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星月閣（六）
那出現的人，透著月光，正是一個男子，他神情淡括，俊眉星目，雍容中帶著幾絲堅毅之色，正是之前把葉瞳帶到此處的秦月樓！
此刻的秦月樓眼中閃過幾絲迷茫，靜靜地站立在一旁。夜色蒼茫，微風凜冽，云霧絲縷飛散。兩人一立一躺，沐著薄散的星光，愣愣著，誰也沒有說話。
看著地上虛弱無力的躺著的葉瞳，雖然此刻她蒼白無力，但被高燒燒得通紅的臉頰依然是艷若桃李，妖嬈奪目。
秦月樓靜靜站立了良久，才嘆道：“你……餓了一天了吧！”
冷風撲面，索影寂寥。秦月樓說出這話，連他自己也覺得驚訝。
不過這一天之中，他倒是想了很多，葉瞳雖然刁蠻無理，但也并非是生性大奸大惡之人，比起東方少杰那種城府陰森的家伙來，葉瞳明顯是要好得太多。再加上此刻秦月樓可謂在這拍賣所中孤軍奮戰，他并不清楚東方家族下一步要做什么，雖然答應了要送他回香葉山，但到現在，還是沒有絲毫音訊。所以這個時候，他更需要一個人出來替他分擔壓力。
而經過了一天時間，他也相信以葉瞳的頭腦，會將很多事情想明白，再加上對方是葉林的義女，秦月樓虧欠了葉林一條性命，自然是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在這里了，正才下定了決心，重新走了回來。
說起來，秦月樓雖然年紀比葉瞳小了幾歲，但心智方面，卻是比其成熟太多了。
葉瞳有些奇怪，她從來沒有想過，秦月樓竟然還會回來。聽了秦月樓的問話，她冷冷哼了一聲，喝道，“是又怎么樣？你不會是來看我這個葉家子弟受盡痛苦而死的樣子吧，抱歉，令你失望了，我還能多活幾天……”
話一說完，葉瞳便后悔了。說實話，她不知為什么只要見到秦月樓就來氣，此刻不假思索的說出這句話，卻也沒有辦法收回了。她抬著頭，和秦月樓冷冷的對視著——全是她那蒼白的高傲不愿向其低頭。
話未說完，她突然變怔住了，因為隨著“啪”的一聲脆響，地上竟是多了幾樣東西。借著星光稀靡，依稀可見是幾條烤過的熟魚，那熏黃的色澤散發著濃郁的香味，絲絲縷縷飄散進葉瞳的鼻里，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葉瞳抬頭看了看炎黃羽，塄道：“你干什么？”
“吃吧！”秦月樓淡淡地道。
“我才不相信你有那么好心呢！”葉瞳的眼睛瞥了一下地上香騰騰的烤魚，頓了半晌后，轉過頭哼道，“說不定是放了什么東西，圖謀不軌……”
“你！”秦月樓沒想到自己一片好心，竟然被她說成這樣，心中一氣，拿起一條烤魚，就往嘴巴里塞了進去，然后瞪著葉瞳咀嚼起來。
葉瞳有些訝然，她看到秦月樓的眼睛里，并沒有含有其他東西，清澈的可以見底。但認識秦月樓這么久，第一次見到他用好臉色對待自己，所以她心里的抵觸一下子上來了，倔強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先服用了解藥才來的！”
秦月樓頓時惱了，把還剩大半的魚隨手給仍到了地上，冷聲道：“你以為誰都像你這個白癡女一樣不動腦筋，盡想些不著邊機關算計！”
“咳咳……”本來葉瞳已經打算要吃了，畢竟此刻太餓了，但聽聞秦月樓的話，頓時聲音變得很是冰冷，轉過頭，喉嚨干得咳了幾聲，看也不看秦月樓一眼。
秦月樓一陣氣苦，心中怒惱得無法發泄，只是一個人站在夜色里，獨自發著悶氣。
葉瞳不理會他，闔上美目，躺著也不再言語。
夜空碧遼，樹影四圍，空地上，四下里一片寂靜。
“你吃也不吃？”秦月樓問道。
葉瞳充耳不聞，閉著眼，輕輕地喘著氣，——她身上經脈里，竟然又是在此刻疼痛起來，她只有緊咬著貝齒，不再發出聲音。接著，耳邊傳來一陣腳步遠行的聲響，那鞋子踏在松草上，發出細瑣而稠密的聲音，漸漸消失不見。——想來，秦月樓已經是離開了。
過了好一會，葉瞳才壓制著身體的疼痛，然后轉過身，空地上一片潔凈，果然已經沒有方才秦月樓的身影。她心頭失落，酸楚一笑，卻突然發現在那幾條烤魚的旁邊，又是多了一袋清水，那袋口正對著自己，敞開的水面上微微蕩漾著澄清的水紋。
霎時，她睜大雙眸，靜靜地凝視著，目光里有些呆楞。
此刻月已初升，竹濤陣陣……
嘆了口氣，秦月樓站在遠處看見葉瞳終于吃起東西來，才靜靜地轉過身子，朝著院子里走了進去。只不過剛一走進院子里，秦月樓便是混身一震。
院子里，一襲白衣，東方霓裳靜靜地佇立著。她那冰清無暇的臉上，沒有一點多余的表情，秦月樓進來，她只是淡淡地看了看，沒有說話。
秦月樓心頭涌起滔天波浪，他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舉動被對方發現了沒有，但表面上，卻還是強自一笑，道：“東方小姐，這么晚了還光臨寒舍，實在是榮幸。”
這房間院子本來就是東方霓裳的，此刻被秦月樓這么一說，倒像是對方這么晚來訪，打擾到了他一般。
“你剛才去哪里了？”東方霓裳的美眸在星光的襯托下，墨色的瞳仁邊光弧被照射得異常明亮皎潔。不知怎么的，秦月樓非常不喜歡東方霓裳現在這副樣子，這種高不可攀，宛若云中之城只可仰視的感覺，他心中就升起一陣無力感。
“出去散心了。”秦月樓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散心？”東方霓裳的目光里清澈無比，好像一眼看去，就能刮穿秦月樓心里隱藏的那點小旮旯。不過，她卻并沒有再追問什么，道：“你過來！”
秦月樓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還是依言朝前走了幾步，心中有些警惕。東方霓裳手中，忽地是丟出一件東西，不偏不倚地砸向了秦月樓。
秦月樓大驚，卻是感覺東方霓裳并沒有殺氣，遂一手將那東西接下，頓時，驚容遍布。
“這個……”秦月樓呆呆地看著手里的盒子，翻開后，里面光彩流蘇，靜靜地躺著那塊在拍賣上眾人所盼的“玉晶石！”
“這個送你了！”東方霓裳恬靜的說道，目光里有著一絲悠遠之色，“明天一早日初時分，你就離開敖東城，回到香葉山吧。”
這句話，又是將秦月樓的心神狠狠沖擊了一番。
他愕然地看了看手中的“玉晶石”，又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東方霓裳，道：“你送我‘玉晶石’，明日就要送我回香葉山？”他心中實在想不出，這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葉家已經知道消息了。”東方霓裳白衣蹁躚，寒風吹過，掀不起半點皺褶，“明日你回到香葉山，替我向葉孔勝帶一句話……”說到這里，東方霓裳的眼里閃過一絲冰冷透骨的寒芒：“我們星月閣，回來討債了！六日之后，我會親上香葉山！”
秦月樓渾身一震，看著東方霓裳此刻的模樣，心頭的震動極為劇烈。
星月閣，那是什么？她不是東方家族的嗎？
東方霓裳卻是并沒有打算解釋什么的意思，淡淡地瞥了一眼秦月樓，道：“對了，明天你也把那個女的帶上香葉山吧，她原本不是葉家的人，而且她也幫了我們大忙。”
那雙眸子，直插秦月樓心腹之中。
她果然是發現了葉瞳！
不過聽到她的話，秦月樓倒是稍微心安下來，要是東方霓裳什么都不提，那還會讓他感覺到不安。
不過這種被人看穿的感覺使秦月樓有些不舒服，他勉強的干笑了幾聲，并沒有答話。
“好了，我走了！”東方霓裳靜靜地轉過身體，月色下一塵不染，她的身體，在跨過院門的時候，頓了一頓，接著似是遲疑了一會兒，道：“你……回到葉家后，盡早離開吧，別呆在山上了……”
秦月樓心神一悸，好似有一股暖流輕輕淌過，等他回過神來時，芳蹤已逝，光滑的地板上，只剩星辰明滅點點。
翌日。
秦月樓一早便是來到了院子后面的空地上，而葉瞳也早就聽到了腳步聲，閃爍著一雙美眸，一霎不霎地盯著秦月樓。
注意到秦月樓的目光放在自己身邊的魚骨和水袋上，葉瞳的俏臉破地天荒的紅了紅，砸了砸嘴，卻是沒有再出言犀利。
“好點了嗎？”秦月樓的平靜地坐在葉瞳的身邊，感覺到她的呼吸比昨日平穩了一些，伸出手不禁貼了貼她的額頭：“退燒了。”
“你干什么！”葉瞳俏臉更是紅透了，身子朝著后邊躲了躲，甩開了秦月樓的手。她正想罵幾句色狼，卻是不由想到昨日秦月樓的軟語溫言，再加上他也知道自己做錯了，頓時撇著嘴，道：“說就說，別動手動腳的。”
秦月樓也不想和葉瞳斗嘴，今日要離開這個地方，他心里總是有些悵然若失，想到刺此去之后，未來渺茫，更是要和東方霓裳各自為敵，他心里就有種悲慟感。
不過見到秦月樓沒有回敬自己，葉瞳卻是有些慌了，昨日她一個晚上都在思慮著，想到這發生的一切，也的確是和自己脫不了關系。此刻她以為秦月樓生氣了，猶豫了再三，才低下螓首，咬著貝齒開口道：“我錯了，對不起。”
秦月樓微微一愣，隨即淡淡地笑了笑，道：“你能站起來嗎？今天我們要回香葉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