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父與子（下）
來人剛剛躍進院子，聽到秦月樓這一高聲拜喝，虎軀竟是一震，氣勢同時也是一滯。竟是就這樣愣在了原地。
此人正是秦龍濤！比起兩年前，看不出有多大的變化，依然一身勁袍，悍然之氣彪然而出。但，秦月樓卻從他的臉上，他的眉眼行間，看到了幾絲衰老和疲憊。
秦月樓跪在地上，身體顫抖著，看著秦龍濤，唇齒開啟，無法閉合，卻又無法說出一句話來。他垂在腰間的雙手一直緊握著，很用力。那失控的熱淚，卻也怎么都止不住，讓他難以自拔。而空氣之中，好像也無聲蔓延著什么，濃濃的情緒，好像貫穿了千言萬語。
“你……回來了……”
最后，還是秦龍濤先開口，只不過他的聲音很澀，有種喑啞的感覺，很可以想象，他現在的心情，一點也不比秦月樓輕松。只不過，身為父親，他必須要有自己的處理方式，淡淡地走上前，沒有立刻讓秦月樓起來，而是凝視了他一會兒，才道：“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父親！”秦月樓低著頭，有些哽。
“起來吧。”秦龍濤想伸出手去拉秦月樓，但手在空中頓了頓，又停了下來。
秦月樓卻是一把抓住了父親的手，然后起身來，抹了一把臉，露出了一個滿是陽光的笑容，“兒子回來看你們了！”
秦龍濤沒有答話，蹲下了身子。秦月樓不明說以，只見秦龍濤竟是親自擦了擦他膝蓋上升的灰塵，語氣盡量控制得很平淡，但還是止不住那細微的顫抖：“既然長大了，就別動不動的下跪，我秦家男兒，頂天立地，站起來！”
秦龍濤的話語很嚴厲，這一點都沒有變，但秦月樓卻從內心深處感受到了一份濃濃的溫情，點了點頭，秦月樓惶恐地退了一步，然后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怎么忽然想著回來了？而且還偷偷摸摸的，不走大門還翻墻進來！”秦龍濤板著臉。看著自己的這個二兒子，兩年不見，好像皮膚比以前粗糙了一些，但眉宇和臉龐的線條更加堅毅清晰，已是一個堂堂的男子漢了！
重重地拍了拍秦月樓的肩頭，秦龍濤發現自己竟沒有他高了。
“呵呵……”秦月樓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見你們，所以才想偷偷進來。”秦龍濤隨手一掌，石凳上的灰塵便是被吹開了，他先坐了下來，然后指著另外一根，道：“坐下來說話。”
剛剛坐下沒多久，院子外便是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卻是秦家的護衛隊，秦合恰好便是在其中，沒有看見秦寒。他們是聽到了剛才秦龍濤的那聲大吼，才趕緊過來了，卻是不并能進入這個院子，而是站在外面，領頭的護衛隊長高聲道：“家主大人，沒事吧？”
“沒什么事，你們先通知各位長老一聲，一會兒都去議事大廳。”
秦龍濤并沒有說秦月樓回來了，而是將護衛隊們大發走，才轉過身來，對面露有些驚異的秦月樓道：“怎么，是不是很奇怪？”
秦月樓點了點頭，疑惑道：“怎么護衛隊現在反應這么快，還有，我剛才進來的時候，怎么仆人都少了許多，難道家族里有什么事么？”要知道，以前護衛隊的警惕性，絕對沒有這么高的，甚至秦月樓轉念又想到，為什么秦龍濤會這么快就感覺到有人進入府邸內了，并且親自出馬，一點也不像以前家族的模樣。
“這個一會兒在說。”秦龍濤揉了揉鼻骨，道：“先聊聊你的事情吧，你一走就是兩年，一年多以前，葉家覆滅之后，你又去了哪里？不過，你好像擊殺了星王，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已有如此實力了？”
秦月樓沒想到天龍城這個地方消息也流傳得這么快，但想到這里就靠近著南疆山脈不不遠，七弦季的消息引來了無數人，自然也會有人將自己的消息傳出來，父親知道自己已是在大陸展露了頭角，擁有了年少威名也不意外。
可不管秦月樓在外面如何，他永遠都是秦龍濤的兒子，無論他如何桀驁，都要尊敬自己的這個父親！
不過秦龍濤提到了葉家覆滅的事情，倒是讓秦月樓想起了什么，“對了，母親呢？葉家消亡的消息，母親她……還好吧……”
“還好……”秦龍濤露出一絲苦笑，“就是現在笑容少了許多，哎，我也沒有想到。堂堂東部的第一家族，竟就這樣突然間被滅掉了……你當時在葉家，怎么躲過一劫的？”
秦月樓當然不可能說自己當時就在現場了，只是信口胡謅說自己當時作為內門弟子，下香葉山去執行任務，所以才僥幸沒有被卷入進去。他沒有提到半點關于星月閣的事情，想來這些還是悶在心頭的比較好，父親在這個地方做而來半輩子的家主，只需要好好安享就夠了，外面的世界，自己一個人就足以承受。
而聽到母親似乎沒有什么事，秦月樓的心中也稍微安定了一些。
外人對于葉家覆滅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是太多，所以秦月樓這樣說出來，秦龍濤也根本沒有懷疑。他看了秦月樓一眼，道：“我想你去葉家，應該打聽過我當初的事情吧？”
秦龍濤了解自己這個兒子，無緣無故的多了一門親戚，因后者性格，定會追究到底的，所以面對秦龍濤的提問，秦月樓也沒有否認，“是的，父親當時對我說你欠葉家的，就是那顆丟失的土玉之石吧。沒想到父親當初和母親的相愛，會是這樣的。”
“哎……”秦龍濤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你該知道的，終究會知道，你身上同樣留著葉家的血液，你哥哥當年，如果不是為父的極力阻止，現在恐怕也是葉家的一份子，想必有你哥哥在，葉家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大劫吧。”
說道這里，秦龍濤搖了搖頭，“你母親雖然沒有抱怨過，但我心里卻不好受。”
說著，不等秦月樓插口，秦龍濤便是慈祥地看著自己這個從小不受待見的兒子，粗糙長滿了繭的大手，摸著秦月樓的頭，就像兒子那模糊的記憶一樣：“我給你說一個故事。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你都應該有了解了。”
秦月樓心里有些莫名，不明白自己剛回來，父親究竟要對自己說什么，道：“什么事情這么鄭重？是關于葉家？”
“不，還有我們家族的。”秦龍濤看著兒子，心里很是愧疚，對于自己這個小兒子，他曾經給予的愛實在是太少了，可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他擔負的是整個家族的榮譽，一榮俱榮，一隕俱隕。如果不為家族操心，而是選擇了淡薄名利的隨波者，那他就不配坐在家主的這個位置上！
說實話，秦龍濤這些年來，也并不容易。而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秦月樓才從來不恨自己這個父親，他也同樣不恨這個家！盡管，他心中是那么不喜歡自己的那個哥哥！
秦月樓看到秦龍濤滿是凝重的表情，雖然覺得有些唐突，但卻忍不住有些慌亂，家族秘聞，自己的家族里，還有什么秘聞嗎？
“家主大人，長老們已經在大廳里候著了，大長老讓家主大人過去。”外面又有侍衛來傳喚，打斷了秦龍濤正在整理的思路。
“讓他們再等一會兒吧！”秦龍濤淡淡地道：“一個時辰后，我有重要事情宣布，所有護衛隊的分隊長都要到場，不僅如此，把夫人也叫上。”
秦月樓有些詫異，秦龍濤這種安排，難道也和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有關？
對自己這個父親的態度，秦月樓向來都是敬仰尊崇的，也不敢質疑什么。靜靜地坐在石凳上，等著秦龍濤開口。
“我要說的事情，你先要有心理準備。你雖然剛剛回來，但你這兩年來的成績，卻不遜于你的大哥當初，而這件事，我覺得，你有資格知道了。你聽后，不許泄露半分……”秦龍濤說到這里，語氣無比的鄭重：“因為就是你的哥哥秦風，也只是知道一小點而已。”
秦月樓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跟我來！”說著，秦龍濤起身，竟是朝著秦月樓屋子的后面走去。秦月樓記得，那里有一個雜物室，很雜很亂，就是自己也很少去，小五更不用說了，也不會去打掃，一直空著。
不過看到秦龍濤走過去，秦月樓也滿腹疑竇地跟在了后面。想起還沒有見到母親，以及月兒她們還在街上，秦月樓看著秦龍濤的樣子，卻不敢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