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坐穩了

  打開塵封已久的家門，屋子裏黴重的空氣瞬間充斥鼻尖，寬敞的室內安靜得讓人窒息。


  任米雪趕緊打開窗戶，試圖讓清風驅走室內的黴味和心裏的惶惶不安。看著漂浮在日光中的小小塵埃，她突然疑惑，這毫無生氣的屋子真的是自己的家嗎？是否又要回到從前一個人的生活了呢？

  次日放學，馬心思照舊站在小學校門口等待兩人放學。與以往有些不同，他的右手邊停著一輛自行車，因為不能同時搭載兩人的關係，馬心思隻能推著車子一塊步行。


  任米雪和馬心思都將彼此視作空氣，一路上，默默無言的任米雪都隻聽到馬心思嘰嘰喳喳的聲音和馬心思時不時發出的爽朗笑聲。


  走到唐家大院裏，馬心思讓弟弟先回家。他目視著小身影消失在樓道口，轉身帥氣地騎上自行車，單腳支在地上，一邊轉頭看著任米雪一邊用手拍拍自行車後座，示意她坐上去。


  任米雪欣喜地坐定，兩手抓住他腰間的襯衣。


  “坐穩了嗎？”


  任米雪愉悅地回應：“坐穩了。”


  隻聽一聲“出發咯”，兩人便迎風飛馳而去。


  此時已是初冬，道路兩旁的林蔭由茂密變成了稀疏的光景，光禿禿的枝丫隨風蒼白地搖曳著。淩厲的寒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依稀能夠聽到地上的葉子被風卷起的唦唦聲。迎風馳騁的兩人感受著頭頂溫暖的陽光，竟也不覺得寒冷。


  任米雪望著路邊忽閃而過的樹幹，時不時地張開雙臂享受肆虐掠過耳廓的冷風，這感覺真好。


  正當她沉浸其中時，馬心思蹬著車子的雙腳卻不合時宜地停了下來。


  原來已經到家了。猶如好夢被打斷一般，意猶未盡的任米雪垂下小臉，失落不已，“以前自己走回家的時候總覺得這條路很長，可是今天怎麽一眨眼就到了呢。”


  馬心思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輕輕撫摸她的頭半開玩笑地說：“那以後咱們還像以前一樣走回來？”


  “不，咱們以後可以騎慢點。”


  “隻要小秋高興，什麽都可以。”馬心思笑了，清秀俊朗的臉龐被身後投射的陽光一照，仿佛存在於潑墨畫中的虛幻人物一般，美得毫無實感。


  自任米雪離開了唐家之後，馬心思就再也沒有找過她的茬。偶爾在學校裏打照麵，馬心思都隻是遠遠地朝她做鬼臉吐舌頭，幾番被任米雪無視後，兩人便徹底形同了陌路。


  原本以為時光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恢複到往日的平靜安逸，豈料任米雪和馬心思雙雙考入了市一中，並且三年來都一直分在同一個班級裏，於是兩個形同陌路的舊人再度有了交集。對此，任米雪始料未及，倒是馬心思一副意料之中的平靜態度。


  初中三年，任米雪對待馬心思的態度依舊不溫不火。馬心思對她卻是從初一開始就來了個180度的大轉變，不再捉弄她不說，態度相比從前更加親和了。


  無論是馬心思的外表還是內在，都有了明顯的變化，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從當初頑劣的小男孩蛻變成了陽光大男生，如果說馬心思是溫柔的水，那他就是剛烈的火。棱角分明的小麥色臉龐，精致的五官，眉宇間顯露出特有的陽剛之氣，仍舊活潑開朗我行我素，隻是收斂了從前的肆無忌憚。因為長相學業雙優異，再加上青春期少年的小叛逆，使得他很受女生們的歡迎。他隨性的個性在男生間也備受青睞，剛進中學的第一天就很快結交到了朋友，結成了黨派。


  兩人同窗的三年時間裏，馬心思還是會時不時地找任米雪的茬，她每回都得狠狠地瞪他一眼，或者狠狠地踩他一腳，他才會乖乖的收斂。


  上課的時候馬心思總喜歡盯著自己左下方的身影發呆。他們的位置隻隔著中間一條過道，她的一舉一動他都能盡收眼底。她認真看黑板時的樣子、做筆記時的樣子、回答問題時的樣子、跟同桌交頭接耳時的樣子，他都一一看在眼裏。每當她用筆頭撓後腦勺，他就知道她肯定是遇到不會做的難題了，每每這時，馬心思都會不自覺地輕笑出聲。


  任米雪經常在數學課上開小差，她喜歡在白紙上塗鴉，每次都巧妙地立起書本遮掩罪行。馬心思雖不知她都畫了些什麽，但單看她一臉滿足的模樣就足以牽動他的心。


  日積月累之下，這樣莫名的情動愈來愈強烈，終於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莫名的心悸正是在如水年華裏，春動泛起的漣漪。


  16歲的任米雪就好比褪去蛹的蝴蝶，出落得亭亭玉立。嬌小的臉龐搭配秀氣的五官，仍舊纖細的倩影帶著些許青春期女孩的羞澀。她的外表並不特別漂亮，紮在人堆裏更是不顯眼，但她耐看的麵龐加上秀氣斯文的氣質還是能夠讓人過目不忘的。


  任米雪因為性格一向內向文靜，一直以來都沒能很好地融入集體裏，身邊總是隻有馬心思陪著她。她身邊的同學大多都隻是淺談即止，而有些則是為了馬心思才刻意接近的她。


  一度幻想著進入新的學校從此就能脫胎換骨的任米雪終究還是沒能擺脫孤苦的宿命，於是她開始逐漸意識到，習慣，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別說三年時間裏都未曾交到過一個知心朋友，就連如願以償的與貼心的馬心思同上一所學校，都很少能夠與他見上一麵。


  自打馬心思升上高三以來，因為每天疲於應付緊張的課業，再沒了放學後的三人行。


  有時，任米雪會很嫉妒那些理所應當般日日都能與他相處的同班同學們，恨不能自己變身為書本，日日夜夜與他相對。


  初中部與高中部離得並不太遠。放學後，任米雪如往常一樣，來到離馬心思所在教室幾米開外的大樹下，透過半掩的窗戶能夠清晰地看到埋在如小山一般高的書堆裏，那熟悉的半張側臉。


  她每天都像這樣，從不上前打擾，隻是靜靜地凝望。


  從她身後緩緩抬起的手掌輕輕拍打她的肩膀，馬心思爽朗的聲音在她耳後響起，“我就知道你在這。”


  驚慌失措的任米雪臉色極其尷尬，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抓了個現行的偷窺狂，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沒回頭，隻顧一邊低頭邁步一邊怯怯地說：“回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停在車棚裏的自行車前，馬心思從褲兜裏掏出鑰匙蹲下開鎖。


  “我哥就這麽吸引你嗎？”他的聲音很輕，開鎖的手指也變得極度緩慢。


  “啊？”任米雪被他突如其來的疑問給震懾住了，白皙的臉頰慢慢浮現出淺淺的紅暈，她心虛地顫抖著聲音說：“不明白你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