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小玩意
男人聲音帶著點點戲謔,夜綰綰側眸,瞄見他嘴角淡淡的弧度,不由輕哼,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一聲反諷脫口而出。
“你願意讓我住在別的男人建的房子裏?”
這點很容易想到。
地宮的入口,為什麽會恰恰在小洋樓中,又為什麽會恰好被閻烈家買下?
若說期間沒有齊景佑的幹預,夜綰綰不信。
那個儲藏室,他們從未打開過,為什麽人會被藏在那?
……
這些種種,都讓夜綰綰不得不多想,結論也很明白。
閻烈嘴角笑意微微一僵,苦笑搖搖頭。
“你就不能讓著我點?”
夜綰綰撇嘴,提高音調又哼了一下。
“你怎麽不讓我?”
閻烈無奈的搖頭,轉頭給了她一個“我投降”的眼神,便安靜開車了。
夜綰綰撅了撅嘴,小聲嘟囔“我才沒有欺負你”,偏開頭,卡著窗外飛梭的景色,再達到目的地前,沒在開口。
車內的氣氛漸漸冷了下去。
閻烈本想開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不想有些緊張搞砸了。
他默默的咬了咬嘴角,乖巧的閉上了嘴。
一路無語。
……
桃花苑。
夜綰綰坐在車內,穿過車窗,滿眸愕然的看著眼前的環境。
不久前才修建好的噴泉,此時被打的粉碎,那個被她精華的錦鯉石像,被砸成了兩半,再也感覺不到一絲生氣。
頭頂的天空,浮著沉沉的黑雲,一個路牌前後,驀地別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夜綰綰抿唇,與閻烈麵麵相覷,有些踟躇的打開車門走下去。
閻烈走到夜綰綰的身邊,無聲的牽起了她的手。在她的目光看過來時,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夜綰綰銀牙無意識的扣了扣,“嘚嘚”的聲音,在寂靜的環境中,被無限放大,顯得格外刺耳。
“這,是怎麽了?”
閻烈眸色沉了沉,前後左右掃了一圈,沉默的搖搖頭。
在穿過桃花苑指路牌時,閻烈敏感的感覺到了一股不太正常的波動,他還未回神,一個轉完後,就到達了目的地,繼而這一切就在毫無預兆的時候,出現在了眼前。
幾周前還欣欣向榮的高級小區,好似在一夜間被喪屍侵襲,所有的一切都被掠奪,隻留下一片荒涼。
他甚至感覺不到一絲生的氣息。
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後來時的路,光影交錯下,依舊一片繁榮,卻如無聲的電影一般,隔了一層幕布,看得不真切。
夜綰綰回神,反手握緊了閻烈的手,輕輕笑了一聲。
“你說,我們之前經曆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嗯?”閻烈疑惑,幽幽的收回自己的目光,“為什麽這麽說?”
夜綰綰緩緩抬頭,眸色諷刺的環視四周。
“我怎麽覺得,現在的世界才是真實的?”
回眸看著身後的平靜寧和,仿佛本就是自己的幻覺一般。
她的五感比閻烈強,她更清晰的感受周圍的一切。
哪怕不呼吸,她都能清晰的聞到齊景佑身上的味道。這個世界,比地宮還要虛幻,令人心生不安。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齊景佑不對自己的身份做一點掩飾。
她從一開始,就等著自己上門。
她記得齊景佑的門牌號,就在陳青的後麵。
陳青案的時候,齊景佑便一直躲在暗處窺探著自己。他大概在等待著自己主動上門。
隻是,上次查案過程中,夜綰綰從未想過要去敲旁邊住戶的房門。
她回想之前自己標記的小地圖,齊景佑接觸的人,是以桃花苑為中心輻射的。也許,齊景佑從一開始就已經將桃花苑做成了自己的一個列入基地一般的的東西。設備齊全,甚至連後路都準備好。
夜綰綰斂住心神,抬腳走到噴泉廢墟前,彎腰摸了摸地上的錦鯉,冰涼的觸感一如既往,卻讓她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心在一瞬被冰凍一般。
刹那間,不屬於自己腦海中的畫麵,一股腦的湧入腦海。
驚恐的尖叫聲、嘶吼聲……嘈雜紛亂的聲音在一瞬間斥滿了整個耳朵,幾欲將耳膜衝破。
“哎呀!”
夜綰綰痛苦的低吟刷地鬆開手。
閻烈看著她身子輕輕晃動,一個箭步衝到她的身後將人接住,擔憂的問:“怎麽了?”
懷中人在一瞬間變得臉色蒼白,薄唇顫了顫。
夜綰綰靠在他的心口,怔愣了一會,緩慢的睜開自己的眼,眸中帶著星星點點的痛色。
“他……他……”夜綰綰的聲音哽咽,抓著閻烈腕部的手不斷收緊:“他將桃花苑所有的人,都殺了!”
“什麽!?”
閻烈心中大駭,瞳仁猛震動,如地震一般。
“他怎麽敢!?”
夜綰綰有些困難的咽了一口口水,眼神略帶無措的搖搖頭。
“地底所埋的東西,是他這幾年收集的陰氣。”
昨夜,齊景佑從白宅離開後,直接回了桃花苑,途中,被一個醉酒的人撞了一下,心中憋火的人,兩人起了衝突。齊景佑氣不過,一怒之下,竟將收集的陰氣引爆。
“砰的一聲,所有的東西都化作塵灰。連一絲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他們!他們有什麽錯!”
夜綰綰眼前不停閃回之前看到的畫麵。
寧靜的夜晚,床上有安睡的孩童,夫妻正在交頸閑談,享受著他們一日中遲到的閑適。災難在笑聲中突然而至,誰也沒有想到。
爆炸從陰氣巢開始,有的甚至連尖叫都來不及,就直接在爆炸下化作煙塵。
夜綰綰死死攥著閻烈的手臂,雙眼緊閉,不停的搖頭,想要將這些畫麵甩出腦海中。
“嘻嘻。”
驀地,一聲輕笑如巨石砸入兩人的心頭,將心緒不寧的驚得差點蹦起。
閻烈大手一轉,一把將夜綰綰攬入懷中,眸色警戒的環視四周,厲聲怒道:“誰!”
“嘻嘻——嘻嘻——”
尖細放肆的笑聲,如3D立體回聲一般,從四麵八方而來,將他們牢牢籠罩在其中。
閻烈手微微收緊,將夜綰綰護在懷中,抬手捂住她的雙耳,眸中的神色愈發淩烈,他飛快轉著頭,試圖從中分辨出聲音的來處。
鋪天蓋地的笑聲,如利刺不停刮擦著他們的耳膜。
“來抓我呀,來抓我呀。”
稚嫩的女聲,聽著卻讓人莫名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閻烈蹙眉,小心翼翼的護著夜綰綰抬腳離開,朝著齊景佑的住所走去。
沒走幾步,笑聲突然停了,不等他反應,忽而又聽到一句。
“咦?你們怎麽不理我了?”
閻烈眸光一閃,微不可見的頓了一下腳步,又好似什麽都聽見一般,繼續前進。
大約五秒之後,他驀地感覺身後好似有一雙眼在注視自己。眸中暗芒一閃,心想自己大概是把暗處的人給引了出來。隻是他麵上依舊一副什麽都沒感覺的樣子,連腳下步伐的速度都沒有改變。
不想……
“啊!”
一雙眼猛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閻烈驚得沒有控製住叫出聲,抱著夜綰綰“唰唰”向後略顯踉蹌的退了幾步,差點跌倒。
他站住,呼吸聲沉了幾分,瞪大了眼瞳看著剛才從頭頂突然倒吊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的人。就如從天上突然掉下來一般,還像沒有骨頭一般,顛了兩下。
大概能稱之為的人吧,閻烈一眼就看到了係在她四肢上的銀白色絲線。
對方似乎很滿意的他的反應,拍手“嘻嘻”的笑著。
“真好玩,這樣才好玩。姐姐是膽小鬼,就會躲著嚇人。那樣怎麽會嚇到人。”
“你閉嘴!”
音落,閻烈就見一個人,從地底冒出頭,容貌與之前嚇自己的那個一模一樣,腳從地底拔出的瞬間,就與之前倒吊的人兒貼在了一起。
他眸光閃了閃。
兩個女孩,一正一反,就如撲克牌中的Q牌一般,毫無縫隙的融合在了一起,連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閻烈注意到她們身上銀色絲線的走向是朝後的,不等他細究,就聽女孩說:“你臉上的驚懼真好看。我喜歡你,來和我一起玩吧?”
兩個不同粗細的女聲,交錯疊在一起,猶如二重唱一般。唯一相同的是,一樣的難聽。
閻烈抿唇,斂下臉上多餘的神色,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不知是什麽的“人”,沉聲問了一句“你們是誰”。
兩人一起嘻嘻一笑,異口同聲。
“花蘿。”
“花枝。”
閻烈蹙眉,一時想不出這兩究竟是什麽物種。
“洋場娃娃。”
低聲的呢喃在閻烈耳邊飄過,他不由微微一怔,驀地低眸看向懷中人,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綰綰”,好似怕驚擾了懷中人一般。
夜綰綰在他心口輕輕蹭了蹭,柔聲“嗯”了一句算是回應,繼而緩緩仰起頭,目光對上時,牽起嘴角淡淡笑了笑。
“那是用劇院的人偶的煉製的娃娃,也是傀儡娃娃的一種。隻是她們的魂,是由人們的喜愛而生出的。最初的時候,她們是為了人們的掌聲和喜愛而慢慢有了神誌。可隨著電影、戲劇的發展,看木偶戲的人漸漸少了,她們也漸漸被遺忘了。
角色賦予他們靈魂。每一對洋場娃娃,都有他們獨特的性格與外貌。是西方世界的式神。”
夜綰綰清靈的聲音,猶如清泉一般,潺潺流過。
閻烈回神,有些驚訝於她竟然還知道這個。
夜綰綰說著,緩緩站直了身子,回眸時,正好抓到他眼中的疑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上次,符籙上的圖案,被人做了手腳時間後,我發現自己的知識有短板,便專門研究了一下西方的魔法世界,其中,正好就有。”
她也沒有想到,就真的遇上了。
“嘻嘻——小姐姐真聰明呀!我也喜歡你,一起來玩呀。我有好多玩具。”
歡快的話語下,聲音卻透著森森的陰翳,令人不寒而栗。
夜綰綰小小皺了皺臉,略帶一點委屈的扭頭看向閻烈,像是撒嬌一般,輕聲道:“她們長的可真難看!”
“你說什麽!?”
一句話,似是踩到了她們的狗尾巴,一下驚聲尖叫起來。
刺利的聲音,就像一把長矛狠狠紮入了他們的耳朵,讓兩人下意識的抬手捂住了耳朵,眉緊蹙。
閻烈不禁生出了幾分煩躁,大聲喚夜綰綰,問:“她們這是怎麽了?”
他沒有等到夜綰綰的回答,話還未說完的時候,他就夜綰綰忽然縱身躍身,一個翻身,躍到她們兩人身後,一把抓住了兩人身上的銀色絲線,靈力在指尖運轉,一下劈斷了絲線。
絲線斷掉的瞬間,耳邊的所有的聲音猛然消失,剛才還懸在空中的娃娃,“咚”的一下掉在地上,顛了兩下,嘴巴還“哢哢”的動了兩下。
夜綰綰迅雷之勢的行為,完全震住了閻烈。
男人情不自禁的微微張開了嘴,過度驚訝以至於懵住了。好一會才回神,走到她的麵前,看看她,有看看地上已經變成一堆廢娃的傀儡娃娃。
“這是怎麽回事?”
夜綰綰揚了揚手。
閻烈透光看了到她手上掛著的銀絲。
“她們其實就是牽線木偶,將線扯斷,就成這個樣子了。”
閻烈長長“哦”了一聲,點點頭蹲下身,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
從指尖的觸感來說,這玩意是確實是木頭做的。絲線材質有點特殊,他摸不出來。
夜綰綰其實也不知道。
她搖了搖手,將手上的絲線甩掉,左右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之前鬱鬱蔥蔥的綠化,此時已經化為了焦土,鼻翼間充斥著滿滿死屍的味道。四周空蕩蕩的,唯獨遠方還有一棟獨棟別墅聳立著,顯得格外突兀。
“我想,那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閻烈側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瞬之間,好似眼前迷霧散開,遠處別墅也漸漸變得清晰。
這是他剛才沒有注意到的。
他起身,幽幽道:“那就是齊景佑的家?”
家?
夜綰綰輕嗤,“不要玷汙了家這個字。那對於他而言,隻能說是一個巢穴吧。”
狡兔還三窟,更何況齊景佑。
隻是,夜綰綰對於他有多少個窩,沒有興趣。
她隻希望,這一次,可以將問題徹底解決,她不想在生活中,永遠有一雙眼在窺探自己。
閻烈走到她的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大手手心熟悉的溫度,直抵心房。
“別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夜綰綰轉眸看著他,倏然笑了。
“我不怕,你會保護我的。”
閻烈沉聲“嗯”的點點頭,“是的,我會保護你的。”
信誓旦旦。
夜綰綰眸底笑意漸濃,凝著眸動也不動的看著他,忽而踮起了腳尖,在他唇上印上輕笑,嫣然一笑。
“嗯,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