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方山侯與筒車
月已過半，方言才拖著疲憊的身軀趕了回來，不過眉梢間卻是掩飾不住的喜意。
數十士卒跟隨自己跑了大半天，又累又餓，方言自然也不好讓他們餓著肚子睡覺，招呼了人，從臨時搭建的豬圈裏拖出一頭前幾日采買的豬，溫水，脫毛，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結束了這頭豬碌碌無為的豬生。
殺豬不是稀奇的事兒，但是半夜殺豬倒是罕見。慘嚎聲驚醒了熟睡的其他士卒，造成的後果就是方言實在受不了這群混蛋丘八們可憐兮兮的眼神，在他們的歡呼聲中，又宰殺了五頭，算是小小的奢侈了一把。
程咬金和牛進達哥倆從方言舒適的小院子裏踱了出來，無視方言幽怨的眼神，流著哈喇子對視一眼，自覺地現場監督這道殺豬菜。
“小子，探查的如何？”
“程伯伯，牛伯伯，沒想到你們麾下竟還有擅長繪製輿圖的……”
方言喜滋滋地從懷裏掏出綿帛，卻被牛進達一把搶了過去。
“喲，你這標注的倒是清晰。何處建府邸，何處耕農田，何處通道路，連牲畜歇腳的地方都有……不過你規劃農田的地方地勢略高，水流難以灌溉，是以才淪為荒地，咦，你在河邊畫的帶輪子的是甚麽東西？倒是像極了漢時翻車，不過又不似翻車那樣複雜笨重。”
程咬金也湊了過來，一臉困惑地瞧著方言。
“這是個好東西，二位伯伯到時便知。”
方言還打算賣個關子，不過當程咬金蒲扇大的巴掌揚起之時，他果斷地認慫。
“這是筒車，跟翻車功用相似，也是借助水流之力將河水從低處引往高處，不過構造簡單，易於推廣，且與翻車最大的區別，便是翻車卻需許多人力，而筒車隨水流可自行轉動，。“
“有圖紙嗎？”
程咬金滿眼放光，急吼吼地問道。
方言指了指腦袋，笑道：“在這裏。”
“那還愣著作甚？趕緊畫出來！”
有眼力見的親兵進屋拿了紙筆，程咬金一把搶過，塞到方言手裏，低聲道：“筒車是個好東西，有了它，農田灌溉不再受地勢製約，要是在大唐推了開來，大片荒地都能開墾，等於平白多了許多糧食。小言，你很好，很好！陛下也很好！”
程咬金不知為何突然提起了李二陛下，方言聽得腦袋懵懵的，牛進達在一邊解釋道：“小言，你既然惡了範陽盧家，那麽除了低頭，便無路可走。看得出來，你又不是個輕易低頭的。五姓七望向來同氣連枝，一個小小的伯爺，怕是不會被他們放在眼裏。能對抗世家的，唯有陛下。也隻有讓陛下更加看重你，認為你無可替代，你才有一線生機。否則，就算是你程伯伯與我合力，都保不住你。“
方言拿起紙筆，笑道：”所以說我隻能自救嘍？“
“也可以這麽說。”
程咬金默默地拍了拍方言肩膀。
一時不察，竟力透紙背。
程咬金和牛進達對視一眼，滿臉無奈。
平複了心情，好容易將圖樣畫完，程咬金瞄了幾眼，笑罵道：”你也算是滿腹學識，這字怎麽就跟狗爬似的？“
小心翼翼地將圖紙折了，招來親兵，叮囑道：“此物甚為珍貴，你快馬入長安，將它遞入宮中，萬萬不可耽誤。“
親兵領了命，跨馬疾馳而去。
……
太極宮，甘露殿。
李二擁著懷中美人，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長孫精致的麵容上潮紅遍布，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李二陛下看得兩眼發直，雙手又不安分起來。長孫嬌嗔地拍掉鹹豬手，道：“方山侯倒是個有本事的，承乾侍女教授的太極拳，配合著藥膳，臣妾不過堅持了十幾日，便感覺通體舒透，連呼吸都是從不曾有過的暢快。”
李二堅持不懈地繼續攀爬，笑道：”聽說這小子的師父乃仙人，自然會些旁人不會的……觀音婢，你說這世上當真有仙人嗎？“
長孫讀出了李二眼眸深處的向往，搖頭道：“仙人未必，世外高人倒是有可能。昔日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百家為了避禍，遁入空山的不知凡幾。好容易等到漢時天下太平，又被漢武獨尊儒術給徹底熄了入世心思。方山侯，想必是某個門派不甘寂寞，派遣出來出世的罷。”
李二皺眉道：“倒也可能，那麽究竟是哪家呢？製鹽術、馬蹄鐵、三字經……還有那土豆……世人得其一，便足以千古流芳，偏偏這小子卻如探囊取物耳。朕真的很期待，這小子還能給朕，給大唐帶來什麽樣的驚喜……”
長孫美目流轉，掩嘴輕笑道：“不過那方山侯倒也是個情種，方來王家村十數日，就對唐家女兒上了心思。”
李二笑道：“朕知曉你欲維護那小子的心意，朕又何嚐不是如此。”
“可範陽盧氏……”長孫不無擔憂。
李二坐直了身子，大手一揮，霸氣地道：“五姓七望又如何？千年世家又如何？等朕滅了突厥洗了前恥，便來與他們一較高下！”
長孫眼神迷離地看著丈夫，臉色酡紅，輕聲呢喃道：”陛下……“
“世家還未臣服，觀音婢倒是先行臣服……好極，好極！”
李二哈哈一笑，猥瑣地撲了上去。
還未施展任何動作，忽聽殿外有宮人輕聲呼喚：“啟稟陛下……”
李二滿腔欲火登時消失無蹤，怒喝道：“何事？”
宮人戰戰兢兢地回道：“陛下，是宿國公的信件……”
李二霍然起身，不滿地嘟噥道：“這老貨半夜三更的作甚？若不是緊要的事，仔細他的皮！進來罷！“
宮人小心翼翼地低頭進來，將手中信件呈了上來，複又垂首離開。
李二陛下拆了信件，片刻之後，臉上露出狂喜，大笑道：“朕就知道，這小子值得朕護佑！”
長孫從絲被裏鑽了出來，好奇道：“陛下，方山侯又有新作了嗎？”
李二傻笑著將信件與圖紙遞給長孫，眉飛色舞地道：“筒車既出，從此大唐便再無因地勢而荒的土地，屆時再加上培育成功的土豆，朕有信心，使大唐再無餓殍！”
長孫壓抑著內心好奇，細細研讀一番，臉上亦是歡喜異常，拜伏在地，恭聲道：“臣妾為陛下賀，為大唐賀！”
李二忙將長孫扶了起來，目光投進夜色中，微笑道：“這小子，方得了封賞，便獻上一份大禮，看來程知節與牛進達在旁提點不少。範陽盧氏，撮爾小輩而已……”