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陛下要找你
有人就是好辦事,自古如此。
方言見唐善識殷勤,剛才的不快也就煙消雲散了,笑道:“多謝。”
唐善識擺了擺手:“咱倆兄弟還說什麽謝不謝的,怪見外。”頓了頓,又疑惑道:“對了,方兄還沒告訴小弟,到這長安縣衙所謂何事呢。”
反正進了衙門也要把話給說清楚,索性便不瞞他了,方言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方兄,這上等精鹽,究竟是什麽樣的滋味?還有,你怎麽孤身一人在秦嶺出沒?那裏野獸眾多,荊棘遍布,可不是鬧著玩的。”
嘮叨著,唐善識拍了下腦門:“險些忘了,方兄乃仙家子弟,自然有生存的手段。”
方言有些煩躁,不想搭理這個話癆。
誰知唐善識突然眼睛亮了起來,狠狠一拍他的肩膀,臉上帶著狂喜的表情,低聲道:“方兄,你既然攜帶精鹽,必知製鹽之法,食鹽之利潤,巨大無匹。不如你我合作,三七分賬,如何?”
方言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唐善識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發毛,咽了口唾沫:“二八,二八也行!”
“一九,一九總成了吧!”
唐善識肉痛地叫道。
方言不為所動,冷冷道:“我對這樁生意半點興趣也無。不過,想必朝廷對你的話很感興趣。炮製私鹽,運而販之,我倒是不知道,你究竟有幾顆腦袋夠砍的?”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曾經說過,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潤,資本就會保證到處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資本就能活躍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資本就會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百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三倍以上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絞首的危險。這等精鹽一旦出世,百姓便再也沒有粗鹽之苦,利潤之大,足以使人冒著夷九族的風險去做。可販賣私鹽乃是與朝廷爭利,國庫一年的收入,有大半都是鹽稅,精鹽一出,國庫收入銳減,待李二陛下後年宰了頡利,睥睨天下,正愁無人可試刀鋒,抓到這販賣私鹽的,不弄死弄死再弄死才怪。
唐善識登時如墜冷窖,渾身上下,冰涼徹骨,額頭上,卻有幾滴冷汗蔓延。微風吹來,更覺寒意。
方言覺得好笑:“瞧你這慫樣兒。”
唐善識抹了一把冷汗,偷偷打量四周,並沒有人路過,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低聲道:“等哪天你打馬從玄武門路過,腿不打顫,便算小弟孬種。”
玄武門之變。
前世方言沒少在度娘搜索這件在華夏曆史上地位舉足輕重的政變,他腦海裏甚至可以浮現出這場政變的每一個細節,每一處場景,盡管這隻是勝利者的書寫。冷冰冰的文字背後,掩蓋著多少血腥,隱藏著多少殺戮,卻是他真正理解不了的。
兩人了無生趣地站在街道上,終於,在差役不知投來多少次目光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滴滴答答地從身後傳來,伴隨的,是一聲張狂的吼叫。
“善識賢弟莫慌,俺老程來也!”
方言回過頭去,看見一個錦衣少年踏馬而來,華服錦裘,衣衫獵獵,待走得近了,才發現這是個年紀與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雖然麵嫩,但明顯發育極早,顎下已有了淡淡胡須。
唐善識大笑著迎了上去,待那少年下馬,忍不住給他了一拳,笑道:“處默,你倒是瀟灑,還能騎馬跨街,小心被巡城禦史逮了去。”
有眼力勁的差役已經低眉臊眼地迎了上來,討好地替程處默將愛馬栓了住。
“那些個鳥禦史,還能管住爺爺?爺爺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程處默撇撇嘴,看到方言一身青衣站在一旁,疑惑道:“善識,這位兄台看起來麵生的緊,是哪家郎君?”
方言拱手道:“在下方言,見過程小公爺。”
程處默回了一禮,大笑道:“既是善識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程處默的朋友。善識,你叫我來此作甚?”
老程家的孩子,情商向來極高,這也是程處默在派係林立的勳貴子弟當中人緣很好的原因。唐善識得了麵子,甚是滿意,笑道:“方兄有幾個故人被長安縣令拿了去,心想著崔縣令與宿國公府有親,便叫你來說和。”
“這……”
程處默神色有些為難,見唐善識麵有不悅,遲疑片刻,咬牙道:“罷了,隻要方兄故友沒有犯下太大的罪過,我便拚著讓爹爹責罵,求舅舅網開一麵。”
這一句話讓方言肅然起敬,程咬金的責罵,怎麽可能隻是責罵而不動手……真是個好孩子。
唐善識眼神詢問著方言,見方言點了點頭,將這件事從頭說了一遍。
“什麽?你就是那秦嶺少年?”
還沒等唐善識說完,程處默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跳得老高,一雙銅鈴似的眼睛灼灼地盯著方言,又驚又喜:“方兄,果真?”
方言不明就裏,苦笑著正待說話,忽地雙肩一痛,感覺似被鐵鉗狠狠地夾了一下,整個人都不好了。
“哈哈,兄弟,你可是讓俺老程找的好苦!”
見方言親口承認,程處默狂喜交加,連拉帶拽地帶著方言朝長安縣衙裏走去,生怕他跑了,還不忘朝門前杵著的衙役吼道:“愣什麽愣,沒眼力見的東西!還不趕緊向我舅舅稟報!”
兩個衙役渾身一震,連滾帶爬地往內衙跑去。
“程兄,你找我作甚?”
方言被他強拉硬拽地,身形不穩,踉踉蹌蹌地隨他走去,程處默回頭嘿嘿笑道:“不是俺找你,是俺爹找你……其實也不是俺爹找你,是陛下要找你。”
方言的冷汗瞬間就滴了下來。
對大唐來說,他算是個外來人口,說是三無產品也不差。真的到了李二麵前,指不定三兩句就暴露了身份。到時候是被清蒸,還是油炸?對了,說起油炸,真懷念色香味俱全的炒菜啊!回去得趕緊把榨油提上日程。
等等……怎麽跑偏了?
方言使勁晃了晃頭,甩開程處默的大手,苦笑道:“程兄,我又跑不掉,咱們慢慢走就是。”
“方兄,你還不知道嗎?”
程處默緊緊貼著方言,看向唐善識也是一臉迷茫:“你也不知道?”
唐善識無辜道:“我這幾天一直在王家村別院……”
“那就是了。”
程處默叉腰笑道:“自昨日開始,長安城便如同煮沸了的水,到處都是在尋找方兄。我爹和尉遲伯伯分別領了一軍前去搜尋方兄下落,陛下坐鎮太極宮,可是等得焦急哩。也該俺老程命好,竟然被我尋到了。”
一雙眼睛賊溜溜地在方言身上逡巡,那眼神,便是見了絕世美女也不為過。
“就因為那些精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