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紀瑩的葬禮
“沒什麽……沒事……”
他聲線低啞,像是被灼燒過一樣。
片刻的明銳眼神後,那雙眸子很快又恢複黯淡與漠然,像黑洞一樣,仿佛全部的光都無法抵達他的眼底。
這種時候,宋雲煙不想逼問他任何事,就柔聲說:“我要開車啦。”
“嗯。”
他再次閉上雙眼,靠坐在椅背上。
她盯著鬆開的安全帶,本想提醒他一聲係好,可想了想,還是先鬆開自己的安全帶,而後傾身過去,親自幫他係好。
江容卿身形微微一動,垂眸一看,恰好見到她白皙的小手扣好安全帶的金屬扣。
小女人抬頭,疼愛地睨他一眼,而後沉默著啟動了車子。
到達別墅後,望著依舊張燈結彩的院落,宋雲煙生怕江容卿被刺激到,馬上命令孫媽:“叫幾個人過來,把這些裝飾的東西都撤掉吧。”
江容卿頹廢了一路,似乎已經完全恢複過來。
他不甚在意地說:“撤它們做什麽?人沒了就是沒了,不是一些形式就可以改變現實的。再說——”
說到這裏,他頓了片刻,才一字一頓地道:“紀瑩,她也算死有餘辜。”
接下來,江容卿便一切如常。
隻是,當天晚上,他一個人在書房,沒有開燈,就那樣枯坐了許久。
宋雲煙想,他這樣高傲的男人,肯向她示弱,要她開車送他回來,恐怕已經到了極限。
至於更深的悲傷,他一定還是不願意示人。
因而,她也沒去打擾他。
原本她打算婚禮結束就回M國去,繼續《異鄉人》的拍攝,但現在江容卿的狀況,讓她隻能繼續請假,暫時先留下來。
很快,三天過去。
停喪三日後,就到了紀瑩的葬禮。
這三天裏,一切都是江容卿自己準備的,她絲毫沒有插手。
到葬禮當天,兩人穿著鄭重的黑色西裝,一起來到殯儀館。
紀瑩生前已經被被捕,鋃鐺入獄,所以前來吊唁的人不算多,大部分都是看江容卿的麵子來的。
聶宇盛一家悉數到場,他與江容卿一碰頭,就壓低聲音問:“真要這樣做?你爸……江叔叔的顏麵……”
“他要是在意顏麵,就不會這樣多年任由紀瑩作威作福,還在一旁助紂為虐。”
江容卿已經恢複了平時十成十的冷靜,他淡漠地說完,隻叮囑聶宇盛:“如果真的鬧出什麽事,你替我護好煙煙。”
宋雲煙作為紀瑩的兒媳,此刻正在靈床前接待吊唁的人。
聶宇盛朝她看了一眼,輕輕點頭,“放心吧。”
頓了頓,他又問:“這件事,你不打算告訴雲煙?”
江容卿遙遙看了那個小女人一眼,這幾天,她因為擔心照顧他,整個人清瘦蒼白了幾分。
今天是葬禮,場合關係,她素麵而來。一張蒼白麵孔,在純黑色衣服的襯托下,更顯得毫無血色。
他輕輕籲了一口氣,啞著嗓子說:“她過幾天要回M國,繼續拍電影。這些醃臢的事,她正好可以避開,就別再煩她了。”
聶宇盛也就點了點頭,“也對,這姑娘自從跟了你,好像……就沒有過過幾天安生的日子。”
“嗬……”
江容卿也苦笑,沙啞地道:“是我對不住她。”
“……”
吊唁的人全部到齊,正式起靈入葬。
江震作為丈夫,本來應該是主理人。
但是,全城人都知道他在家裏毫不做主,江家被紀瑩把持,而他還被戴了無數頂的綠帽子,隻能坐看紀瑩男寵成群。
因而,他並沒有登台露麵,隻沉著臉坐在下方,一切由江容卿主持。
“感謝大家百忙中來送我母親最後一程。”
有這樣一個鋃鐺入獄,又行為不端的母親,本該是恥辱的事。
可江容卿麵上不見半分赧然,依舊磊落坦蕩,氣場舒朗。
他一身黑色西裝,襯著略顯瘦削的麵頰,整個人越發顯得棱角分明。
沉沉致謝後,他就取出一封信,當著眾人的麵展開,一字一頓宣布說:“這是我母親生前的遺書,她希望在她葬禮上,對外公開。”
聞言,全場吊唁的來客都好奇地看向他。
宋雲煙也是。
與外人的好奇不同,宋雲煙關心的不是遺書的內容,而是……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紀瑩死的突然,根本來不及向江容卿交代任何事。
而以他們母子之前的關係來看,她更不可能提前留下遺書給他。
她瞪大眼看向江容卿,他已經展開紙頁,沒什麽情緒地讀道:“我今生摯愛,一直都是梁岩梁先生。”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有人克製著,可有人克製不住,已經看向了角落裏的江震。
江震麵色一時更加陰沉,薄唇抿成一條線,拳頭也緊緊攥了起來。
“容卿!”
他沒有站起身,就坐在原地沉沉嗬斥一聲,想要阻止兒子繼續念下去。
江容卿恍若不聞,接著讀道:“生前,我嫁入江家,一直鬱鬱寡歡。現在,我希望得到自由,葬入梁家的墓園。”
“容卿!”
這一次,江震忍無可忍,直接一拍桌麵,猛地站了起來。
“你、你……”
他抬手,顫巍巍的手指指向台上的兒子,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江叔叔,您先鎮定,我扶您出去休息吧。”
聶宇盛見狀,忙連拖帶拉,將江震帶走了。
出門前,他又回頭,給了江容卿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
宋雲煙見到兩人間的互動,越發覺得事情不對。
不過,眼下也不是多問的時機,她聽到江容卿繼續道:“另外,我母親還希望,將她的個人遺產,全部用於成立慈善基金,就以梁岩先生的名字命名。”
這下子,更是全場嘩然。
紀瑩雖然作惡多端,但對這位梁先生,卻真的是一往情深了。
收起遺書後,江容卿便沉沉地宣布:“作為兒子,我願意尊重她的遺願,所以,我會將母親的骨灰,葬入梁家的陵園。”
那位名叫梁岩的男人,正是紀瑩口中念念不忘的初戀。
據調查,他後麵再沒有結婚,而且十二年前就已經病逝了。
梁家並非豪門,所謂陵園,其實就是墓園裏買下了相鄰的幾塊墓地。
在人們的紛紛議論中,喪葬隊伍出發,很快來到了墓園,一眼就看到梁岩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