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命中有劫
江珩步履明帶慌亂的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餘留下沉重的呼吸聲在走廊上。
他進屋,反手“砰”的一下將門關上,不禁抬頭,合上了雙眼,長長歎了一口氣。
靜默片刻,緩緩低頭,吃吃笑了出聲。
清冷的笑聲中,夾雜著些許無奈與懊惱。
“江珩啊江珩,你這自製力,是愈發差了。”
他自嘲的搖搖頭,深呼吸壓下心頭的炙熱,,轉身去洗漱。
江珩收拾好後,便帶著人出了地府去忘川了。
他陪魚尾睡一覺的時間,已經夠謝必安將忘川的情況調查的七七八八了。
“大人,眼下可以確定孟婆那邊的消息是真的。”
謝必安微微弓著腰,跟在江珩身後,立在奈何橋上。
江珩左右打量了一下此時周圍的環境。
擺渡人的船被留在河的中央,曾經的擺渡人已經不見了。
聽路過的遊魂說,他們已經在這裏停留三天了。本想從橋上過的,卻在看到前麵的遊魂走到一半,從橋上掉下河裏的景象後,放棄了這條路。
謝必安心想,那就是說,這三天,沒有遊魂可以渡過忘川,那麽黃泉那邊就不應該有新鬼過去。
如此,孟婆的消息,又是從何而來的?
“幾千年來,還從未有遊魂可以直接從忘川河中渡過去。去鬼市查過了嗎?我懷疑,這一次是孟紅袖主動出黃泉的。”
江珩蹲下身,查看了一下橋上的裂痕,指尖仿佛感覺到了點氣息,微弱又熟悉。
謝必安聽言不由一愣:“大人,孟婆當初入黃泉的時候,就已經說好,非傳召,是不可出黃泉的。她恐怕不會有那麽大的膽子吧?”
“為何沒有?這一次,她不是主動走到我麵前,告訴我奈何橋上的事情嗎?”
江珩起身,輕輕拍了拍自己的手心。
謝必安見狀,飛快從懷中掏出一張手帕遞到他的麵前。
江珩接過,擦了擦自己的手心,眸光沉沉的掃視了一眼四周。
“去鬼市。”
謝必安頷首,不敢多言,跟在他的身後,轉身朝鬼市走去。
兩人進鬼市後,徑直去到了鬼市與黃泉交接的地方。
陰暗的角落裏,矗立著一座宅院,單從外觀看,顯得格外破敗。
謝必安向前,輕輕叩響了房門,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房門跟著打開了。
屋內的人,沒有出聲,恭敬的鞠了鞠躬,轉身引路。
“大人。”
引路人將人帶進屋後,點亮了蠟燭,轉身彎腰行李。
江珩微微頷首,沉默走到首位坐下,“孟菁禾,你應該猜到我來問你什麽了吧?”
孟菁禾身子僵了短短一瞬,又很快恢複正常,微微直起了點腰背,點頭道:“在去找您之前,她沒有出過黃泉。有一隻遊魂,渡過了忘川。他進了黃泉後,本該開花的彼岸花,全部凋零。若您先去了黃泉,便會看到了。”
“就不會來問我了。”
後一句,孟菁禾沒敢說出口。
“彼岸花全部凋零。”
江珩手指無意識的搓了搓,眉心輕蹙。
瞬然,屋內陷入沉寂。
孟菁禾忍了一會,還是沒有忍住,偷偷抬頭看向眼前人。
一張與孟紅袖一模一樣的臉從寬大的帽簷下漏出,說明著兩人之間的關係。
須臾。
江珩起身,沉聲道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帶著謝必安離開了。
兩人來去非常迅速,若不是眼前跳躍的燭光提醒著她剛才發生了什麽,她會覺得那一切都是自己的環境。
已經數百年沒有人來過她這裏。
兩人出了宅院後,江珩給了謝必安一個眼神,對方便明白了,微微頷首轉身先他一步離開。
江珩則在目送他離開後,轉身隱入了黑暗之中。
他走到鬼市的盡頭站定,回頭警惕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劍眉微蹙,在確定沒有人跟著之後,這才轉身。
一個側身,抬腳繼而消失在空間之中。
“大人,您來了。”
江珩入了一個洞口,走了沒一會,一個蒼老的聲音便在洞中回蕩,隨之,一顆蒼天大樹慢慢出現在他的眼前。
如霧氣慢慢散開那般,他眼前的景象也漸漸變得清晰。
“樹老,您算到了我要過來?”
“嗬嗬,那倒沒有,老朽老了,不愛算來算去。您這次,是來將樹心取走的嗎?”
江珩麵色微微凝了凝,眸色堅定的搖搖頭。
“哦,老朽可不知自己可以保這樹心多久,您真的取走,讓它呆在真正安全的地方嗎?”
江珩依舊搖頭,低聲呢喃:“您心中明白,樹心對於現在的我,是沒有真正的用處的。”
若是此時取走了,樹心會與他的魂魄融為一體,那時,這世間,便不會再有樹心的存在了。以樹老現在的狀態,也再也結不出另一顆樹心了。
正如對方說的那樣,這是世界上,最後一顆樹心。
“我心中有事,我想您也知道。”
江珩不再多言,單刀直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心中不安,我想,用不了多久,我這個冥界之王,就會墮入輪回之中,去尋找我自己的道了。”
早在江珩歸位的時候,地藏菩薩便算出,他仙途之中會有一劫。而那一劫,會直接影響到他未來的路。
在魚尾出現的時候,他便感覺到了自己的劫數就該到了。
一條應運天道而降的錦鯉,隻要稍加修煉,便可躍過龍門,化身成龍,卻落在了地府門口。
這本就有違天道。
在江珩看來,這就是一個警醒。更何況眼下,他還對那條小魚產生了不該產生的情愫,在天看來,更是離經叛道。
樹老看著他臉上的恍然,不由輕歎:“大人,縱使要離開,您也應該把身後事安排好。冥界,不可一日無主。您也不想,當您回來之時,地府成了上屆的附屬品。您心中該明白上屆的態度。”
江珩眸光一暗,嘴角緊抿。
他何嚐不懂樹老的意思?
地藏菩薩舍身為道,留下諦聽於他,最後的叮囑,便是要他看好這十方地獄。
算出他的劫難,就是為讓他可提前做準備。
“樹老,實不相瞞,我最近心中時有不安。我想,我這次的劫難,與那人有關。”
他說著,手指垂下,指了指地下。
“那位的存在,一直都是隱患,希望您這一次,可以想一個萬全之策將其解決。我一直在這,若有需要,我會全力以赴的。”
江珩頷首,麵色較來時更為凝沉了。
“打擾了,樹老。”
樹老目送他離開,不由輕歎:“這天,又要變了。”
……
魚尾在江珩離開後,心裏一直不高興。
她總覺對方就是不願意和自己玩了,連和自己多呆一會都不願意。
她不高興,小脾氣跟著就上來了,不等送早餐的人來,她換好衣服,一溜煙了溜了出去。
這一次,她為了不讓別人那麽快找到自己,她將腕上的紅繩取了起來,還專門換了一條淺色的裙子。
她原身是紅色的錦鯉,因而她很喜歡那些比較鮮豔的顏色。
江珩寵她,喜歡什麽就買什麽。
魚尾的存在,就是整個地府,最明亮那一抹色彩。
這次為了偷溜,她可真是花了一翻心思。
她從府邸溜出來後,幾乎沒什麽猶豫,就朝十八層地獄跑去了。
她的目的地,確切的說,應該是那她覺得的第十九層地獄。
她想去看一看,那個睡夢中的人兒是否真的存在。
這一次去,已經算是熟門熟路的,她很快跑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你來了。”
剛剛走進,她就聽到那如夢中一模一樣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她微微一怔,雙眸瞬地亮了:“真的是你嗎?你真的叫殷洵嗎?”
“嗬嗬——是我。”
熟悉的男聲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繾綣,讓魚尾不覺心跳加速,腦中不自覺的浮現出了江珩對自己微笑的畫麵。
“那殷洵,你為什麽會在這呢?”
“我在這,幫上麵的人,守著這道門。”
魚尾聽言,注意力立馬轉到了眼前的木門上。
她抬手摸了摸門上的諦聽:“這道門是通到哪的?為什麽除了諦聽的表情,都與鬼門關一模一樣?”
“想知道?”
“嗯。”魚尾肯定點了點頭,絲毫沒有聽出對方語調中隱隱的誘惑。
“那你就需要找到這裏的鑰匙了。我雖是守門人,卻沒有鑰匙。”
“你是在門外嗎?”
魚尾仔細分辨了一下他的聲音,覺得那聲音好像是從門的那邊傳來的。
“是的,我在門的這一邊。雖然我不能把門打開,但我可以告訴你,門的這一邊,是另一個世界,很好玩哦。”
魚尾雙眼驀地一亮,卻很快暗了下來,有些委屈的嘟嘟嘴:“阿珩不會給我的鑰匙,他最不喜歡我到處玩的。他就喜歡讓我天天讀書。讀書讀書,就知道叫我讀書,我都快被書給埋了。”
“嗬嗬。”
一聲富有磁性的輕笑竄入她的耳中,魚尾的心髒不受控製的砰砰跳了兩下,小臉不自覺紅了。
“那你可以不告訴她,偷了鑰匙,偷偷來玩吖。”
魚尾眨眨眼,想了一下,覺得他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可是許爺爺說過,偷東西是不對的。”
“許爺爺是誰?”
“判官爺爺。”
對方似乎對她的這個稱呼有點驚訝:“你這樣叫許清,江珩也準?”
“為什麽不準?”
魚尾疑惑。
殷洵輕笑沒有解釋,而是輕聲說:“你隻是借來用一下,很快就還回去。”
“對哦,我要還回去的。那你等我,我把鑰匙偷出來了,就來找你玩。”
“不用著急,我會一直在這等你的。”
男人低沉的聲音中,透著一種別樣的味道,好似有什麽東西不一樣的東西冒出來一般。
魚尾聽著愣了一下,卻沒放在心上,隻留下一句“你等我”便轉身跑走了。
跑遠的人兒,沒有再聽到身後傳來的一陣輕笑,泛著隱隱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