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絕地生還
葉子烽大步流星,走到了晏名揚麵前。
晏名揚睜大的布滿血絲的眼睛,眨了眨,覺得這個人跟葉子菱真像。
要是葉子菱生成男人,大概就是他這個樣子。
他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脫皮的唇動了動,他幹澀的叫他,“大哥。”
葉子烽沒想到他這樣稱呼,愣怔了片刻,他才咧開嘴巴,傻傻的答應著,“嗯。”
那一瞬間,因為葉子菱的緣故,他們的關係忽然給拉近了。
然後,大家都看到倆個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傻愣愣的站了半天。
大廳裏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他們。
沒法子,誰讓晏名揚穿著一件粉色大衣呢。
終於,晏名揚的聲音找了回來,“大哥,我想看看葉子菱。”
葉子烽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對他說,“嗯。”
景安安捂著臉,眼淚從手指縫隙裏落下來,悲痛讓這倆個驚才絕豔的男人都變得遲鈍。
到了葉子菱的棺槨前,葉子烽蹲下,他指著棺材啞聲說:“就一截小手指。”
不等他說完,晏名揚就撲過去,他一下就推開了棺材蓋。
四周都是軍人,有人想要阻止他,葉子烽擺擺手,“讓他去吧。”
也許,在沒見晏名揚之前,他根本不能容忍這種行為,可是見了他之後,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悲傷終於有人懂了。
哥哥愛妹妹,那種想要放在骨子裏的疼惜,想要她過的好的希望,本來都應該是放在這個男人身上。
晏名揚抱起那個小小的盒子,他在上麵葉子菱的照片上親了親。
葉子菱,我來了!
雙手在抖,心也在抖,就連眼睛裏血絲都在抖。
這一刻,他才深深的體會到“不在”的意義。
不在了,就是再也看不到,摸不到也親不到,從此陰陽兩隔山水陌路永不相逢。
不,不能這樣,他跟葉子菱已經分開的太久,很多話都沒來得及說,很多事都沒來得及做。
打開小小的盒子,他看到了裏麵放在小水晶瓶子裏的斷指。
水晶瓶子裏放著藥液所以那截斷指還保留著纖細的樣子,但已經被泡的發白。
他記得,那是葉子菱的手指。
她的手指幹淨修長,骨節分明,指甲總是剪的短短的,透著健康的粉紅色。
這手很有力度,捏過他的臉卸過他的下巴,也曾握住他的快樂之源,讓他把種子灑在她帶著薄繭的手心。
他打開了盒子,把手伸進去……
葉子烽也大叫起來,“晏名揚,不要。”
他已經把那截手指握在手裏,然後貼在唇上。
其實這對外人來說是惡心不過的,可這對他來說根本不夠,他還想要跟葉子菱更親近些。
明玥怕他鬧起來,就上前去拉他,“哥,你別這樣了,讓葉子入土為安吧。”
聽到明玥的聲音,他仰起臉,蒼白的臉上沒有淚水,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卻裝著茫然。
“哥,哥,你的心葉子都知道了,可你……”
“她的屍體呢?為什麽沒有屍體?你當初也是沒有屍體的,葉子菱沒死,她不會死,她那麽厲害,她不會死!”
晏名揚猛然起身,手裏握著那截斷指,把骨灰盒和裏麵的小水晶瓶子給摔了個粉碎。
葉子烽的臉都變色了,一直沉默的葉副司令猛然站起來,他指著晏名揚卻說不出話來。
景安安忙去安撫他,“爸爸,深呼吸,別生氣。”
晏名揚卻揪住了葉子烽的衣領,“沒有屍體,你們舉行的什麽葬禮?去找,去找呀,葉子還活著,你們為什麽這樣就放棄了?我要去找她。”
葉子烽給他搖晃著,整個人都木木的,那樣的火山脾氣竟然一點都爆發不出來。
晏名揚跟瘋了一樣要往外頭跑,張震帶著人把他給堵住了,不讓他走。
晏名揚橫衝直撞,明明那麽虛弱不堪,此時卻受傷的野狼一樣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都住手!”是葉子烽在怒吼。
他走過去拉住了晏名揚,瞪大了眼睛問他,“你說葉子沒死?”
晏名揚並不回答他,隻是自言自語,“我要去找她,一定能找的到,我不會放棄。”
四周的人竊竊私語,覺得晏名揚瘋了。
不僅他瘋了,葉家的人也瘋了。葉子菱的喪禮可是勇士英雄的喪禮,怎麽能讓人這麽來鬧?
葉媽媽抱著葉副司令,早已經哭的沒了聲息。
景安安顧了這個又顧那個,一臉的淚水和汗水。
正在這個時候,葉副司令忽然吼道:“葉子烽。”
葉子烽回過頭,看著老爹。
葉副司令老淚縱橫,薄薄的唇緊緊抿著,額頭的青筋都在亂蹦,“你,跟著他一起去找你妹妹。”
葉子烽一愣,隨即應道,“好,我去找,今天的葬禮取消。”
眾人嘩然,聽說過婚禮舉行到一半取消的,可葬禮哪裏有進行到一半取消的呀。
景安安辦事利落,立刻讓人去送賓客撤靈堂,一切都安排的有條不紊。
葉子烽辦事跟他媳婦一樣幹脆,立刻帶著晏名揚去安排人手。
沈良夜讓人把明玥給送回去,自己則把白景譽楚江河都叫了過來,參加行動。
晏名揚把那截斷指用一個小盒子裝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衣服口袋裏。
現在也沒有人跟他爭論這個,葉子烽安排路線人手,忙的暈頭轉向。
楚江河和沈良夜提出幫忙,這讓他輕鬆了很多。
他們沒想到的是,張震等人也以個人名義加入到這次行動裏。
葉子菱救下的那幾個人都不甘心她這樣去了,可是他們有紀律,隻能輪換請假加入行動。
於是,一隻以軍、警、民三方勢力組成的搜救隊,從海城的軍用機場和海域出發了。
這次的費用全是晏安出的,一天之處就是上百萬,就像扔到了水裏打個水漂兒。
很多人並不看好這次行動,因為軍方在第一時間搜救了那麽久都沒找到,現在過了這麽多天,更不可能了,晏名揚這根本就是在敗家,把晏安的錢扔到了水裏。
可是晏廷和徐青不反對,說閑話的也就是說罷了。
搜救隊按照線路安排找了三天都沒有結果,再找下去就要過公海到人家國家的海島了。
按理專家的推理,這是不可能的,那麽長的漂流路程,活人不可能完成。
但是晏名揚堅持,這其中又要麻煩一番,幸好有傑西的幫助,總算在最快的時間拿到了官方的公文,可以去搜救。
他們找了本地的向導,開始在荒島上搜尋。
這些東南亞的海島遍布毒蛇野獸,也有毒嶂,人是很難生存的,所以很多人都認為意義不大,等於在燒錢。
可是晏名揚願意,他們也隻好陪著他燒。
但是不過一天就撂倒了好幾個,有中毒的,有被毒蛇咬的,還有直接是水土不服的。
開始轟轟烈烈的行動到了這個時候什麽激情都沒有了,大家都垂頭喪氣。
而且,向導告訴大家,颶風要來了,大家最好撤退到安全的港灣去避過颶風。
可是前麵還有一座小島,要是現在放過來等再過來又是幾天後了。
晏名揚站在船頭抽煙,他抽的是當地的一種煙葉子,導遊給的,說是能驅蚊蟲,辛辣刺鼻。
葉子烽皺了皺眉頭,走到他身邊,抬頭看著天空,天空是很濃鬱的黑,星子反而顯得十足的亮,就像把鑽石灑在了絲絨布上。
不過要是葉子菱看了,她也許會反問,難道不是這布被戳了很多窟窿嗎?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笑起來。
晏名揚側臉看他,“你笑什麽。”
“沒什麽,隻是想到了葉子小時候的一些趣事。晏名揚,你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到了,收手吧。”
晏名揚的手摸到衣服口袋裏,那裏是裝著葉子菱斷指的小盒子。
堅定的搖搖頭,他對葉子烽說:“明天你帶著人走,我自己留下來。”
“晏名揚,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晏名揚點頭,“當然知道,所以我不能讓大家跟著我一起冒險。但最後一座島子我也不能不去,可能葉子菱就在上麵等著,多一天,她就多一天的危險。”
“你……難道不覺得癡人做夢嗎?”
晏名揚笑,他這些日子是靠一種精神念力再支撐著,整個人瘦的厲害,胡子拉碴的,哪裏還能看出當初美顏如花的樣子?
葉子烽見說服不了他,就甕聲甕氣的說:“那讓你的朋友帶人走,我跟你一起留下來。”
“不行,太危險了。”
“你也知道危險?晏名揚,葉子已經……我們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倆個人對峙著,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第二天,太陽剛在海平麵上升起一線,晏名揚就讓楚江河他們帶著人離開。
沈良夜不同意都走,除了船上的工作人員,還留下了一名醫護人員,導遊本來不想留下的,連嚇唬加收買,才把他給留下。
看著紅通通的天際,晏名揚一揮手,“走。”
此地群島連綿,但每個島上的環境也不盡相同,誰也不知道這最後一個島上會有什麽。
剛上島,大家的精神高度集中,生怕有一點差錯。
這裏環境很好,椰子樹香蕉樹小野花,導遊看了一會兒說似乎沒什麽危險。
剛說完,有個隊員就被襲擊了。
大家都亮出武器,可發現襲擊他們的武器是椰子。
跟著一群猴子在樹上衝他們扔香蕉皮椰子殼,都成精了。
雖然他們有武器,但這些猴子數量卻不少,不太好對付。
忽然,晏名揚看到了一個猴子身上竟然穿著人的衣服。
那是一件黑色高領毛衫,不過袖子一隻被撕碎了,身體也破爛的不成樣子。
晏名揚目眥盡裂,拿著麻醉槍的手在劇烈顫抖。
葉子烽按住他的肩膀,“怎麽了?”
“那衣服,衣服,是我給葉子的。”
“靠!大家注意,抓住穿衣服的那隻猴子。”
他話剛說完,晏名揚的麻醉槍就射過去,剛好射在那隻猴子的屁股上。
跟著葉子烽放了煙霧彈,在一片煙霧裏,猴子們落荒而逃。
晏名揚並沒有讓人抓那隻穿衣服的猴子,而是在它身上裝了追蹤器,等著它醒來。
果然,那猴子醒來一臉的懵,它爬起來靈活的爬上樹,一會兒就不見了。
不過它被抓了追蹤器,怎麽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很快就找到了這隻猴子的落腳點,果然它還有個和別人不一樣的秘密洞穴。
晏名揚心跳如擂鼓,他覺得手腳都發軟,呼吸都不順暢。
葉子烽扶住他,“兄弟,挺住。”
晏名揚抓著他的胳膊,跟著往洞裏走去。
走了沒幾步,他們就停下來,好像滿眼佛光。
奇跡出現了,鋪著幹草的石洞裏躺著一個形容枯槁的女人,她頭發亂糟糟的蓋著臉,身上蓋著幾個大棕櫚樹葉子,露出的胳膊腿兒全是血臊子。
葉子烽丟開腳軟的晏名揚,一個箭步衝上去,扒開了她的頭發。
其實作為親近的人,他第一眼就覺得這是葉子菱,但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等看清了那張臉,他的呼吸都急促起來,摸了摸她的鼻息,他張了幾次嘴,才啞著嗓子吼出來,“是葉子,葉子還活著。”
這一嗓子,好像石破天驚開天辟地,把晏名揚帶到了一個新世界。
從此以後,要問晏名揚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是什麽,他會說是自己大舅子的破鑼嗓子;要問他最好看的風景是什麽,他會說是東南亞荒島上的黑山洞;要問他最可愛的動物是什麽,他會說是猴子;要問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是什麽,那一定是聽到葉子菱還活著的消息。
晏名揚那腿兒抖得跟拉胡琴一樣,他走不過就往前爬,爬了幾下忽然又轉過身去,對著洞口外麵方寸的天空砰砰磕了幾個頭,“梁鑫,謝謝你把葉子菱給我帶回來了。”
葉子烽一回頭兒就看到他這幅傻不隆冬的模樣,恨得直咬牙,對著旁邊的人說:“把那慫貨給我弄過來。”
有人把晏名揚給半抱著過去,他直接跪在了葉子菱的身體旁邊。
“葉子菱。”他叫著她,抬手想要去摸她的臉。
可是看她那副就跟瞥了水分的幹花模樣,他真怕自己輕輕一碰她就化成灰。
“叫醫生,叫醫生過來。”
葉子烽看了他一眼,忽然覺得他竟然比自己都聰明,還知道叫醫生呀。
醫生過來後很快就給葉子菱注射了生理鹽水,他查看了她的傷口,發現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數不清,有些已經發炎化膿。肋骨斷裂腿骨骨折,總之這具身體已經破敗不堪,唯獨靠著超人的意誌力,還有一口氣。
眼下的情況最好是帶到大醫院去治療,醫生能做的就是給她用點消炎藥和補充能力的藥維持生命。
晏名揚顫巍巍的手去捧葉子菱血肉模糊甚至露著森森白骨的手,果然少了一截小手指,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葉子烽踹了他屁股一腳,“行了,哭個屁,趕緊的把葉子抱到擔架上,我們要趕緊出島,說不定能別避開颶風。”
他胡亂擦了擦眼淚,在大家的幫助下小心翼翼的把葉子菱抱上擔架。
等他們從山洞裏出來,發現已經被猴群給包圍了。
那個穿著葉子菱破毛衣的猴子張牙舞爪呲著牙惡狠狠的發出低吼。
葉子烽罵了一句粗話,他年輕時候的性子很暴躁,也就是跟景安安結婚後才收斂了很多,此時看到猴群恨不能徒手撕了。
晏名揚卻皺起眉頭,“我怎麽感覺它把葉子菱當成它的了,不讓我們帶走。”
導遊點頭,“就是的,它們是在保護她,不想要你們把她給帶走。”
晏名揚看看天色,他們現在是一分鍾不能耽誤,要真是跟猴群纏鬥,在不能殺生的前提下,恐怕要浪費很多的時間。
他問大家,“你們誰懂猴子話?”
雖然選來的隊員都是對野外生存搜救很有經驗的人員,可誰懂猴子話呀。
晏名揚咬咬牙,“看來還是需要學好一門外語呀。”
葉子烽已經等不下去了,他一拍大腿,“幹!”
晏名揚卻攔住他,“你先等等,我試著跟那個猴子談談。”
說著,他往前幾步,跟那個穿著衣服的猴子麵對麵。
那猴子毛都豎起來了,衝他吱吱叫著呲牙。
葉子烽大吼,“你要小心。”
晏名揚卻扔掉了手裏的麻醉槍,對猴子舉起手,“哥們兒,我扔掉武器了咱們談談。”
葉子烽偏過頭去狠狠啐了一口,“蠢貨。”
猴子根本聽不懂晏名揚的話,還是那樣呲牙咧嘴的。
晏名揚繼續說:“哥們兒,那個躺在擔架上的人,她是我女朋友,現在受了很重的傷,我要帶著她回去治療,求求你讓你的小夥伴們回家去玩吧,把道兒給我們讓開。”
“吱吱,吱吱吱,吱吱。”猴子還是激烈的叫,但是晏名揚發現它卻沒剛才那麽凶惡了。
晏名揚忽然彎下腰,很虔誠的給猴子鞠躬。
“哥們兒,我們看到那些椰子了,這幾天一定是你在照顧她吧,我謝謝你,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因為找不到她,她的爸爸媽媽都要傷心死了,我也差點活不下去了。我們走了很多路才找到她,她現在又受了這麽重的傷,需要及時治療,你高抬貴手放我們走好不好?”
那猴子竟然不呲牙了,忽閃著黑眼珠子,看著他。
晏名揚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卻沒有想到這隻猴子還真聽懂了他的話,他高興的一拍大腿。
那猴子學著他的樣子也拍了拍了腿。
晏名揚忙問葉子烽,“我們還有沒有好吃的東西,比如餅幹巧克力?”
在沈良夜他們離開的時候,幾乎把所有的食物都留給了他們,雖然多是壓縮餅幹罐頭這些,但還有不少的巧克力。
葉子烽讓人把巧克力全拿到,晏名揚就撞在一個大袋子裏,全遞給了猴子。
猴子一看到巧克力的包裝雙眼發亮,立刻搶了過來。
它飛快的撥開包裝紙,那動作比人都熟練。
晏名揚驚呆了,這猴子,是人養的嗎?
其實,這猴子還真是人養的。曾經有個探險家在島上住了一段時間,他會跟動物溝通,每次都用食物引誘猴子幫他去摘香蕉椰子去取水,其中巧克力是它們的最愛。
這隻猴子是跟他最親密的,甚至成了他的猴子保姆。
猴子的大腦本就跟人類接近,什麽都在模仿人類,跟人類住久了就更跟人類相似。
後來,探險家走了,這群猴子很想念他,特別是那位保姆,更是想他想的茶飯不思。
後來,它們看到了被浪衝到沙灘上的葉子菱,因為她是跟探險家一樣的物種,它們以為她也會有很多好吃的,就把她給弄了回去。
但是它們發現這個人什麽都沒有,還整天躺著就不去管她了。
隻有那隻跟人類有深厚感情的猴子,它還每天給葉子菱帶水和椰子汁,維持著她的生命。
現在看到了這群人,它們其實想要搶奪好吃的。但它們害怕他們手裏的武器,也吃了苦頭,就不敢放肆了。現在看到巧克力,猴子們一擁而上,從那隻保姆猴手裏搶奪。
葉子烽看的直皺眉,這群畜生竟然沒有個猴王,他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