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不見星空
風起山林,晚風瑟瑟。
在高老莊附近的山頭上,一個豬臉人身的家夥緩緩站起身來。
他很早便端坐於此,直到眼睜睜的看著,遠方的來客走進高老莊。
久處人世間,此時的自己竟有了一絲恍惚,茫然的環顧四周,仿佛此刻才認出高老莊,這是他已經待了三年的地方。
天已是傍晚,又紅又飽滿的太陽慢慢落下西山。
“豬妖”盯著那一圓紅日,遲遲未能移開視線,記憶如潮水,就連他也感到了一絲冰涼。
這感覺…很熟悉,似乎和什麽事情有關聯,他皺著眉頭回憶,卻找不到起點。
看到遠處升起的炊煙,看到屁股邊上,一粒隨風移動的沙礫,山丘下的野草稍稍彎曲……
恍若隔世。
思緒伴著風聲,陷進了這一沙一石裏,探出頭來,回望這三年。
他卻隻記得剛來到此地時,這座村莊很破敗,這是第一個畫麵。
再然後,是……對了,是觀音菩薩,她在破敗的秋風中降臨,讓自己留在高老莊。
“等人。”
“等誰?”
回答他的,隻有菩薩的麵無表情,仿佛照本宣科般,說完便走。
第三個畫麵,就是現在此刻,西邊的太陽已經快看不到尾巴了。
三幅畫麵,渾渾噩噩的三年,一言不發的豬剛鬣。
……
既然等的人已經來了,他應該回去才是,偏偏又貪戀上了這一時景色,平時看都懶得看,這片荒蕪野地幾時有過色彩?
但他卻忽然固執起來,連自己都找不到原因的固執。
三年的時間,仿佛都是糊塗度日,隻有當下的此刻,自己才是清醒的。
涼風襲過,“豬妖”感到太陽穴處一片清明,於是更加堅定了想法,他要繼續坐在這裏。
在這個目標下,時間過得漫長而短暫,仿佛已經過去了許多年,眼見高樓平地起,又似乎隻抬頭那一瞬而已,轉眼天空明月高懸。
“月亮”。
他自言自語,好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可自己又怎麽會知道呢?
然後他想起來了,這是自己走進高老莊後,那些人告訴自己的:白天有太陽,晚上有月亮。
日月輪轉,陰陽調和,自古以來便是如此,所有人都習慣了。
可豬剛鬣看著夜空,卻總覺得不滿意。
白天的時候,這片天空是淡藍色的。
正好,他也喜歡藍色,而且天上有雲彩,他很喜歡看著當雲層半遮,太陽從縫隙裏透露,發出一道道金燦燦的光芒,很美麗。
但夜空卻是黑色的,隻有一輪月亮在上麵,孤零零的,相比白天,總覺得略顯單調。
正拿著這兩者做對比,豬剛鬣的腦海中,卻忽然閃爍出了很多。
一幕幕湧上來,他心中了然,這是自己在夢裏經曆過的……
在走進高老莊的前夜,他曾做了一場大夢。
在那個夢裏,自己統領了整整十萬人,戰袍加身,鎮守一方。
他看過太陽,就像夢裏那個最強的戰神,太陽身後總跟著一大片的雲彩,就像那個戰神背後的披風,迎風獵獵。
在夢裏的世界,思維好像是有些混亂的,很多東西找不到源頭,卻又似乎心有靈犀一點通,隨處迸發出來的靈感,又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譬如自己還小,便跟著那位戰神門下,屁顛屁顛的喊師父。
於是他問了:“師父,你叫什麽名字啊?”
崇拜的戰神頭也沒回:“金星”。
終於如願以償,知道了師父的名字,但隨即他又有了一個疑問:“什麽是…星?”
隻記得師父聽後,腳步頓了頓:“星就是星,沒有所謂”。
雖然得到了回答,但師父愣神的那一瞬間,往後歲月裏,無數次浮現在他麵前。
“星就是…星,那師父為什麽不叫金日呢?”崇拜師父,更崇拜太陽的他,對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夢很長,但成長更快,快到這個關於師父名字的問題,一直都沒有答案。
直到自己站在淩霄寶殿前,受此重任,擔任天庭水軍元帥時,仿佛水到渠成。
就連那個問題也迎刃而解了,自己的心裏不再困惑,雖然不知道答案。
豬剛鬣醒後,對這些也沒有多想。
做夢嘛…意識本就不太清醒,自然也不能以常理來推斷,正常的邏輯,放到夢中世界,是不適合的。
這一點,他後來在高老莊晚上睡覺,夢到自己居然對香噴噴的大白米飯也沒了胃口,於是更加深信不疑。
果然,夢裏的世界都是不講道理的,自己怎麽可能沒胃口呢?
於是沒有原因,夢裏的自己在接管水軍後,照樣坦然如初,豬剛鬣記得那種感覺,心中沒有疑問,光明落地,便是一路坦途。
後來他掌管天庭十萬水軍,由於喜歡戰袍披風,身後那一身顏六色的披風,總比他本人更加顯眼,四周的同僚都叫他“天蓬將軍”。
自己也樂得其所,把自身比作天空的鬥篷,那是何等的壯闊?
再往後……
鎮守的地方出了異動,仿佛災厄將至,他卻不慌不忙,披風揚起,天兵天將被有條不紊的調動起來。
一場動亂很快被平息。
而那場夢到此,就已經接近尾聲了。
但這場大夢,最後留給他的記憶,卻有些莫名其妙。
災難結束,他下意識的看向天空,天界沒有夜晚,他鎮守的地方卻終日長夜。
最後,他看到了一個光點,那個光點越來越大,直到覆蓋了自己整個視野。
滿目光明之中,豬剛鬣醒了。
三年前的他,還坐在村莊前的山丘上,看著麵前破敗不堪的村莊,豬剛鬣抬起手,看著掌心出神。
他握了握手掌,五指並攏又鬆開,一時間竟分不清,麵前的這一切,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妄?
片刻前的一幕幕畫麵,是如此的真實。
那個威風稟稟的天蓬元帥,似乎就在上一秒,觸手可及。
所以他才握了握手,卻什麽也沒抓住,倒是涼風四起,吹得手心有些清涼。
於是,自己終於清醒了許多,原來這是一種錯覺。
所謂夢和現實的距離,可不就是如此,觸手可及卻又如隔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