頡。
“你可知季青臨先生，現在在何處？”，聞言，柯頡搖搖頭。
“小生不知，隻是往隨先生遊曆過一段日子，說來慚愧，學了這麽久，也不過才會一點陣法的皮毛”。
穀小滿看向這個書生，後者眼睛也是通紅，臉上全是淚痕，頭發烏糟糟的，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模樣很是淒慘。
他知道，柯頡承受的痛苦不比他少，因為當時的那枚陣法棋子，是這位小書生親手換的。
自己兩世為人，經驗閱曆都有長足的進步，可這孩子，一心鑽研棋道，心思單純，幾乎從未接觸過大喜大悲。
如今一下子受到這麽大的打擊，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群猴赴死，幾十萬同皆死於非難，試問誰又能接受得了呢？穀小滿自問，如果換成自己恐怕早就瘋了。
“那你以後…可有什麽想法？”，他想了想，對著這位書生問道。
柯頡長拜在地：“還望大人收留，柯某自幼無依無靠，卻是凡俗布衣一個，曾跟隨季先生見識了這世界神奇，如今隻有一個想法，學本事，報大仇”。
“什麽大仇？”
“此戰是我人族之恥，新朝十四年天災，柯某的家庭，便也是因為遭了蝗蟲水災，成了父離母散的孤兒，幸得貴人救助，方才長成了如今模樣”。
這小書生所說的人，自然就是季青臨，秀才常年遊曆天下，一雙赤腳踏著土地，從南到北。
說到這裏，他咬牙切齒道：“望大人教我法術，柯某想為家，為國，為我人族雪恨！”
過了許久，小書生膝蓋都因為長時間擠壓，忍不住抖動起來，穀小滿終於俯身，把他扶了起來。
這小書生有幾分秀才的影子，他更像是一個…大聖和秀才之間友誼的結晶，這都是緣分，順緣逆緣，皆乃前緣。
“如此，你以後叫我名字：穀小滿，就行了”。
柯頡俯首而立：“柯頡謝過小滿大人！”
這夜，他們在花果山裏度過，星星閃亮，月光皎白，整個夜空都顯得灰蒙蒙的，鹿小白站在一旁睡覺。
另外兩個人卻都睜著眼睛。
一個盯著地上的黑暗發呆，一個仰望著滿天的星鬥出神。
穀小滿看著，那塊高懸在夜空上的“白玉盤”，此時大聖在幹什麽呢，是不是也在看月亮？
隻是自己背靠著大地，正在望月亮。
大聖卻是仰起脖子看，他的背後扛著一整座山，重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