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春日柳（6）

  說話間，國師身形陡然快如閃電，帶著滔滔殺意直衝柳的麵門而來，柳一把將蘇綺容推開，迎麵對上國師的攻擊，蘇綺容心驚膽顫地看著空中打鬥的二人，這時候蘇懷昌走到她麵前低聲道：“阿容，你若不想他死，最好答應與九皇子的婚約。”


  蘇綺容滿眼不可置信：“您威脅我？”盡管無數次懷疑自己是否是他蘇懷昌的女兒，但她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能夠逼她如此地步。


  蘇懷昌語重心長：“阿容，蘇家是親皇黨，九皇子生前是陛下最喜歡的兒子，你嫁過去，無論是陛下還是皇後，都會對你另眼相看，你如今這副軀體，也無人來提親，為父也是為你好。”


  “是對您蘇家另眼相看吧。”蘇綺容冷笑：“為了您的權勢和地位，不惜將親生女兒送去**，您的厚愛還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蘇懷昌臉色不好看了，原本的慈父形象蕩然無存，他雙目陰沉：“蘇綺容，你是我女兒，為我做點事情以報生養之恩怎麽了？你這幅半死不活的軀體，哪個勳貴世家看得上？為九皇子**都是高攀了天家，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蘇綺容差點被他這番話給氣得直接暈死過去，尋香連忙扶住她：“小姐……”


  “滾！”蘇綺容厲喝。


  尋香止步不前。


  蘇懷昌：“我告訴你，你要是不答應，那隻柳樹精今天就回灰飛煙滅你信不信？”


  蘇綺容猛地看向正在跟國師打鬥的柳，他之前就受了傷，此時節節敗退，身上舊傷添新傷，蘇綺容的心都揪起來了，她猩紅了雙眼，對上的是蘇懷昌狡詐的眼神，雙拳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終在看見柳被國師一拳揍飛，身體在地麵滑行好幾米才堪堪停下，眼見國師的最後一擊近在眼前，她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飛快地撲過去，蘇懷昌臉色大變：“國師大人，手下留情！”


  要是這麽就死了，九皇子的**怎麽辦？

  蘇綺容擋在柳身前，看著蘇懷昌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答應，放了柳。”


  柳著急地眼睛紅了，他費力地要爬起來，卻被蘇綺容死死地抱住。


  蘇懷昌跟國師相視一眼，國師緩緩放下了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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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大婚，盡管是**，還是辦得異常隆重，前前後後準備了足足三個月，深秋已過，轉眼又是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的季節。


  蘇綺容一身火紅嫁衣，院子裏的梅花開得正豔，蘇綺容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那光禿禿隱隱有枯敗跡象的柳樹。


  他受傷很重吧？冬季本就是柳樹的虛弱期，他當日又受了那麽重的傷，這整個冬天想必也醒不過來了，不過這樣也好，沒有別離，不會悲傷。


  八抬大轎將蘇綺容接入了九皇子府，跟她拜堂的是一座冷冰冰的靈位，就在蘇綺容即將進行一個人夫妻對拜磕頭的那一瞬，一陣強風突然破門而入，門外的風雪也呼呼地灌了進來，眾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大堂中便已然沒有了新娘的蹤跡。


  “柳……”


  “別說話，我們回家。”蘇綺容剛剛開口，柳便打斷了她，抱著她在風雪中穿梭。


  回家？真好！

  可是柳啊，她就要不行了啊……


  蘇綺容窩在柳溫熱的懷抱中淺淺地笑，笑著笑著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一絲鮮紅的血液從她的嘴角蜿蜒而出。


  柳依言抱著蘇綺容回到那座小院子，將她靠在梅樹下，此時蘇綺容口中的鮮血已經是大口大口地吐出，在紅色的嫁衣染上一圈圈黑紅的顏色。


  柳焦急地眼圈都紅了，慌亂無措地擦拭她口中不停流出的血液，蘇綺容輕輕地笑，捉住他的手緩緩道：“柳，你看，這株梅樹她多麽堅強，每年寒冬艱難地在風雪中綻放，可是，我不行，我沒有那麽頑強的生命力，不過我很高興能夠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遇見你，如果不是你，我想我根本熬不過去年冬天……”


  “別說了……”柳的聲音帶著哽咽：“對不起，都是我來晚了。”


  蘇綺容笑著抬起手，艱難地擦拭著他的眼淚：“柳啊，我多希望我也是一株樹，梅樹也好，柳樹也罷，無論什麽樹，請將我栽種在你身邊，這樣我就可以一輩子陪著你。柳啊，我見不到來年春天你枝繁葉茂的樣子了，不要哭，我本是薄命之人，所幸遇見你，才讓我多苟延殘喘了兩年，等我死後，就將我埋在你身下，化作春泥，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夢中的囈語最終在寒風中消失殆盡。


  柳哭了，他抱著蘇綺容坐在梅樹下，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多麽無助啊，隻能感受著她的體溫一點一點冰涼下去，什麽也做不了。


  官兵破門而入，為首的國師放出一股誅妖火，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寸草不生。風雪過後，那一株原本枝幹粗壯的柳樹通體焦黑，被攔腰斬斷，隻剩下一個樹樁杵在原地，任誰見了都會以為這是一株死了的樹，不知多少個冬去春來，那柳樹才漸漸抽出點點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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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一劫之後，柳又花了四百多年的時間才修煉成形。因他身上攜帶蘇綺容的命血，每次蘇綺容轉世都會牽引他到她身邊，每一世的院子裏，都會有一株柳樹，但他不能言語，隻能無聲陪伴。可每一世，蘇綺容都活不過二十歲，哪怕無病無災，她也會在二十歲之前死去，他經曆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為了破解詛咒，柳拚了命修煉，在她第四輪人生即將結束的時候，柳終於修煉成人形，於最後關頭保住了她的命魂，帶來了沐雨色這裏求助。


  “上神大人，求您，救救她。”柳跪在沐雨色麵前，向她磕頭。


  “嗚嗚嗚嗚……好可憐好深情啊……嗚嗚嗚嗚嗚……”花妖眼淚汪汪。


  蚌精也是淚眼婆娑：“嗚嗚嗚嗚，上神大人，您就幫幫他吧。”


  無頭鬼用手捧在蚌精的臉下麵，接著一顆顆珍珠說：“上神大人，這些珍珠就算是我捐贈的了，報酬呢我們大家夥兒湊一湊，您就幫幫這隻小柳樹精吧。”


  “嗚嗚嗚嗚對頭對頭。”蚌精連連點頭，猛的回神：“哎不對啊，這是我的錢！”


  她連忙收住眼淚，吸了吸鼻子，怒道：“占便宜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