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疼麽
流雲糾正道:“從你目前的狀況來看，我是成就了你，並非毀了你。”
“這還不叫毀了我？？把我變成魔人，終生不能光明正大生存在陸地上，躲躲藏藏，甚至可能會傷害自己最親的人，你把這叫成全？”
去你祖宗十八代的成全吧！
真是狡辯。
……
又在醫館坐了一會，慕青找老大夫好好了解了一下情況，得知小遠傷勢已經穩定，才終於放下心來。
接著慕青跟老大夫談了接江遠回去慢慢休養的事，老大夫的眼裏立即出現了【扔外麵十天不管不顧，現在得知人家傷好了又要接走】的譴責性眼神，還一動不動的，慕青表情突然變得有點尷尬。
“嗬嗬，那個，我這幾天沒有露麵是有原因的，並非是不關心小遠。”慕青訕訕解釋道。
“有原因？什麽原因？有原因也不該把人扔在這裏十天！還不管不問的。你可知那孩子每次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每次雖然嘴上不說，但眼神裏的失望和難過豈是我這個老眼昏花的老頭子看不見的？”
老頭子這幾天早對江遠心疼的不得了，慕青的解釋又太過簡單蒼白，老頭子越說越生氣，花白的胡子一飄一飄，慕青垂著眼沒有說話，心裏是被人狠狠一抓的疼。
老大夫批評了一陣後，見慕青一句話也不反駁，又是一個小姑娘，看起來比他更心疼的樣子，突然就有點於心不忍了，狠狠歎了一口氣道：“罷了，你一個孩子也不能怪你什麽，把你們父親叫來，我跟他談談你弟弟的病情。”
？？？
慕青垂著的眸子抬起來，知道這老大夫是誤會了什麽，嘴角抽抽道：“小遠是我弟弟沒錯，但是那個男人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老大夫瞬間又腦補出另一種【弟弟遭生父虐待扔進醫館不聞不問姐姐拒絕與其父有任何聯係】的大戲，頓時氣衝衝轉身，又要去訓斥流雲。
慕青趕緊伸手拉住他飄飛的衣袖：“誒誒大夫，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真的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隻是萍水相逢罷了，不信你看啊，我和他長得可是一點也不像的。”
大夫仔細瞅了瞅慕青的臉蛋，小巧的鵝蛋臉吹彈可破，明明年紀尚幼，眉間卻有著若有若無的英氣，但微微抿著唇上提表示好意的看過來，止不住地討人喜歡，實在讓人怎麽也看不夠。
“咳咳……確實不像，是老夫誤會你們了。”老大夫被慕青的臉蛋狠狠地刷了一把好感度。
“那您有什麽事就交代我吧，我可以照顧好弟弟的。”慕青乖巧道。
唉……想不到小小年紀就沒了大人，兩個孩子相依為命，真是可憐的緊。
老大夫想了一會，語速特意放慢許多，方便慕青記下，事無巨細交代道:“切忌辛辣、過鹹的食物，傷口不能沾水，更不能流汗，但是可以用濕布擦拭，不留水珠就行，擦完要立即上藥，每天一次，隻要忌口又小心著不碰水，半個月之後應該就能好了。”
“恩，我都記下了，還有麽。”慕青咬著一支筆道，想了想突然擔心另一個問題，“如果這一切我都照做了，半個月後可會留下什麽後遺症或者疤痕？”
老大夫點頭，道：“他身上的傷雖重，但大多數都是外傷，應該不會有後遺症。至於疤痕，隻要你按老夫說的那些做了，不出意外的話，是不會留下的。”
慕青點頭，又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漏下的事項，從鐲子裏拿出幾顆內丹，誠懇作揖道：“這幾天多謝您照顧小遠了，隻付醫藥費實在不能表達感激，我們姐弟兩個也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隻有這幾顆內丹，聽說入藥很好，請您一定要收下。”
老大夫看了看，確實是難得的藥引，但再難得也不是不可得到，這兩個孩子相依為命，本身就已經夠辛苦（→並不）了，自己怎麽還忍心拿走他們賴以生存的東西呢？
他把內丹往慕青那邊推了推，道:“你們兩個孩子生活也不容易，我們醫館雖然不大，但好歹有幾百年的招牌了，平時也贈贈藥施施針什麽的，不差你那些醫藥費，你還是把錢都留著，回去給弟弟多買好吃的補補身體吧。”
慕青卻執意不肯收回，道:“有本事的人是不會餓死的，您現在有能力幫助別人，我們也有能力養活自己，理應不該接受您的幫助，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小遠的補品我另有安排，這些醫藥費也不多，還請您跟內丹一起收下吧。”
老大夫這下徹底看出慕青是個好女娃了，更加堅定地拒絕:“那可不行，錢多了存著就是，哪有上趕著給別人的，等你們再大一點，這些錢都會派上用場的。”
嘖。
這老頭真固執。
……
！！！
慕青心裏一驚，別人明明是好意，自己怎麽會突然冒出這種想法，低頭看看胸口，她的良心是被魔人吃了嗎？
“對不起了老大夫，這錢您真得收下，我們姐弟從小人窮誌不窮（→並不），該付的錢就是要付，不能因為我們現在弱，就理所當然接受別人的幫助，您這樣，隻會造成我們遇到困難就伸手求人的思維。”
老大夫歎口氣：“你日後還我便是。”
慕青：“我現在還。”
老大夫：“……”
話已至此，老大夫也沒有什麽堅持的理由了，隻能再次狠狠歎了口氣，摸摸慕青的頭發:“唉，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慕青頓時就有點不舒服了。
這種被當成孩子摸頭的感覺。
……
！！！
她到底是怎麽了？明明心裏知道是好意為什麽深處還會冒出這種不敬的想法！為什麽脾氣突然變得這麽詭異！！！
怪不得人人都說魔人可怕，沒做過錯事也要一並消滅，到今天她才知道，有些時候魔人是真的無法控製自己情緒的！
是，有些時候，所有魔人。
忍著內心的那一丁點不耐煩之後，慕青快速結束了話題，終於收拾收拾把小遠抱了起來。
就像武俠小說中所說的，盡管她現在隻比江遠大兩歲，力氣卻是普通成年人也比不上的，把江遠輕輕摟在懷裏而不弄醒他，對於慕青來說輕而易舉。
因為小遠對她的警惕性總是小於零。
……
流雲走在前頭，絲毫沒有幫慕青抱著江遠的想法，當然他也不能，否則別說是抱了，他一走近恐怕都要驚醒那小子吧。
慕青更不會把手上的人交給這個居心叵測的定時炸彈（→流雲）。
……
坦白說她現在走在大街上心裏有些忐忑，盡管內心一直不肯承認，但自己已經入魔，成了人人喊打的對象是事實，隻要現在有個武力高強的武人經過，輕鬆就能識破她的身份。
就算不能，她的心裏也是虛的。
要是她死了，誰來照顧受傷的小遠呢。
嘖，想到這裏又有些後悔，自己就不該大大咧咧走在路上，應該偷偷摸摸，趁著夜黑風高春遊夜悄悄溜回去。
看看，還沒人懷疑她呢，她自己的心思就百轉千回了，神色怪異，不被人注意到才怪。
……
……
……
還真沒人注意到。
……
在家小心養了半個月，江遠的傷果然全都好了，別說疤痕，就連原本就很少的小痣也都被藥物浸淫消失的一幹二淨，全身上下如同完美無瑕的玉玦，給人一種仿佛剔透的白皙，不甘心遠觀又不舍得褻玩的受寵若驚感。
“小遠長的越發好看了，再長大一點，怕是要迷倒全城少男少女了。”慕青歡喜道。
“我長的不好看也能迷倒他們。”江遠回應道。
“誒？”
江遠一笑，道:“我會買一堆迷藥。”
“嘖。”
這小子真無聊。
……
又養了幾天，確定江遠的身體不會再出什麽問題了，慕青開始旁敲側擊詢問當天發生的事。
她知道這件事導致小遠半個月臥床不起，一定會是很痛苦的記憶，甚至可能已經成長為夢魘，從不同的夢境裏折磨著他。但有些事，不是你不去問就可以當做沒發生的。
問了，說出來了，讓他明白他已經安全了，才是最重要的。
……
隨著慕青一步步被逼著成長，江遠也在觀眾所看不見聽不著的地方迅速發芽抽枝，看他敘述時的神態，那天的事似乎並沒有對他的心裏造成什麽大的創傷，心裏承受能力顯然高出常人許多倍。
不過主角總是異於常人這才正常嘛╮（￣▽￣）╭
……
問了半天其實沒有問出什麽結果，小遠乖巧，閉口不答自己是如何被折磨又是被折磨了多久，隻是說了自己剛回來時的場景。
……
“那天我剛放假，開心地有點睡不著，淩晨就早早地爬起來，一邊練功一邊等著大門開啟。”
為了防止學生太過心急連夜回家或是天還沒亮就要出城造成的的安全事故，大門是統一等到天亮之後開啟的，也就是讓人心碎的辰時。
“阿青，你知道麽，就在那時，我感覺兩個時辰像兩個月一樣漫長，不，比兩個月還要長，我待了一年也從沒有像這兩個時辰一樣焦急，就這麽熬啊熬，終於等到大門開啟，我當時已經在門口侯著了，第一個就衝了出去。”
慕青插句嘴:“嗯，知道。”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想當初她讀書的時候一到期末那幾天就是這種感受。
切齒之痛啊！
江遠抿唇笑了一下，繼續開口:“這次我雖急，卻終於記得禦劍，從大門開啟到打開家門，幾乎沒有花多少時間。”
……
他停頓了一下。
……
“打開門的時候，我看到阿青不在的心情也許和阿青看到我被綁著的心情一樣吧。”
……
“我當時就在想，如果你在家一定會在院子裏等我，要不就是在廚房做飯、在臥室睡覺，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院子裏當時整齊的站了許多人，就是沒有你的身影。”
……
想到這裏江遠有點難過，“我也不知道當時是什麽感覺，又害怕你是被他們抓起來了，又害怕你是因為他們逃命去了。”
“那我就是被拋棄了。”
“最難過的是，我連找你的能力都沒有。沒有廢話，我看到了那個死道士，他還是沒有武力，隻是靠著不知哪裏找來的高手站在這裏，一聲令下，所有人就一起圍攻我，我沒堅持多久，就被綁在他們事先準備好的架子上。”
慕青忽然感覺心頭被狠狠戳了一刀，輕輕抱住他，顫抖著問：“孤軍奮戰，很難受吧。”
“我質問他們把你弄到哪裏去了，他們卻隻是笑，說你扔下我逃命去了，跟他們約定好，用我的命換你的命。”
慕青頓時有點心虛，她當時好像還真是逃命去了。
但她預想的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你聽我解釋，”慕青微微收緊胳膊，心裏有點緊張。
“阿青不用解釋，那天阿青回來了，就是最大的解釋。”江遠舒適地窩在慕青懷裏，嘴角微微抿著，有點笑意。
“好，你相信我，我很開心。但我還是要解釋一下，我是在你放假前兩天就離開了的，目的就是讓你找不到我趕緊回到學院求得一個庇護，事實上，我已經提前幾天給你送了好幾封信，說了流雲的陰謀和我的計劃，你大概……一封也沒收到吧？”
江遠搖頭，正好和慕青想到一塊去了。
“沒錯，這證明流雲已經封鎖了我的消息，怪不得每回我一放鴿子他就滿麵紅光，定是拿我的信鴿加了餐了。”慕青恨恨道，“還有之後我特意尋了借口把他帶出天罡城，大概也是早被知曉目的，才會那麽輕易答應出行，那幾天，他一直把我當戲台上的小醜一樣看吧。”
“這個流雲，果然深不可測。”慕青總結道。
還沒到總結的時候呢。
“如果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你的目的，那他很有可能做了不隻這一件事，你看，那道士沒錢沒勢沒武力，哪來的資格請隱元會出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