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猶豫
柯頡就很愁，他自然了解這個學生，畢竟從小看著長大，從不識字，到如今也算是博覽群書，頗有見識了。
小滿大人曾說過，太子李建成不行，而現在看來，兩者間李世民定會爭奪帝位，而李世民必須贏。
但無論依據什麽禮製，李世民都是機會渺茫，畢竟長子為太子，綜合這些條件，李世民隻有設計讓這個大哥“消失”一條路最適合。
柯頡也活了接近六百年，看淡了生死，早已不是什麽優柔寡斷之人，但就他對李世民現在的了解。
這個學生…恐怕怎麽也做不出那種事情來。
也許如果按照這個年代，普世的價值思想去教導他，會讓他在帝王權力和忠孝義氣之間做出抉擇，但現在的李世民，被他從小教到大……
尤其偶爾看到李世民在樹下看螞蟻，小心翼翼幫螞蟻拿開石頭的樣子，柯頡更加對此毫無信心。
眼看著他一天天長大，眉宇間可見英武之色，卻也有許多的煩惱，在麵對外人的時候他也會隱藏，隻有在柯頡，或者另外兩個師弟麵前，才會顯露出來。
每每念及於此，他也很鬱悶，自己居然把李世民給教歪了，好在有一點上沒有脫離軌道。
首先這孩子對自己的尊敬不比父親少，圍棋攻殺之道，帝王之術他也學的不少，另外兩個孩子像李慎之和時堅，也是各自文韜武略，本領不凡。
不過由於穀小滿的授意，盡量防止蝴蝶效應的擴大化，李慎之被柯頡派去了軍中，做一個小文書，時堅則成了夥夫兵。
遵從師意，二人都不能顯露過分的才能，一直便如此隱藏著實力，算是解決了三分之二，李世民行事，則是一直被柯頡全程陪著。
有意無意的引導下，最終形成了太子和二皇子分庭抗禮的局麵，而且如今秦王府的勢力，比太子李建成要大很多。
圍棋之道，絕對不能計較一時得失，青年李世民自然也知道舍小家顧大家的道理，李世民現如今學會了圍棋，卻不見得能放下帝王心術的殺伐果斷。
也就是說，柯頡即便強行以江山百姓為理由，逼迫李世民去做那大逆不道之舉，也是有很大可能性的。
“隻是苦了這孩子，注定要登上那至尊之位，至高者至寒”。
事已至此，柯頡也隻能寄希望於李狗蛋二人，未來能長久的輔佐在李世民左右，好讓他不再那麽孤獨……
……
果然，又過了幾年後，在李淵建唐後不久，太子勢力和二皇子勢力，不可避免的開始了暗中較勁。
朝局形勢也愈發膠著，李世民為秦王，秦府謀士中，又有杜如晦、房玄齡，將領秦叔寶、尉遲敬德、段誌玄、侯君集、王君廓等等跟從他。
時局之下，當朝宰相陳叔達、朝臣長孫無忌等也在暗中支援。
尤其在天下平定後，李世民稱得上文武雙全，又有李慎之，時堅等人在身旁輔佐，功名日盛。
雙方勢力不自主的開始互相傾軋，譬如李建成就聯合了四弟李元吉來排擠他。
偏偏李淵雖然身為皇帝，又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這也使朝中政令相互衝突，加速了皇子們之間的兵戎相見。
其中，李世民雖然一直主張隱忍壓製，甚至有退意，但雙方形成的勢力自隋末風雲開始，早已經足夠龐大，這也讓他感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
尤其在李建成黨羽設計想要毒害李世民，其後卻被李世民識破，一樁樁一件件的摩擦，幾乎要讓他感到崩潰。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其實自從三個小子都長大成人後，柯頡就以雲遊八方為借口，親自教導學生的頻率越來越少了。
李世民每天都在糾結，他想退出，但就連那個他視如親父，言聽計從的老師，此刻也不再支持他了。
“老師，像您說的人命大過天，我們又何必要天天這樣打打殺殺呢？”
“老師，我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就好了，如此再也不用做這種選擇，身為大唐秦王，雖然看起來風光無限，可曾知我也是身不由己……”。
對此，柯頡一般都隻是靜靜的看著，而給這學生遞上一杯茶，助他寧神靜思。
該分析的利弊都已經分析過了，大唐初定，無論是李建成還是李淵，其實在這開國君主的氣魄上，都差了那麽一絲。
而李世民的秦王府中，現在是兵多將廣，李慎之和時堅二人自不用多說，都是當世絕頂的天才人物，其下還有房玄齡，杜如晦等等。
且不說身後這一大幫子人的利益所在，以隋末大唐初定，這種天下江山的大形勢來看，大唐需要一個雷霆萬鈞的重錘，一擊定乾坤。
而且他還必須盡快決斷，李淵現在的思路就是搖擺不定，可能手心手背都是肉，性格守成的父親不肯選，但是總歸要有一個人來作出選擇。
柯頡沒有說太多，畢竟近二十年來，從小到大自己能教他的，都已經教會了，至於剩下的選擇，初為人師的柯頡也想看看，這個徒弟會怎麽選。
武德九年（626年），突厥侵犯唐邊境，李建成向李淵建議，由李元吉做統帥出征突厥，而與此同時，李世民集團得到消息。
“太子李建成想借此機會，控製秦王的兵馬，並準備在昆明池設伏兵殺秦王。”
李建成和李元吉一旦出關，恐怕就可以宣告李世民方的失敗了，秦王尚在府中，數名將領此時也在長安城內。
事情終於到了這種時候，如今的李世民不得不選。
此時房中隻剩下三人，柯頡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後，他的步伐走起來毫無動靜，隻在背後默默的看著這三個學生。
“說實話我真不想選”，李世民的目光掃過兩個從小長大的兄弟，苦澀的開口道。
“我們三個也難得聚在一起，不如一起商量罷”。
李慎之剛撚起棋子，便聽到李世民的聲音：“我本以為大哥至少還能堅持到盤中，才會說這事”。
時堅皮膚黝黑，也不說話，就自顧自的坐在旁邊，拎起小茶壺，“咕咚咕咚”的胡喝了幾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