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世界上的另外一個她
蒙慶出來,拿出了一本厚重的黑色筆記本,還有一本相冊。
他眸色複雜的看著夜綰綰,將兩樣東西遞到了她的麵前。
夜綰綰愣了愣,偏眸看向他。
蒙慶滿眼傷感的看著夜綰綰,眸色深邃。
夜綰綰感覺到他全身溢出的悲傷,莫名有種快要溺斃的感覺。
她隻覺對方的目光,好似穿過自己,在看另外一個人那般,心思微動,伸手接過他手上的東西。
蒙慶牽起嘴角,給了他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意,彎腰抱起了小家夥,轉身走到沙發的另一角坐下。
屋內一瞬陷入了沉寂之中,除了稚童無知的“啊啊”聲音外,再聽不到其他。
陽光透過玻璃灑落在屋內。
夜綰綰手指淺淺蜷了蜷,盤腿坐在了地上,翻看起蒙慶給自己的東西。
她先翻了相冊。
前幾頁照片上的人兒與閻白給她看的照片無幾分差別,多了些許青澀。可當她向後翻看的時候,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突然躍於心上。
她不禁多了幾分計較。當一張完全相似的照片出現時,她的心神不由一震,忽而變了的容顏,好似一悶棍敲在了她的腦後。
她猛地抬頭,眸光冷厲的看向蒙慶。
“這是怎麽回事?”
蒙慶目光恍惚的對視,頭輕動,看了看夜綰綰,又看了看相冊上的照片,怔愣了好一會才木木的搖頭。
“我也不知道。在芯月死後的第五年,寄回來的照片便變了樣。我們和那人是單方麵的聯係,根本就不知這是為何。”
五年。
夜綰綰算了算時間,也是在這一年,師父開口要求自己畫鎮魂圖。
她畫了近三年的時間才將鎮魂圖畫好。那三年,她除了修煉,連學校都很少去了。
夜綰綰思緒流轉,一時想不出緣由,心一點一點下沉,臉色也繃了起來。
閻烈走近,在她身邊蹲下,瞥了一眼照片,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別慌,慢慢查。”
夜綰綰冷著臉頷首,低頭繼續向後翻看,越向後,照片上的那張臉,便愈像,看了三分之二時,那張臉已經完全變了樣,幾乎和她一模一樣。
是的,蒙芯月如換了張臉一般,一張與夜綰綰一模一樣的臉。手中的照片,就好似一人的整容日記一般,清晰的記錄一人變成另一人的過程。
夜綰綰此時也明白為何蒙慶在初見她時的驚嚇。換成她自己,也是相同的反應。
相冊裏照片的樣子,正好是她墮入幽冥前的樣子,到此戛然而止。
時間貫穿了二十餘年,據蒙慶所說,六年前,便不再有照片寄來了。
夜綰綰思量間,沒有注意到身旁人變得諱摸的眸光。
稍許。
夜綰綰沉默合上相冊,翻開了另一本冊子。
前半段,記錄了所有快遞的時間,時間尾,也是六年前,而後麵,大概是筆記本的主人寫的一些淩亂的小記。
她細讀,從中讀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眸光一閃,默默的合上本子。
“這個,我能帶走嗎?”
蒙慶愣了一秒,忙不迭點頭,“可以可以。”
音落,屋內陷入了沉寂之中,氣氛壓抑而沉重。
“我可以問一下……”
夜綰綰忽而開口,打破沉默的同時,又讓人心尖兒一顫。
蒙慶心口驀地一縮,莫名有種溺水的感覺。明明不知道對方要問什麽,心裏卻是忐忑不安,總覺得有什麽要被什麽打破一般。
“您父親,是怎麽離世的?”
蒙慶怔住,愕然的不自覺微微張大了嘴,一瞬不瞬的看向她,腦子像被人吃掉了那般,一片空白。
夜綰綰靜靜的與之對視,耐心等對方回神。
良久。
蒙慶肩頭一塌,臉色又白了幾分,唇瓣蠕動,諾諾道:“車禍。”
車禍?
便是意外。
夜綰綰眉梢微不可見的輕輕跳了跳。
“您父親去世前,身體如何?”
“身體很好。連小病小痛都沒有。那天,照常是快遞寄來的日子。父親親自去取的快遞,我不知道那次的快遞是什麽。但父親取回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差了很多,神思恍惚,失魂落魄的。晚上同我說有事出去,當時他臉上的表情很不好,我有心多問了幾句,卻都被他用一句‘無事’給擋了。他出門後沒多久便有鄰居來通知我,他出車禍了。當時傷的很嚴重,在去醫院的路上就去世了。”
“沒有留下點什麽?”
“什麽都沒有。”蒙慶眸中閃過點點水汽,抬手指了指夜綰綰手中的本子:“這些東西,也還是我收拾遺物時發現的。裏麵的照片,在那之前,我也沒見過。”
那時,他以為那是父親收藏的照片。他當時沒有細看,以為相冊裏的照片上,前後是兩個人。當一切塵埃落定時,他再細看,才驀地發現,那相冊竟然是一部變臉記。
他被驚到了。本以為筆記本上會有一些線索,但,除了快遞時間,其他的,在他看來,就是胡言亂語,根本看不懂。還有一些如鬼畫符一般的圖案,看得他頭暈,甚至盯著看久了,還會有種難受的感覺,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腐蝕自己的身體一般。
“您從中看出了什麽嗎?”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將自己之前的發現說了說。
夜綰綰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她並不打算讓人接觸後續的事情。從蒙慶的言語中,她已經判斷出,蒙慶對這些事,一無所知。
蒙慶身上,已經沒有線索了,夜綰綰略作沉吟,就著閻烈的手,一撐起身,同對方道謝後,提出告辭了。
蒙慶又是一愣:“要走了?”
夜綰綰頷首,“還有事,便不打擾了。”
蒙慶嘴動了動,腦中思緒萬千,總想再問一點。他喉頭堆了太多的問題,腦子卻亂哄哄的,不知該如何言辭,還未整理好措詞,眼前人便已經起身離開了。
他看著背影,有些著急的“啊”了兩聲。
夜綰綰聞聲,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臉上的焦急與慌張,心思一轉,終是開口給了他一句話。
“這些事,你便忘記了。未來,做一個普通人,好好過日子吧。”
音落,不等對方反應,她幹淨利落的轉身,同自家父子離開了。
蒙慶隻覺自己像是後腦勺被人敲了一棍子那般,耳邊“嗡”的一下,腦子一片空白。再回神,眼前已是空蕩蕩,再無其他。
他心底一片虛無,伸手抓了一把,再展開,空空如也。
“爺爺!”
奶聲奶氣的呼喚,一下拉回了他的神經。
他低頭,就見自家小孫子抱著自己的腿,軟乎乎的身子靠在他的腿上,嘟著小嘴,委屈巴巴的看著自己。
“鐺鐺餓了。”
蒙慶不安躁動的心,一瞬被撫平,嘴角情不自禁勾起,彎腰將人一把撈起抱住:“爺爺的鐺鐺餓了呀,對不起呀,爺爺現在就去給你做吃的。”
……
夜綰綰走出單元門,又在小區內轉了一圈,在東西南北四個角拔出了幾根銀釘子,釘上刻著雲紋,但與她所用的雲釘的紋路方向相反。雲釘在出土見風的瞬間便變色,鏽跡斑斑,再沒了作用。
夜綰綰還是將其拿手帕包著收了起來。
想來,這便是當初閻白闖入時,所設幻境的東西。
她仔細觀察了,這些東西在這釘了至少有五年以上的時間,是如何做到在閻白出現時才觸發幻境的?總不能說是有個開關,或者特殊血脈觸發吧?
這不現實。
夜綰綰自認,在她全盛時期也做不到此時。
之後上車離開,她將筆記本遞給了閻白,讓對方看看,能不能從後麵那些鬼畫符中,看出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閻白翻看的速度很快,在看到鬼畫符時,他按照習慣拿出了紙筆,將看不懂的東西,全部拓畫下來。
圖案不多,他卻是越畫越覺得順手。
最後一筆落下,紙張被填滿,有的圖案,前後重疊,好似同一個圖案那般。
閻白轉著細細看去,忽而看到了一個地方,腦中精光一閃,不由小小驚呼出聲。
“媽,這是你畫的那個鎮魂圖!?”
夜綰綰回眸,給了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是的,當時便是發現了這點,心思沉下。
鎮魂圖不同於一般的畫,它更多的像是一個法器。以人為基,一千個人,所畫的鎮魂圖有一千般模樣。
她不知,那已經離世的蒙先生為何要臨摹自己的畫。若是一個有修為的人做此事,稍有不慎,便會傷了經脈,很有可能還會走火入魔,走入瘋癲。
幸得那人是個聰明人,將畫拆解了。
閻白對上的她目光,心裏略略思考了一下,開口道:“也許,他是想拆了看看是怎麽畫的,然後動手畫一副?”
夜綰綰搖頭。
她從一些細枝末節已經可以肯定,那位蒙老先生必定是同道中人,甚至於自己的師父,頗有淵源。就是不知為何隱約了。至少,在她兒時,從未見過這一人,也未聽過關於他的事情。
她想,蒙老先生有可能連姓都給改了。
這樣的人,怎會不知鎮魂圖的意義?任意拆解,卻沒有一點可以相連的地方,便是為了必然被畫反噬。如此一個聰明人,又如何會想著臨摹自己的畫呢?
他如此做的意義,現在已經無人可以告知了。
他們隻能靠一些推測來判斷了。
“這上麵寫的東西,也很奇怪。像是日記,當沒有時間抬頭,更像是一些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