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秘密
“我好、好了。”
闌珊說話的時候,氣還有點沒緩過來。
聲音很低。
陸隨然沉默的扶著她躺回去。
“沒什麽事,就是胸悶,緩緩就好了。”
被子重新蓋回到闌珊身上,暖意已經全散了。
大晚上的這麽一折騰。
闌珊看著陸隨然,眼神都有點散光。
“那睡吧。”
陸隨然伸手把燈關了。
他此刻的麵色並沒有比闌珊好多少,開著燈怕被看出來。
闌珊安安靜靜的躺著,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
但是剛才那一瞬間。
還是讓他出了一身冷汗,躺下的時候,襯衫都侵濕了。
一身涼意透骨。
胸悶氣短都是肺癌的常見狀態,他之前和李醫生了解的時候,已經有一定的心裏準備。
但她這麽睡著睡著,忽然一口氣緩不過的樣子。
把陸隨然緊繃著的一根弦,快扯斷了。
他把闌珊的手握在掌心,沒什麽意識的捏著。
能很明顯的感受到她手心有汗。
“醒醒。”
陸隨然低聲說。
闌珊閉著眼睛,長睫卻微微顫了顫。
心再大,也不可能這麽快就睡著。
“睡不著,就說會兒話。”
床上隻有一個枕頭,陸隨然和她挨很近。
闌珊歪了歪頭,長發撲散在他耳側,癢癢的,有些磨人。
“陸隨然,你是不是覺得這樣挺沒意思的?”
沒等陸隨然開口說話。
她自己又輕聲接了一句,“我覺得挺沒意思的。”
陸隨然沒說話。
就闌珊現在這樣什麽都知道,自己都清楚的狀態。
他還真不知道說什麽。
“這幾天,和我說話挺累的吧。”
顧闌珊伸手,接著走廊裏透進來一點燈光,輕輕摸了摸陸隨然的眉眼,“剛才臉都青了。”
“還沒白?”
陸隨然反問了一句。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白臉了。
“那可能是青的。”
闌珊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點想笑。
但是她一笑,胸口就悶的難受,“你關燈太快了,我沒看清。”
她剛才還在想。
陸隨然關燈那麽快幹什麽?
“醒醒。”
陸隨然又喊了一聲。
闌珊喜歡他這麽喊。
感覺要比喊闌珊的時候親近很多,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不經常喊。
偶爾一次,感覺她跟中獎了似得。
陸隨然說:“外科治療不剪你頭發,我們試試。”
“化療才剃光頭。”
闌珊說了一句。
不知道他這麽一句話,憋了多久。
反正聽到頭發和這事連在一起,感覺好像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
顧茗一開始也不剃頭發。
可是後來就留不住了。
闌珊沒和他說這個。
因為陸隨然沒接著往下說,她想著想著。
居然又睡著了。
陸隨然呼吸有些重。
李醫生的話不斷在他腦海中重複著:外科治療是肺癌首選和最主要的治療方法,也是惟一能使肺癌治愈的治療方法。
外科手術治療肺癌的目的是:完全切除肺癌原發病灶及轉移淋巴結,達到臨床治愈;切除腫瘤的絕大部分,為其他治療創造有利條件,即減瘤手術。
唯一的治愈方法。
闌珊想要用中成藥拖著,根本沒辦法達到有效的治療效果。
道理什麽的,李醫生已經和顧闌珊說過幾次。
她答應留院觀察,已經是極大的一個讓步。
陸隨然不知道顧茗對她造成了怎樣可怕的影響。
或者,更準確的。
應該說是陰影。
他隻知道。
闌珊比別人更想活著。
……
陸隨然醫院公司兩頭跑著,闌珊眼看著他瘦了大一圈。
輕的比她還快。
江寧婉倒是來的很勤快。
因為她當了顧氏的甩手掌櫃,莫思遠比之前也忙了很多。
一個多星期裏。
安城又下了一場雪。
江寧婉今天上午來的時候,給她帶了一個小雪人,能放在掌心的那種大小,捏的很生動。
闌珊想拿著看一會兒。
被小妮子放在窗口,“你隻能遠遠的看著,不然你家陸先生能跟我急。”
闌珊一杯溫水,把陸隨然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堆藥丸都吞了。
花了差不多十分鍾。
吃藥吃到想吐。
反胃。
江寧婉照例摸了摸她的額頭,忍不住歎氣,“不就發個燒嗎?怎麽就是不退?”
“是啊,怎麽就是不退?”
闌珊笑了笑,聲音有些輕。
“沒事兒。”江寧婉有些笨拙的寬慰她,“等這場雪停了,你就應該好的差不多了。”
安城今年的雪特別多。
幾乎比闌珊往年見過的,都要多。
說話的時候,嘴裏哈出來的氣,都是白蒙蒙的一層霧。
正說著話。
闌珊接到了顧淵的電話。
這幾天,他也不是頭一次打來了。
闌珊走到窗邊,回頭問江寧婉,“你上次說給我帶的小娃娃,帶了嗎?”
“啊?”
江寧婉拿起包就是一通亂翻,“忘了,我打電話讓劉叔給我送來。”
小妮子拿著電話就出去了。
闌珊接了電話。
“你到底幹什麽去了?”
顧淵壓著煩躁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闌珊竟然還覺得挺有熟悉感的。
“發燒呢。”
她隨口說了一句,“顧副總還不讓人生病了,嗬,你要是有著本事,也不用指望著空殼子那點錢了。”
感覺很久沒正經說話了。
在醫院之後,就一直都是半死不活,懶得開口的樣子。
闌珊現在才有一點,回歸自我的感覺。
“發燒你快發兩個星期了,蒙誰呢?”
顧淵大概是被她氣著了,“閑著就趕緊回來,開會都露個臉像什麽樣子?”
這人估計是當爹那幾年罵她罵習慣了。
闌珊才這麽幾天沒刺激他。
就連顧氏現在是誰做主,都忘記了。
闌珊說:“沒空。”
把電話掐斷了。
和顧淵說兩句話,可能是語句有點長。
闌珊覺得有點氣急。
再說下去,容易被顧淵聽出點什麽來。
她握著手機站在窗邊,風吹得臉生疼。
但是有一種讓人很清醒的感覺。
顧淵還不相信她病了。
闌珊不知道怎麽的,有點想笑。
伸手,用指甲劃了劃的鼻子,結果那小玩意本來就沒放穩,她稍微一動。
整個都掉窗外去了,落到雪地裏。
摔了個稀巴爛。
別說什麽眼睛鼻子了,就剩一堆破雪。
闌珊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新雪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很快就把那團蓋了下去。
她回頭,看見言景站在離她兩步開外的地方。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溫潤的麵容有些發寒。
闌珊頓了頓,開口的聲音有點低,“來了也不出聲?我還以為大白天見鬼了。”
“還知道損人。”
言景走向她,伸手想摸摸她的額頭。
被闌珊躲開了。
這幾天,誰都摸她額頭。
感覺能直接在她臉上燙熟一個雞蛋。
“看樣子也嚴重不到那裏去。”
言景收回手。
“暫時還死不了?看完了,可以走了嗎?”
闌珊坐到病床上。
忽如起來的煩躁心情,特別的不想理人。
言景和別人不一樣,甚至連陸隨然……
都沒有他對顧茗知道的多。
闌珊不知道言景對她現在的情況到底知道多少,這個男人從出現在安城開始,很多事情就已經不是她可以把握的。
“阿闌,別和陸隨然耗了。”
言景說:“你以為他能可憐你多久?”
闌珊抿了抿唇,沒說話。
“你無非就是想借著現在這樣,讓他對你好一點,但是這樣的好,能維持多久?”
言景俯身,和她麵對麵的說。
可能是因為靠的太近了。
闌珊看著他張合的薄唇,腦子都有點暈眩。
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言景冷不丁往後退了一步,撞倒了桌子上的畫板和一堆東西。
“出去!”
闌珊喑啞的聲音猛地拔高了許多。
“珊珊怎麽了?”
江寧婉急匆匆的推門進來,一看到病房的言景,頓時睜大了眼睛,“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誰讓你來的!”
江寧婉跑了進來,看著闌珊赤腳站在地上,長長的卷發散亂的披在肩上,桃花眼都有點泛紅了。
江寧婉連忙放低了聲音,“別生氣別生氣,我馬上讓他走。”
“你還是這樣,一被人戳中痛處就急。”
言景彎腰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一樣樣放了回去。
回頭看著她,“我想一直等在原地,可你怎麽都不回頭,我隻好上來拉你一把。”
闌珊臉上沒什麽表情,“我不需要你拉。”
江寧婉看看她,又看看言景,都快上手推的時候。
言景走了。
闌珊坐回病床上,看著有點像是在發呆。
“也不不知道他是怎麽進來的。”
江寧婉也就是去外麵打了個電話的功夫,“又和他……吵架了?”
以前江寧婉去南城玩過兩趟。
顧闌珊和言景的關係,一直算是挺好的那種。
至少江寧婉看著,言景對她,要比莫思遠對自己要好得多。
也不知道怎麽就搞成這樣了。
“沒什麽好吵的。”
闌珊說:“懶得吵。”
她拉了被子,往身上一蓋,“就是有點困了,我睡一會兒。”
“哎……”
江寧婉還想再說點什麽。
但是闌珊已經閉上眼睛了。
言景來過一趟,病房裏沒什麽聲音,忽然比之前更清淨了。
江寧婉坐在椅子上,拿著畫筆神遊。
閉著眼睛的闌珊忽然開口說:“別說他來過。”
“啊?”
江寧婉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嗯,不說就不說。”
闌珊沒再說話。
江寧婉輕聲補了一句,“這是咱兩的小秘密。”
闌珊有很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