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回憶
秦媛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每天都擔心自己會被賣掉的小時候。
這一片的男人都是以賭博為生的，老婆孩子都用來當做奴隸一樣的使喚，贏錢的每天大魚大肉，輸了錢就砸鍋賣鐵。
秦同安就是這一帶土生土長的人，娶了老婆之後，也沒有任何改善的跡象。
生了兒子還好，覺得是命根子，不會凍著餓著。
女兒就沒有那麽好運了，賠錢貨，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秦媛都被要求的著幹這幹那，秦同安要是輸了前不順心，還動不動就要揍她一頓出氣。
她記憶裏的母親是個溫良到近乎軟弱的人，看她被打了，隻會抱著她不停的哭。
久而久之。
秦武也開始拿她當出氣筒，旁人看見了，還會幫忙攔一攔，要是沒人看見，她就被打的鼻青臉腫。
因為秦武從小就讀書不好，勉強上完初中，九年義務教育，剛上高中沒多久就因為打架鬥毆被開除了。
秦媛家裏的風氣不好，男孩子都養的好吃懶做，秦武被開除之後，覺得這個妹妹是個隻會花錢不幹事的。
“女孩子讀什麽書，反正遲早都是嫁人生孩子，別浪費這個錢！”
秦武和秦同安這麽說，父子兩一合計，覺得叫秦媛不上學就可以省下很多錢。
反正那麽多不讀書的人，照樣活到七老八十。
秦母死也不肯同意，大鬧了一場。
那父子兩沒辦法這才作罷。
秦武混了幾年也找不到什麽可待得住的工作，就和秦同安一起混跡字啊大大小小的賭場裏。
父子兩把家裏能賣的東西都賣了，每年都賭的不著家。
事情卻越來越槽糕，他們開始在外麵借各種各樣的錢，一開始是親戚朋友家，可是直接不還，再也沒人願意借錢給他們，就變成各種各樣的高利貸。
三天兩頭都不同的人，凶神惡煞的上門催債。
秦武和秦同安都躲在外麵，不敢回家。
那些人就開始搶東西，稍微還值點錢，全部拿走，不值錢的就砸掉。
這種事生活持續了好幾年。
因為負債和家暴的雙重壓力，秦媛的母親也病倒了。
胃癌。
因為長年勞累，無休無止的苦痛讓這個才三十多歲的婦人，蒼老的像五六十歲。
家裏沒有錢給她治病。
所有人都說她治不好。
不要浪費錢了。
秦同安和秦武也覺得是這樣，硬生生拖著她的病，直到最後幾天病情惡化到一直嘔血，才送到了醫院。
怕人死在家裏不甘心，以後會回來找他們。
秦媛一個人在醫院裏守著隨時可能會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母親。
那年，她十五歲。
同班的女孩子，每天說的是“新買的裙子好不好看？”
“隔壁班的少年笑起來特別暖。”
“還有哪個明星新出專輯好難搶……”
秦媛每天奔波在學校和醫院之間，焦頭爛額。
出勤不夠，連勉強夠她維持學費的補助都會拿不到。
母親重病沒人照顧，以前那些親戚朋友，被秦同安和秦武借錢借怕了，生怕秦母病成這樣，他們一來，就被纏住借錢。
秦母走的那一天。
南城下了好大的一場雪。
秦媛從來見過那麽的大雪，好像會連人也一直埋在雪底下一樣。
她孤零零的看著她被病痛的折磨著閉上了眼。
她知道，母親是放心不下她啊。
秦媛握著母親漸漸涼下去的手，不敢嚎啕不哭，眼淚一直流一直流，悄然無聲的。
送走最疼愛她的人。
當天，秦家人就把屍體送去火化了，沒有錢買墓地，耽擱了幾天，覺得把骨灰盒放在家裏實在是太嚇人。
就想著在山上隨便找塊地埋了。
秦媛死也不肯,抱著骨灰盒不放手的時候。
高利貸的人上門催債了。
家裏又是一通亂砸。
秦武看著縮在角落裏的她，忽然說：“爸，你看她也這麽大了，我賭場裏陪人的那些姑娘都過的很好叻，咱們把她送到那去，換點錢，翻本了再把她換回來。”
秦同安打量了她兩眼，“咱們家媛媛長得可比那些人好看多了。”
“之前不是還有好幾個上門來說過親嗎？”
秦武說：“那些糙漢，一點書沒讀過，哪配的上我妹妹。”
秦同安：“我去找人問問價錢，總被人這麽找上門也不是個事啊。”
大概是因為終於發現了她的用處。
秦家父子對她的態度忽然好了起來。
秦媛不明所以，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突然有一天晚上。
秦同安買了很多菜，帶回家裏讓她吃。
他說：“以前都是爸不好，你媽走了，以後咱們爺三兒好好過日子。你聽說，爸也會對你好的。”
秦媛信以為真。
秦武說：“咱媽最疼你了，現在她的骨灰都沒地方下葬，你不能讓她死了也安生不是？”
父子兩你一言一語。
說的秦媛頭暈眼花。
他們和她說。
家裏沒人給秦母下葬，如果她真的還有點孝心，就自己乖乖照他們說的做。
有個很有錢的老板看中了她，就喜歡她這種十五六的女孩子。
隻要她乖乖的陪幾天。
就能得到一大筆錢，可以給秦母買塊風水不錯的墓地，家裏的日子也不會過的這麽拮據。
他們有了本錢，翻了本，就會讓她過上大小姐一樣的生活。
就算秦媛再遲鈍，也知道這不是什麽好事。
她不答應。
哭著喊著，求他們放過她。
十五歲的女孩子，打架沒力氣，出門連路費也沒有。
那個破爛家裏，還放著她母親沒來及下葬的骨灰。
那個冬天。
昏暗的，好像要一切都埋進雪裏。
秦同安把她狠狠的揍了一段。
飯菜裏下了不知道什麽藥。
她全身無力，連思緒也變得無比的混亂。
聽見秦武說：“爸，你看著她，我去找車把她送去。”
兩人怕秦媛折騰的厲害被鄰居看見，把她打暈了扔進二樓的糧倉裏。
屋頂上積了好厚的一層雪。
那個冬天，好像特別特別冷。
以至於那麽多年過去了，秦媛偶爾做噩夢的時候夢見，都被凍醒。
她以為她完了。
這輩子，也就到十五歲為止。
她開始迷迷糊糊的想著：為什麽沒有和母親死在同一天？
這樣起碼還能做個伴。
在沒有一絲光亮的黑暗，她漸漸的失去了意識。
做了生平最好的一個夢。
夢裏有個少年，抱著她，離開了那個噩夢。
那麽溫暖的人。
秦媛從前挺那些人描繪的美好，都比不過他的溫聲細語。
她很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看他。
可惜，意識模模糊糊的，怎麽也睜不開眼睛，看不清他的模樣。
大概是，人死之前，都會做這樣美好的一個夢。
再睜眼開眼睛的時候。
她看到了陸隨然。
周身是溫暖而幹淨的臥室。
秦媛第一次看到長得這樣好看的男人，他眸色溫柔的看著她。
說，從此以後，會照顧她愛護她，再也不會讓她和那些人有任何的牽扯。
多麽溫柔的人啊。
她睡了一覺。
以為自己會死，還未來得及見過世界的明亮寬廣，就要走了。
事情卻峰回路轉。
獲得了重生。
而陸隨然，從此成為她所有努力的理由。
那個人，給了她令人豔羨的身份，用之不盡的錢財，溫柔而良善的親人。
把她捧在手心，愛若掌珠。
一切都好像是上天對她這十五年來的補償，幸運的讓人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那時候的秦媛每每睡到半夜，都會忽然驚醒。
生怕這一切都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一場大夢。
偶爾，陸隨然會說起那些她完全不能理解的話。
秦媛不明所以，開始惶恐，慌張。
她害怕，陸隨然找錯了人。
陸家上下所有的人，都對她很好。
秦媛卻總是擔心，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會被掃地出門。
她開始漸漸的意識到，她占了別人的位置，騙走了陸隨然的好。
可她不敢說。
所以，拚命的想要在陸隨然占有一席之地。
哪怕有一天，他知道了她不是那個人，也會像以前那麽好。
可是，事與願違。
秦媛覺得，可能是自己太貪心了。
不管，陸隨然對她再好，卻也永遠都停留在妹妹那個位置上。
她含蓄，他裝作毫不知情。
她冒進，幾乎把自己送到他床上，他徒然冷了臉色。
直到顧闌珊的出現。
一切，天翻地覆。
搶了別人的東西，都是要還的。
這麽多年過來。
秦媛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那個刺青男有一句話說對了，正中要害。
這次。
陸隨然不會管她了。
命運不幸，即便她偷了別人的幸運，轉了一大圈，那還是她的命。
破爛的門板後麵，那兩個人低聲聊著。
“聽說這個女人以前還挺有名的，雄哥說啊，賺了這筆，咱們就都跟跟著富了。”
“咱們也是運氣好，誰想到的秦媛還有這麽一家子親戚。”
“這爹。極品！”
她窩在黑暗裏。
摸出進了水的手機，一遍又一遍的開機，每次屏幕亮了兩秒鍾就黑掉。
最後。
連那兩秒都不亮了。
秦媛的死死的握著手機。
真的……連最後一點希望都不給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